最后的凈水

劉可

浩瀚無垠的汪洋卷起層層浪花，它們憤怒著，洶涌著，它們東走西撞，毫無目的的拍打卻又百率一致的自相殘殺著，一層撲倒一層。黑壓壓的海水，逼迫空氣也在窒息。巖石就那么孤零零的臥著，被海浪無情地侵蝕、磨損，早已沒了最初的模樣，卻又無膽量與之對抗。風呼嘯而過，咆哮出嘶啞的低吼，又好像是在無病呻吟。壓抑，沒有盡頭。恐懼，近在眉睫。

一

“爺爺爺爺，這都半天了，您都一筐魚了，我怎么一條都釣不到？”

毒辣的太陽在天空正上方，殘忍的灼烤著大地，似乎在宣誓著它不可一世的尊貴地位。男孩耷拉著腦袋，懊惱地用魚竿拍打著海面。一上午的時間餓著肚子沒有釣到一條魚，男孩已經夠生氣了。太陽又在冒著熱氣，更增添了男孩的煩惱。

“好孩子，心不靜，又怎會釣得到魚呢？”老人微微一笑，輕松搖桿，一轉，一旋，一飛，一拉，一抓，一扔，一條活蹦亂跳的大魚就進筐了。

“是不是在想著咱村要進的大廠子吶？”

“是啊，爺爺。一想到是大廠子要來咱們小漁村，我就激動！爺爺，咱們要發家致富啦！”男孩眼睛一亮，說起話來也眉飛色舞，方才的陰霾一掃而空。

老人神色凝重：“孩子，爺爺就是有一種預感，它不僅不會給我們帶來好處，反而還會帶來危害！天上從不會掉餡餅！也不會白白被你撿著！”

“爺爺，你瞎說什么，全村人都在慶賀這事，你說什么不吉祥的話吶，大廠子進咱們村，那是百利而無一害的大喜事，你快呸呸呸！”

老人無奈的搖了搖頭。

就這樣，在一陣鑼鼓喧天鞭炮齊鳴聲中，M市大型化工廠就正式坐落下來。

二

“老板，已經協商好了。健康漁灣的村民同意我們建廠，協議書他們已經簽好了，就差您簽字了。真是一群傻帽啊，還在感謝我們，不少村民還要入廠干活，勞動力問題也解決了，額外也會省下一筆錢。”

“好，你辦事我放心。”

“老板英明。不僅節省一大筆資金，還保護了我省環境，明年啊，咱們一定能得獎！”

“好了，你也別拍我馬屁。通知A組可以出發了，務必給我做出業績！”

“是！”

三

幾年過去了。男孩的爺爺去世了，男孩也越來越強壯了。他也可以釣一筐魚了，可是他卻越發的不開心了。原來，連接村子的海水，顏色越來越詭異了，竟然什么顏色都有。他釣上來的魚也長得越來越奇怪。家里，還有一缸爺爺生前保存起來的海水，澄澈見底。男孩想起了剛建廠時爺爺說的話。莫非，這廠子，真是給村子帶來厄運的源頭？

夜色朦朧。月光傾瀉到烏黑的海水里，像燈光晃在濃墨上。男孩坐在海邊，望著深邃的空洞的大海，像無底洞一般，要卷他進去。

四

天地一片混沌。寒風凜冽，來自海洋的冷濕氣流呼嘯而過，欲把整片大地連根拔起。黑壓壓的烏云不斷向下逼迫，擠壓。洶涌的大海宣泄著它的憤怒。天地被一片黑暗籠罩。

次日，風平浪靜。

在遙遠的海天連接的地方，在那“烏黑泥沼”之下，驚現出一抹奇異的光亮。光亮越來越近，越來越亮，村里人都被這奇異的景象吸引，紛紛走出家門，那光亮，將人們一點一點地吸進它的血盆大口，吸進深海的漩渦。

雖然光亮形態模模糊糊，可那分明就是一條魚！是一條大魚！還是一條發光的大魚！

大魚日日夜夜徘徊在村子周圍的海域，村子在大魚光亮的籠罩下，夜晚比白天更亮。

村民興奮極了！他們以為是蒼天開眼，為村子帶來了吉祥物！

廠里員工也興奮極了！他們認為找到了新的利益點，他們立即報告給老板。而老板，亦是被這奇特現象所吸引，批準他的員工不惜一切代價，捕撈這條大魚！

廠里員工表面上要幫助村民守住“吉祥物”，其實心里都打著自己的小盤算，計劃著捕撈上來，就將其推入市場，必將賺取一筆巨額利益！

五

是夜。廠里員工和村民組織了一批勇敢者，下海捕撈發光魚。

天色黯淡，海水汚濁，海天一片被一股壓抑的氣氛籠罩，人們屏住了呼吸，靜悄悄的，靠近了海里的光點。

“大家一切要小心，這是咱們從未見識過的新物種，不可心急。”村長在船上指揮。

“快看！快看！它在我們下方徘徊！”村民甲興奮的喊道。

“你小點聲！沒見過世面！”員工乙怒斥道。

“只是，為什么感覺它轉的越來越快了？”員工丙略顯擔憂“我怎么感覺，它要隨時沖上來。”

“哼，”村民丁表面上一臉大無畏，實則心里也在打退堂鼓：“這有什么好怕的，它上來正好，那就直接鋪網抓！”

“好，把網展開，扯到兩頭，它要是不上……”

“小心！”

“啊啊啊啊啊！！！！！”

“救命啊！”

“救命！”

未等村長部署好，猛地，一股巨大的力量從海里逆流而上，硬生生的從夾板竄出。耀眼的光亮晃傷了人們的眼睛，還沒等到他們有意識，就撲通撲通的掉進了水里。接著，是撕心裂肺的叫喊和皮肉被撕扯下來的聲音。

海水頃刻間被血水染得腥紅。這抹腥紅，飄蕩了幾天幾夜。也在村民的心里，埋下了深深的痛苦與恐懼。

這一次的捕撈，僅有一個幸存者。不幸的是，他被晃瞎了。幸運的是，他在最后一刻見到了魚的模樣。據他的描述：這是條大魚，約摸有5米長，通體發光，鱗片又大又尖銳。那雙眼睛，白白的眼瞼布滿血色。血盆大口里全是尖牙！兇狠無比！

這次的大事故，震動了整個漁村。再沒有一個人提出要去捕撈它。也不在有人喊話說它是吉祥物了。大家更是擔憂著，怕它時刻報復回來，毀了整個漁村。

六

“老板，我們放棄健康漁灣的工程吧。昨夜去捕撈，死了好些個弟兄了。大家都害怕了，吵鬧著要回家呢。”

“你們真是讓我失望。發光魚已經在好多地方都驚現了。C組已經成功個讓我賺了一大筆了！看看新聞吧。震驚全球了。我會增援你們的隊伍，另外再聯系幾艘大船，務必給我抓上來！嘟。嘟。嘟。”

“老板！老板你聽我說呀！”

“據報道，M省水族館內，出現新品種魚，通體發光，將其放置在水族館上方充當電燈，節約環保，魚游到哪里哪里發亮，更增添了觀賞樂趣，帶來無限魅力……”

七

在海邊吹風的男孩定了定眼，張大了嘴巴，隨即立刻朝村子里跑。

“工人們鄉親們，發光魚不僅在我們所屬的海域出現過，其他的地方也驚現了發光魚。而且我們公司總部已經有人捕撈上來提供給水族館了。我認為不論我們哪一方都希望趕緊將它捕撈上來讓它遠離這里，不是嗎？而且總部那邊要增員我們的力量。我看不如我們就再組織著下一次海，盡早將它撈上來趕緊運走！”

一大清早，化工廠經理組織著員工和村民集合商討此事。

男孩氣喘吁吁，總算是趕到了：“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了。”

“慢慢說慢慢說，孩子，怎么了？”

“海里，海里，好幾條發光魚啊！正朝這奔呢！”

“什么！”

“什么！”

突然，幾道亮劍掃射……

男孩兩眼一黑，失去了知覺。

耳邊隱隱傳來爺爺的聲音：善有善報，惡有惡報……

八

“據報道，M省水族館內新物種發光魚于今日上午沖破玻璃，造成水族館內秩序混亂，目前32人死亡，68人受傷……”

“據報道，我國東部沿海多處海域驚現發光魚。該物種已經吞噬污染近海的大量魚類。政府部門正著手調查該物種出現原因并下令捕殺……”

“據報道，發光魚速度極快，攻擊性巨大，難以捕殺……”

“據報道，發光魚近日迅速繁殖，遍布沿海一帶，甚至順著洋流漂流至大洋及其他國海域。聯合國就此事決定召開國際會議……”

“據報道，發光魚釋放熱能，已影響全球氣候，干擾正常天氣系統，威脅人類健康……”

“據報道，發光魚于今日凌晨集體攻擊，飛至岸上，我國東部沿海多出漁港遭受攻擊，千余人死亡，萬余人受傷。具體情況正在調查中……”

“據報道，發光魚原于化工污染，該企業負責人已被拘留，法方決定槍斃處理……”

“據報道，全球百分之六十海域布滿發光魚，該魚繁殖速度極快，全球集中武力掃射效果并不明顯，臨海居民死傷慘重……”

每天的報道，鋪天蓋地都是發光魚。

全世界水域幾乎被發光魚占領。

它們報復性地攻擊人類，為它們原本的生存空間被人類污染而討要說法。

最后，全世界最干凈的水，在男孩的家里。

是那一缸爺爺留下來的海水。

（作者單位：烏蘭浩特一中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