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端歡喜

崔睿

很喜歡這樣一種狀態，放松或忙碌時，猝然遇到生活中一點小小的歡喜。那樣的歡喜，該像是夜里的一星光亮，搖曳著，明媚著。

當秋天的風越來越緊，上學路上兩旁的法國梧桐，伴著秋風發出“沙沙”的聲音。一顆梧桐果就是那樣猝不及防地掉下來的。“噗”地一聲，那枚小巧的、褐色的果實便炸了開來，露出一顆柔軟的心。我總覺得，世上所有的相逢都是有緣的，都該值得珍惜。那么這枚梧桐果也是了。偏偏是它，和我在秋風中相逢。這樣的相逢是摻著歡喜的，不經意的。

只那一瞬，我便笑了出來，一顆素不相識的果子肯對你露出毛茸茸的內里，好比一只頑皮的小狗肯對你露出肚皮一樣，是多么讓人憐惜啊。

也曾誤入一條小巷。潮濕陰暗的氣息彌漫在空中，巷路不平，路邊有大大小小的水洼。墻縫里滲出青苔，同樣是潮濕的。巷邊的屋子里，有老鐵匠“呼哧呼哧”的打鐵聲，錘子“梆梆”地敲著。日頭漸漸隱了下去。有野貓輕盈地躍過人家的屋檐，有時停住，居高臨下地朝我看一眼。那叢蜀葵就是這時映入我眼簾的，它是這灰暗小巷里唯一的亮色，是溫暖的橘黃色，挨挨擠擠著。它就那樣守在門前，宛若千年。

不知什么時候，那只貓也溜了下來，朝我望一眼，便自顧自地縮到那叢蜀葵下面。我便又歡喜起來，為這樣美好的場景靜默了許久。

家里養了幾籠鴿子。白鴿居多，也有幾只灰色帶著花紋的鴿子，它們的花紋在陽光下會泛出奇異的光澤。養的時間久了，鴿子便不再怕人了。它們總是在門前的空地上閑閑地漫步，人來了也不走。或是成群地佇立在屋頂上，然后倏地飛去。我經常聽到它們振翅的聲音，羽翼輕展，留下一道看不見的弧線。這樣的場景，讓我想到電影里的布拉格廣場：一群老爺爺老奶奶喂著鴿子，談笑風生；忽地這群鴿子飛起來，齊齊地到了教堂的頂端，凝視眾生。

彼時，陽光碎碎地灑下來，給它們潔白的羽毛鍍上流金。總是這樣的細枝末節，總是回憶里的小小碎片，在生命里閃著光，令人無端歡喜。搖曳著、明媚著……

（編輯：于智博）

“寫作之道在于發現”，發現平凡、瑣細生活中的美。作者以她細膩敏感的心，發現了日常生活所見之美，那種讓我們內心沸騰、眼睛濕潤的“無端歡喜”的場景。“一顆素不相識的果子肯對你露出毛茸茸的內里，好比一只頑皮的小狗肯對你露出肚皮”，“它就那樣守在門前，宛若千年”……文字中蕩漾的是對自然與生命滿滿的憐惜與熱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