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飛豹”30年

楊志昌

在美麗的飛機城——西安閻良，有一個響當當的單位，那就是中航工業第一飛機設計研究院。

莊嚴偉岸的辦公大樓、現代化的辦公環境、風景如畫的工作園區、一應俱全的體育健身設施，令無數人翹首向往;更有一群求實拼搏、創新超越的航空人在這里揮灑汗水，矢志不移地奉獻著自己的金色年華。美好的工作環境不是天上掉下來的，遙想當年這一路走來的艱辛，不禁思緒萬千，感慨萬分。

三十二年前的夏天，我跨出校門，來到了閻良603所（一飛院的前身）。從大都市來到這個小城鎮，心理落差挺大，感覺閻良就像一個鄉下小鎮，單身樓下，馬路兩邊就是賣菜的集市，街上沒幾個商店，僅有幾個商店還是那種農村供銷社的風格，街上吃飯都沒幾個像樣的飯館。報到的當天下午，從單身樓出來和幾個同學沿著人民路向東轉，沒走幾步路，就到了農村，感覺閻良太小了。城區內唯一的一條主路——人民路也是坑坑洼洼，破舊不堪。我們晚飯就在家屬院外、玉米地旁邊的一個簡陋小面館吃了點扯面。

當時的603所和630所共用一個大院，連個像樣的大門都沒有，一進院子到處四通八達，辦公的地方不是平房就是很舊的二層樓，也沒有什么運動場，環境十分簡陋。宿舍由家屬區一個破舊的樓房改建而成，一個小套間安排住了五個人，沒有陽臺，衣服洗了就在屋里陰干;當時閻良城區供水很緊張，每天早中晚各供兩個小時。從西安來到這里，感覺生活極其不便。

來到強度試驗室，我成了一名普通的技術員。當時的強度試驗室才成立沒幾年，條件十分簡陋，辦公的地方就在平房里，有一個很小的試驗廠房。試驗裝備很少，都是一些老舊的作動筒、簡單的油車。我來到室里后，根據需要被安排疲勞試驗工作，當時人手少，我管疲勞試驗，不但要設計試驗方案及試驗夾具，還要設計試驗加載油路，自己配液壓附件;當時室里液壓裝備嚴重不足，有一些液壓附件經常要到別的試驗室去借，像不銹鋼擴口油管、精慮器、一些電磁閥及換向閥、高壓軟管等等，有的甚至要托人到兄弟單位去借。

剛來室里第一年，就接到了全動平尾軸承擺動疲勞試驗任務。試驗夾具發圖時已經到了春節前，為了在春節前發完全部試驗夾具圖紙，每天晚上都在寒冷的平房辦公室加班到很晚。那時的發圖還是原始的圖板、丁字尺，為了設計好運動機構的技術狀態，我必須首先在O號坐標紙上按1：1的比例畫出試驗件擺動運動傳遞軌跡圖，再設計試驗夾具;在春節前兩天，冒著寒冷完成了所有夾具圖的設計后，一回到家里就感到身體不適，趕緊到醫院檢查，結果是因為寒冷勞累患上了斑疹傷寒，過年在家打了好幾天吊瓶。

后來，隨著“飛豹”試驗工作的不斷開展，試驗裝備也發生了變化，單板機換成了臺式電腦，那時控制電腦還是我們技術人員專門去北京買的，但是控制系統是我們技術人員自己組裝研制的。記得“飛豹”首飛后，所里有一項緊急任務，當時恰好是寒冬臘月，大雪下個不停，我們疲勞組接到任務后立即啟動試驗方案設計;周末加班都來不及到外面去吃飯，就讓家里人給我送了個饅頭夾雞蛋拿到辦公室，吃完繼續工作。為了盡快完成任務，大家輪流值班，我因為年輕被安排后半夜值班，做試驗時外面到處都是積雪，試驗廠房里凍得人瑟瑟發抖，得不停地來回走動才能消除一點寒冷。

隨著“飛豹”飛機的首飛和定型，飛機的可靠性和耐高溫環境性又擺在我們面前，我們試驗室從來沒做過環境方面的試驗，做還是不做，對我們是個極大的考驗。大家商議后還是決定要做，一來為所里節約經費，二來要敢于迎接技術挑戰，試驗成功了我們的試驗技術就上了一個新的臺階。就在簡陋的試驗廠房，為“飛豹”飛機在復雜外界環境下的定壽和延壽做了不少結構件的可靠性環境試驗工作。

九十年代中后期，所內型號任務單一，“飛豹”研制經費極其短缺，加上外部社會環境經濟不景氣，科研任務少，603所也進入了青黃不接的狀態。有一段時間傳說各個試驗室都要關門了，工資都快發不出來了，單位也準備搞下崗分流了，所內人心惶惶，不少人跳槽了。但就是在那樣困難的時期，老一輩技術專家還是沒有放棄自己的“飛豹”夢想，當年的所領導、總師為“飛豹”飛機的改型不遺余力的向上級主管部門諫言吶喊，無數個日夜的創新方案論證，廣大技術人員就像對自己的孩子一樣忠情于“飛豹”戰機，期望它有所改進，有更強的戰斗力。

就在這難熬的艱難時刻，一聲喜訊傳來，令無數技術人員欣喜若狂，1999年“飛豹”改進型立項獲得國家批復，一飛院廣大干部職工群情振奮，煥發出極大的工作熱情;他們實行了“611”工作制（每周工作六天，每天工作11小時），之后，又一鼓作氣，先后完成了空警-2000、小鷹-500、ARJ21以及當前備受國人關注的大型運輸機運-20等一系列軍民用飛機研制，為國家航空工業發展做出了巨大貢獻。

隨著多項軍民機型號任務的完成，一飛院設計和技術手段也發生了革命性的變化，不僅擁有了完整的研發體系、齊備的科研試驗設施和先進的數字化、信息化設計平臺，在數字化設計手段上，一飛院擁有的“在線關聯設計”“三維標注”“虛擬仿真”等先進技術，以及一整套系統的飛機協同設計方法，堪與世界一流的航空工業巨頭媲美。同時，一飛院的科研和生活環境也發生了質的飛躍。莊嚴寬敞的科研大樓向人們訴說著今日的輝煌，現代化的試驗廠房、國際先進的試驗設備、設施齊全的單身公寓、漂亮的體育館及游泳館、綠茵茵的足球場及塑膠跑道等等，無不展示著今天生活的美好。

今天，漫步在風景如畫的科研新區，站在湖邊的垂柳下望著威嚴壯觀的科研大樓，心里油然而生一種自豪感和使命感。看今日憶往昔，奮斗的腳步不能停止，為把我們研究院建成國內知名、國際先進的一流飛機設計研究院，我們還要再接再厲，不忘初心，為祖國和人民設計出最新最美最具有戰斗力的一流飛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