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帶一路”背景下的中沙經濟合作建議

2017年以來，在國際油價低位震蕩、落實減產協議及“卡塔爾斷交門”事件的共同影響下，沙特經濟顯著回落，上半年處于萎縮態勢，預計全年增長將出現停滯。目前看，原油市場企穩及非石油部門擴張是沙特經濟止跌的重要支撐，而中長期增長動能將來自對內多元化改革及對外進一步擴大合作持續推進。中沙關系傳統友好，高層成功互訪使兩國關系得到進一步提升。新形勢下，雙邊應進一步加強“一帶一路”與“2030愿景”等戰略對接，加強在產能、貿易、航天、新能源、教育等領域的務實合作，推動兩國關系朝向更高層次、更深水平發展。

一、沙特經濟形勢分析

（一）沙特經濟運行特點

經濟持續下行調整，季度數據首現負增長。自國際金融危機以來，沙特經濟總體呈現震蕩下行走勢，GDP增速已由2010年的10.3%降至2016年的1.4%。2017年初以來，在低油價及減產協議等因素的共同影響下，沙經濟進入深度調整，一、二季度實際GDP同比年率為-0.5%、-1.03%，是金融危機以來首次出現負增長。伴隨二季度以來國際能源市場狀況出現改善，下半年經濟有望呈現觸底回調，但全年總體經濟將呈現停滯，增速僅為0.1%左右。

OPEC減產協議正向作用顯現，石油行業恢復增長。石油和石化工業是沙特的經濟命脈，石油收入占國內生產總值的45%、占國家財政收入的75%，原油出口占出口總額80%，90%的GDP與石油部門存在直接或間接聯系。數據顯示，OPEC減產協議實施以來，沙特石油產量由2016年12月的1046.5萬桶/日削減至2017年1月的974.8萬桶/日，一季度沙特石油部門的產值同比下滑2.3%，對行業帶來較大沖擊。但伴隨減產對原油市場正向作用逐漸顯現，沙特石油部門逐漸恢復增長，今年第二季度沙特石油收入約為2690億美元，相比去年同期增長28%。

物價陷入通縮，勞動力市場相對穩定。在油價走低及需求疲弱的共同作用下，今年1—9月沙特國內商品市場持續處于通縮態勢，但5月份通脹率達到-0.7%的低位后逐漸回調，9月已恢復至-0.1%。沙特就業市場持續弱化，前三季度失業率分別為5.6%、5.8%和6%。預計伴隨沙特石油部門回暖，四季度就業形勢有望溫和改善。

出口處于低位穩定，外匯儲備小幅回調。在國際油價走勢影響下，沙特商品出口自2014年起出現大幅下滑，2016年探底后低位企穩。今年以來，受益于原油市場回暖，前三季度沙特出口均保持同比增長態勢；受此影響，沙特國際貿易順差規模自2016年一季度觸底以來，已連續五個季度保持增長。至2017年6月底，沙特外匯儲備達到4932億美元，較上月增加15億美元，此為2016年5月以來的首次回升。

財政赤字敞口收窄，政府負債攀升。油價下跌對沙特政府的財政收支帶來巨大壓力，自2014年起出現財政赤字，此后不斷攀升，至2016年赤字率已上升至17.2%的歷史高位。2017年以來，受益于油價小幅回調，赤字規模有所下降。沙特二季度財政赤字124億美元，較去年同期下降逾20%，但較今年一季度仍環比增長77%。與此同時，2016年沙特政府負債率達到13.1%，連續第三年大幅上升。

（二）對沙特經濟的影響因素分析

在石油部門單一主導的經濟結構下，沙特當前及未來經濟走勢仍主要受制于國際原油市場環境。同時，若減產協議使油價趨于穩定，則政策因素帶動的非石油部門復蘇及國際環境等外部因素作用將更加凸顯。

一是減產協議的逐步落實有助國際油價維持在穩定區間，受此影響，沙特經濟有望在年內完成筑底。就今年以來的油價走勢看，國際原油需求回暖有效緩解了美國頁巖油產能提升帶來的影響，減產協議的落實對提振國際油價仍具有實效。沙特是OPEC最大石油輸出國，一直大力推行減產，與科威特等國高度合規落實了減產計劃。協約國已于5月承諾將減產協議延長至2018年3月，將有助國際市場對油價維持穩定預期。目前看，雖然受豁免國利比亞持續增產及部分協約國減產力度不足影響，7月OPEC原油產量達到3282萬桶/日的年內峰值，使油價小幅回落，但OPEC主要成員均承諾9月起進一步縮減原油出口，預計國際油價仍將圍繞50美元/桶上下波動，甚或出現小幅上漲。受此影響，沙特經濟短期下行風險降低，預計將于年內完成筑底，明年經濟走勢將進入整理回調階段。

二是沙特經濟多元化戰略持續推進，將帶動非石油部門的率先復蘇，經濟中長期增長動能加速累積。沙特財政部信息顯示，2016年以來，該國為減少石油收入依賴實施了有史以來最大幅度的經濟調整。包括對沙特石油公司、沙特阿美公司減少政府補貼，出售公司股份等措施。去年沙特還提出了“2030愿景”和“2020國家轉型規劃”，繼續在國家戰略和產業政策方面發揮引導作用。IMF7月報告顯示，沙特的經濟改革成效明顯，2017年非石油部門經濟增長率預計為1.7%，較去年大幅增加1.5個百分點。預計到2022年，政府財政赤字規模將從2016年占GDP的17.2%下降到占GDP的1%以下。伴隨改革的持續推進，沙特經濟結構將向平衡化方向逐步調整，進而催生新的增長動能并提高穩定性，將有利于經濟中長期的良性發展。

三是與卡塔爾斷交等地緣政治沖突將對沙特經濟政治環境帶來持續不確定性風險。自6月5日宣布與卡塔爾斷交以來，沙特對卡塔爾關閉邊境、暫停航班往來、禁止卡塔爾使用其領空和港口已近3個月。但8月16日，沙特宣布向卡塔爾朝覲者開放邊境前往麥加，此舉被視為沙卡關系緩和跡象，但此番風波的最終走向仍不明確。沙特是卡塔爾唯一路上鄰國和唯一陸路口岸接壤國，雙邊一直互為重要經濟貿易伙伴，沙特在卡開設的公司數量超過300家，取得卡塔爾長期居住證的沙特公民達1.8萬人。斷交以來，卡塔爾唯一的陸路邊境被關閉，物資供給及人員流動將造成重大影響，但此輪外交僵局也已反作用于沙方經濟自身。斷交危機的長期持續將造成海灣地區的地緣環境緊張，不確定性風險持續加大，對脆弱下滑態勢下的沙特經濟也將帶來顯著的不利影響。

四是特朗普政策對沙特經濟帶來復雜影響。特朗普新政強調擴大國內石油產能，謀求“能源獨立”，進而降低對中東石油輸出國的依賴。作為沙特第二大石油出口市場，美國政府的這一政策主張顯然不利于穩定其外需環境，美國頁巖油產能的不斷擴張也對國際油價產生了持續的下行壓力。但與此同時，美方能源產業調整也對沙特正在持續推進的經濟多元化改革帶來了動力，長期或對沙國經濟健康發展產生推動作用。此外，特朗普上臺以來積極安撫與沙特的盟友關系，訪沙期間雙方簽署一系列相互投資協議已推進雙邊關系發展。預計，伴隨特朗普新政的逐步落地，其對沙特經濟將顯現復雜的雙向作用。

（三）沙特經濟走勢預測

受到石油減產協議帶來的直接影響和國際油價低位盤整帶來的持續影響，預計2017全年沙特GDP將顯著回落，但伴隨油價穩定態勢的逐漸鞏固及沙特非石油經濟的率先復蘇，預計沙特經濟將在年內完成筑底，2018年經濟將進入復蘇調整區間。IMF7月21日發布的最新聲明中表示，由于OPEC減產、油價的不確定性以及結構性改革帶來的短期影響，將2017年沙特的GDP增長預期從0.4%下調至0.1%。但受益于非石油經濟的復蘇拉動，沙特的財政赤字占GDP的比例將在2017年縮小至9.3%。

二、中沙關系發展及雙邊經貿合作現狀

（一）中國與沙特政治外交關系緊密穩定發展

中沙關系傳統友好，自建交以來，兩國關系取得積極穩定發展，雙邊政治保持互信，高層互訪頻繁，多領域合作不斷深入。2016年1月習近平主席訪沙，雙方發表《中國和沙特關于建立全面戰略伙伴關系的聯合聲明》，并決定建立兩國高級別聯合委員會，簽署涉及共建“一帶一路”及產能、能源、通信、環境、文化、航天、科技等領域14項合作文件。2017年3月薩勒曼國王訪華，期間雙方簽署了14項諒解備忘錄和合作意向書。其中包含兩國將在未來推進的35個合作項目，項目價值高達650億美元。近年中沙兩國在安全領域的關系也有很大的發展，沙特空軍部署了中國產無人機，中國海軍艦艇參訪了沙特吉達港（Jeddah）。

（二）雙邊互為重要的貿易投資伙伴國

中國是沙特最大的貿易伙伴，而沙特是中國在西亞非洲地區最大的貿易伙伴，也是中國重要的原油進口來源地。受油價調整及外部市場環境影響，2016年中沙貿易出現大幅度下滑，但2017年以來，兩國貿易顯著復蘇。數據顯示，上半年中沙貿易總額達到254億美元，較去年同期上漲23.5%。其中，中方出口98.4億美元，上漲1.9%；中方進口155.6億美元，上漲42.6%。從貿易結構看，我國自沙方進口以原油及化工產品為主導，沙方自我國進口以機電、紡織品為主導，近年雙邊貿易結構已顯現多元化發展趨勢，雙邊在裝備制造、核電、航空等高科技領域的貿易合作快速提升。

對沙直接投資持續增長。沙特是我國在中東地區的重要投資目的國之一，對沙投資已成為我國推進“一帶一路”建設、優勢企業“走出去”，及對接沙方經濟多元化改革的重要抓手。2015年中方對沙直接投資流量總額為4.05億美元，截至2015年底，我國在沙投資存量已達到24.3億美元，在中東地區的存量規模僅次于阿聯酋和伊朗。

（三）中沙“一帶一路”合作方興未艾

“一帶一路”倡議提出以來，沙特方面給予了積極響應，沙特各界均表示期待兩國在“一帶一路”框架下進行更廣泛、更深層的良性互動，主動推進將自身發展戰略與“一帶一路”倡議深度對接。作為“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地處中東心臟位置的沙特區位優勢明顯，是我國布局“一帶一路”戰略的重要一環，也是我國在中東地區推進能源及多領域合作的重要經濟伙伴。兩國高層已于去年和今年成功互訪，沙中高級委員會（HLC）達成了促進兩國戰略發展的關鍵目標，“2030愿景”與“一帶一路”倡議有效對接已進入實操階段，兩國發展戰略的協同效應達到新高度，以此為基礎，中沙兩國在能源、金融、產能、基礎設施建設等方面合作將進一步深入。

目前沙特正通過中沙高級別聯合委員會等機制與我國保持密切溝通，力求使沙特發揮東承絲綢之路，西啟非洲市場，南北輻射歐美市場的貿易樞紐作用。沙方表示期待在“一帶一路”框架下，借助亞投行、絲路基金等平臺，加強同中國在原油、石化、航空、航天、交通、核能、礦業等領域的務實合作，加速實現本國的經濟轉型，為兩國乃至世界經濟的增長注入強勁動力。

從重點項目看，除傳統能源領域合作進一步深化外，中沙在高科技領域的合作也成效顯著。中沙衛星導航領域合作進入起步階段，中國北斗系統已成功進入沙方市場；中沙無人機合作生產項目順利推進，中國航天長征國際貿易有限公司（ALIT）和沙特公共投資基金（PIF）旗下設立的沙特技術開發和投資公司TAQNIA已簽署協議，將在沙特制造全系列彩虹無人機，并向中東地區推銷。中沙還已簽署相關備忘錄，沙特國王科技城將參與中國探月第四期工程項目。

三、加強中沙雙邊合作的幾點建議

一是加強政策協調，積極推進多層次、寬領域、全方位雙邊合作。在雙邊領域，以共建“一帶一路”及加強“一帶一路”與“2030愿景”對接為契機，進一步開放雙邊市場，提高貿易自由化及投資便利化水平，深化雙邊經貿及多領域合作。除在能源、礦產等領域進一步加深合作外，積極拓展更多具有潛力的合作領域，如金融、新能源、裝備制造、核能、航天等等。在多邊領域，以中沙政治關系友好為契機，加強中方與中東阿拉伯國家的互信合作。構建積極有效的多邊政策及經貿溝通會商機制，推進“一帶一路”在中東地區，尤其是海灣地區的建設及務實合作。同時，加強政策協調和溝通，積極深化中沙在反恐、打擊毒品犯罪和金融風險防范等領域的國際合作。

二是強化優勢互補，著力提升雙邊經貿投資水平。在貿易方面，以需求導向為基礎，積極優化雙邊貿易結構，促進貿易平衡發展。我國常年對沙保持較大規模逆差，可考慮進一步擴大對沙方優質工業產品的進口，加強雙方在新能源技術、核能及航空航天等領域的合作；同時，契合近年沙方著力推進產業結構調整改革、加速多元化發展的迫切需求，擴大對沙方機電、工業制成品和中間產品、相關零部件等商品出口規模。在投資方面，推動雙方進一步開放本國市場，擴大資源、技術等要素流動范圍。以沙方積極吸引外國投資為契機，鼓勵具有優勢的中資企業開展對沙直接投資及工程承包等項目合作，深化雙邊在能源、交通、醫療衛生、通訊、裝備制造、航空航天、清潔能源等領域的務實合作，積極推進與海合會國家市場的深度合作。

三是促進互利共贏，全面提升人文等領域的雙邊合作水平。繼續鼓勵和擴大兩國官方與民間文化交往，支持在新聞、衛生、教育、科研、旅游等領域的交流與合作，支持相互舉辦文化周活動，積極參與對方舉辦的各類文化活動，加強兩國青年、體育和職業技術領域合作，增進友好的兩國和兩國人民間的溝通和友誼。深入開拓雙邊旅游及文化領域市場，完善相關服務機制，簡化過境手續，促進雙邊旅游文化等服務貿易規模再上新臺階。積極推進在沙創辦孔子學院，以雙邊多層次交往推進與阿拉伯文化的交流相通。進一步加強兩國在氣候變化等國際事務中的協調配合，加強雙邊軍方交往與合作，積極維護和擴大兩國共同利益。

（苑生龍，國家發展改革委外經所助理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