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短詩選（組詩）

它

月亮跟著我

從浙江來到黃山

在黃山腳下

我掏錢

住賓館

它

住天上

嗎

辦公室有鳥鳴嗎

會議室有鳥鳴嗎

文件里有鳥鳴嗎

迎澤大街有鳥鳴嗎

五龍口活禽屠警市場有鳥鳴嗎

胸膛里有鳥鳴嗎

天問

月光來了

像一根針

掉在地上

中華人民共和國

還有幾個人

能聽見

暮春，太山龍泉寺的某個下午

鳥兒鳴奏著花開開的聲音

花開驚起池塘里輕輕的漣漪

細細的波紋牽扯著微風

懶洋洋的小風又去推搡竹影

噓——

龍泉寺的臺階上還有三粒春風也吹不動的小灰塵

他們依次是

皮包骨頭的宋耀珍，剃度不久的耀凈，以及一個叫石頭的某人。

正月初六傍晚八卦山參拜千年古柏

上面是天

下面是地

前面是山

后面是人間

我要的是一座深山

一座深深的山

中秋之夜與唐晉耀珍笑冬諸兄天街共飲之后

請全城熄燈

我要踩著一地月光

搖搖晃晃回家

憶舊游，從曲靖返昆明，與老六在火車站一片竹子旁

竹子啊竹子

請你給我讓一讓

我醉了

你騰個位子

我躺躺

在珠江源與云南老六談詩人情懷

我是喝多以后

來到珠江源頭的。

在小車里，一路不知南和北

醉里聽見開車那人一遍又一遍唱著一句：“滿山開遍了紅杜鵑”

他一邊唱一邊加快速度。

紅杜鵑莫非就是源頭

就是生死之地。

并州已厭倦。

何處是吾土。

在曲靖一個小飯館，老六和他的朋友用羊肉招待兩個并州詩人。

多像古代。大家圍著一個火鍋，大口喝酒。

多像一場高山流水的痛哭。

喝吧，此生無來回。

曲靖只是過路

今晚我要趕到沾益。

我站在馬雄山上吼叫

老六說，馬雄山有一種特有的爬在地上的松樹

我沒在意。

一直往山頂爬，路過了杜鵑、櫟樹、竹子以及很多我叫不上名字的樹。

高大的是喬木，再低一些的是灌木，再低的就是草

再低的還有菌。

我多么喜歡它們又亂又各得其所的樣子。我多想贖回像它們這樣的自由之身。

再往上，

就看到了爬在地上的松樹。

它們不同于北方的松樹和藝術化的松樹，有著高大的形象。

它們是低下的

矮小的

卑微的。

標牌上介紹說，地盤松灌叢分布于滇中高原2300米～3500米

常伴生有灰背櫟、毛葉槲櫟、矮楊梅、草絲玉山竹等。

這些低下的、矮小的、卑微的

聽天由命的。

無所詩21

一場酒宴散了

菜沒了

酒沒了

人沒了

意義沒了

盤子和原來一樣是空的

瓶子和原來一樣是空的

空氣不保留喧嘩

你可以使勁剔牙

無所詩26

把城市放下，把娘放下，把身份放下，去山中

身上只留自己

夜深了，恐懼來了，你看見了恐懼的樣子

長得像自己

無所詩37

秋天來了，不再和皇帝打交道，住到蟈蟈旁邊

秋天來了，親近露水和雜草，躲開城市里的酸先生

隨著閑云，去地里拔幾個白蘿卜，想涼拌就涼拌，想清炒就清炒

老透的豆角，留作明年的種子

無所詩38

天黑了，山也黑了。再黑下去，眼睛里就沒有山了

便用心去看，好像有。去找心，皆虛妄。就如同，山不鳴叫，是山上的烏在鳴叫

山不開花，是山上的草木開花

天黑了，也不必打著燈籠去找山

隨便詩1

說了句假話

心咚咚咚地跳

像偷東西一樣臟

給嘴巴貼封條

并寫上：

此地危險

別信有糖

隨便詩8

萬里江山

都歸你們

我只要

一山一水

一心一意

一頭小毛驢

一張人皮

隨便詩12

看見猛虎

上去暴打

遇著小草

抱拳作揖

這做派

必是本人的老大

或小弟

隨便詩13

山川平靜

看人表演

誰人心虛

山川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