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軍 雪中所見[組詩]

王文軍，遼寧朝陽人，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遼寧省攝影家協(xié)會會員。作品散見于《人民文學》《詩刊》《中國作家》等，入選多種選集和年度選本。第九屆遼寧文學獎詩歌獎獲得者，著有詩集《凌河的午后》。

追趕

站在村頭的小路旁

看暮歸的牛羊

一只接一只地經過我

它們大多走得緩慢

偶爾有幾只，急急的

似乎追趕什么也許被什么追趕

小路彌漫著牛羊的氣味

我向村莊走，像在追趕

剛剛經過的那些牛羊

它們怎么一下子

就讓我

有了追趕的想法呢

遠行

起得最早的是枝頭的宿鳥

比雞鳴狗吠都要早

遠行的人，被它一再催促

說明霞光已經在遠處上路

天空被遠山一點點舉起

遠行的人，不再猶豫

被風吹彎的炊煙

散發(fā)著柴草的味道

讓他不自主地吸了吸鼻子

是起身的時候了

他走到襯外，好幾條路

閃爍一樣的微光

其中的一條

將送他遠去，另一條

會迎接他回來

登山所見

一邊往山上走，我一邊想

山長這么高

到底有什么寓意

幾十年了，我也沒弄明白

一個人，幾十年就老了

可對山來說

幾十年簡直就是一個屁

快到山頂的時候

我看見一個人

舉著落日奔跑

匆匆忙忙的身影

像一只不知所措的螞蟻

似乎要跑出這蒼茫的塵世

我突然無比擔心

他這樣玩命

要是沒有人橫路攔住

一定會被滾動的巨輪

碾進更深的深淵

判決

在鄉(xiāng)下，評價一個人

很簡單——

鋤地、種菜、劈柴、蓋房子搭屋……

勤快能干，才是合格的

莊稼人

每天早晨天還沒亮

我就起床看書、寫詩

在紙上挖山、放羊、烹飪

悲天憫人，關心糧食、日月

愛著村里的雞鳴狗吠……

鄉(xiāng)親們說我四體下勤、五谷不分

是一個不務正業(yè)的

懶人

其實，我也分不清楚

一地的莊稼和一首詩

哪一個更重要

但我知道，在這個村莊

我不如一棵麥子受寵

談雪

好幾次見面

你都談起故鄉(xiāng)的大雪

一個曾經大雪紛飛的人

一定最知塵世冷暖

你說，冬季到喀左來看雪

這些天，大凌河畔

一場雪追趕另一場雪

雪最懂雪對雪的依戀

爐火旁，溫一壺燒酒

暢飲欲雪的暮色

我們談雪，淡上天賜予的福分

唯獨.不談虧欠的愛情

雪中所見

兩個人，走在我的前邊

他們走得謹慎、小心

有一句沒一句地

說著什么

不一會兒，就白了頭

我看不到自己

但雪不會放過我

不一會兒，就讓我

也白了頭

雪還在急急地飄著

那兩個白頭的人

不一會兒，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