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生涯混沌理論的大學生職業生涯規劃課程設計

高艷　王瑞敏　林欣

摘要：近年來大學生職業生涯規劃課程備受重視，但指導思想相對陳舊，在引導學生有效應對職業環境劇烈變化帶來的挑戰方面較為乏力。新興的生涯混沌理論強調職業世界的復雜性、變化性、偶然性和非線性等特征，有助于學生增強面對復雜世界的應對能力。本研究介紹了生涯混沌理論的主要思想，梳理了基于該理論的職業生涯規劃課程設計策略，分析了可能達成的課程教學效果，以期為生涯混沌理論融入職業生涯規劃課程的教學實踐提供理論指導。

關鍵詞：大學生；職業生涯規劃；生涯混沌理論；課程設計

一、大學生職業生涯規劃課程的現狀與不足

大學生就業是備受社會關注的話題。教育部在2007年印發《大學生職業發展與就業指導課程教學要求》的通知中，要求“從2008年起提倡所有普通高校開設職業發展與就業指導課程，并作為公共課納入教學計劃，貫穿學生從入學到畢業的整個培養過程。現階段作為高校必修課或選修課開設，經過3-5年的完善后全部過渡到必修課”。

近十年來高校的職業生涯規劃課程得到長足的發展，但研究者發現，目前高校的職業生涯規劃課程面臨越來越多的挑戰，突出表現是課程內容陳舊，很多新的理論和方法沒有被及時吸納進來。[1]目前職業生涯規劃課程中被使用比較多的的理論和方法大部分來自于霍蘭德的職業興趣匹配理論[2]和戴維斯的工作適應理論[3]。指導思路基本上包含這幾個步驟：第一是了解自我，包括性格、興趣、能力、價值觀的測量和評價等；第二是了解職業世界，包括勞動力市場需求狀況和行業發展情況等；第三是決策，形成幾個最有可能的方案，選擇其中的一到兩個方案；第四是執行，參加相應的培訓或者做工作方面的搜索，準備簡歷和面試。

在這種生涯規劃指導模式下，教師更多扮演專家的角色，把學生在測量問卷里面的數據結果“翻譯成”相匹配的職業。無論是性格、興趣還是價值觀的分類都需要跟職業的某種特質相匹配，然后進行排列組合。顯然，這種排列和組合是有限的。對于外部職業世界而言，隨著全球化的發展，職業環境的變化越來越劇烈，這種模式對于變化的應對越來越乏力。實際上我們并不能那么精確地預測未來，職業世界當中發生的一些小小變化都可能帶來系統性的變化。并且對于發展中的個體而言，這種“精細化”的計算也忽視了個體的獨特性。[4]

以前的大學生生涯規劃指導中可能忽視了一些具有重大意義的事項的影響，帶來了可能性評估方面的偏差。這些重要事項包括：（1）過去的經驗。如果個體曾經有過發展受挫的經驗，學生很可能在生涯規劃方面受到負面影響，但是這種過去的經驗并不代表真實世界的客觀情況。（2）社會影響。我們往往會受到周圍人的影響，很難跟別人完全不同，而且我們會受到隱蔽的或者明顯的刻板印象的影響。（3）起點偏見。一個學生的期待會隨著情境而進行調整，比如學生第一次拿到他們的考試分數后，就會把這次的分數作為起點來調整他們以后對成績的期待。（4）溝通錯誤。老師們經常會使用一些主觀概率的詞，比如經常、可能、不太可能等，這些往往是模糊和誤解的來源。（5）方案的復雜性。在數學上的運算往往是假設每個因素都是獨立的，但人們的思考方式通常是把很多因素聚合在一起進行考慮，但這種增加進來的復雜性往往被忽略了。

二、生涯混沌理論的主要觀點和視角

在職業世界不斷變化的大背景下，大學生就業能力當中的生涯適應力越來越受到重視。[5][6]很多新興理論把變化和多樣性納入到考慮中來，其中受到關注比較多、體系比較完善的是生涯混沌理論。[7][8]生涯混沌理論認為職業世界具有復雜性、變化性、偶然性和非線性等特征，我們應該把這些因素都考慮進來。“復雜性”是指影響職業發展的因素有很多，并且因素之間也存在交互作用，所以整個系統變得非常復雜。“變化性”指的是影響生涯發展的各個因素一直處在變化中，所以生涯系統也會發生變化，穩定只是相對的。“偶然性”是指會有一些偶然事件影響整個系統的發展，無法完全預測和控制。“非線性”是指在復雜性動態系統中，一個因素發生變化可能會影響整個系統的運行方式，即“對初始條件的變化很敏感”。[9]

在生涯混沌理論中作出重要貢獻的Bright Jim和PryorRobert認為生涯的理論視角可以分為兩個重要的方面，一個是收斂視角（convergent perspective），另一個是發散視角（emergent perspective）。對于生涯發展中相對穩定和有秩序的方面的考慮，可以被看作是收斂視角；而對變化的、偶然發生的機會的應對可以被看作發散視角。[10]基于收斂的視角，人們更多采用的方法有：做詳盡的分析；評估結果的最大可能性；使用標準的工具；搜集可靠的信息；走在注意事項前面，作出預防；學習經濟和社會的大趨勢；作出有根據的推測；小心地權衡證據；作出合理的決策；關注相對少數的變量；假設“無關變量”不會對整個系統產生影響；尋求情況的單一描述；最大化確定性。當前人們更多使用的匹配思想基本上是收斂視角的，能夠幫助我們從紛繁復雜的現象中總結出規律，快速找到努力的方向，但缺點是靈活性不足。因為傳統的思路更強調邏輯的和理性的思考，權衡各種選項，作利益最大化的選擇。但是實際上，我們是不能窮盡所有選項的，也不可能對于職業的發展有完全的控制和把握。

混沌理論強調，需要從單純關注“概率”到關注“可能性”：從發散的視角更多關注尋求可能的結果；從自我限制的框架中擺脫出來，鼓勵創造性、自發性和開放性；鼓勵個人承擔責任，作出選擇；拒絕讓恐懼限制自身的行動，保持積極正向的行動；用樂觀和興奮的眼光看待未來和尋找新的、有啟發作用的知識，同時納入對情況的復雜描述；意識到并且歡迎不確定性；跟不完整的知識一起工作，并且意識到它們從來都是如此的；跟隨好奇心，敢于冒險；從失敗中學習；追隨自己的熱情，傾聽自己的直覺等等。[11]

三、基于生涯混沌理論的課程設計策略

1.基于生涯混沌理論的總體課程設計思路

基于生涯混沌理論的新視角設計大學生職業生涯規劃課程，大致可以分為三個步驟。[12]

第一，澄清和重構學生的期待。澄清期待包括對自我的期待、對職業世界的期待、對課程的期待、對問題解決的期待等。在這個步驟中需要讓學生認識到變化是這個世界的本來特征，我們需要接受和擁抱變化，而不是阻止變化，或者把所有的事情都定下來。

第二，探索和探討職業發展問題。主要的問題包括復雜性、變化、機會、建構和意義等。在這個步驟主要討論應對變化、與變化共處的方法有哪些；把找到一個自己喜歡的工作變成從當前的情境中尋找機會；鼓起勇氣，突破思維的限制；在混亂的環境中找到意義感和自我的身份認同。

第三，幫助學生獲得更多的面對復雜世界的力量。鼓勵學生在混沌的世界中探尋新的可能的職業方向和選擇，并且鼓勵他們在當下的生活中尋找意義，而不是非要等到實現某個既定的目標才算實現了意義。

2.基于生涯混沌理論的具體課程設計策略

（1）復雜性感知干預

世界是變化多端的，這是現代生活和工作的現實之一。對大多數人來說，變化提出了特殊的挑戰。復雜性感知干預的目的是評估學生對于自己職業生涯和工作場所中發生各種變化的想法。了解學生現在對變化的想法，有助于協助學生在未來更好地應對變化，還有助于學生了解特定的職業發展需求。學生需要了解世界的復雜性，一些關于混沌理論的介紹視頻可以幫助我們來完成這個任務。[13]也可以登錄Bright的網站去完成“探索混沌的現實”問卷。[14]Bright還發展了卡片分類法來檢查學生的復雜性感知，發展他們的非線性思維。[15]

（2）生涯信念的干預

生涯信念是一組對自己在工作世界未來發展的綜合性假設，這些假設會影響個體的生涯選擇行為。曾維希在克朗伯茲和紀憲燕的量表基礎之上，編制了大學生生涯信念自評量表，包括盲目成功、忽視規劃、路徑定勢、角色定勢、盲目樂觀、完美匹配、工作至上、依賴他人、決策了結、職場幻象、考試依賴、絕對把握和性別刻板等13個維度。[16]這些維度上的得分較高表示學生在職業發展上的信念是相對封閉的、線性的思考模式。曾維希采用了“簽名訓練”、“神奇事件回顧”、“乒乓球寓言”三種技術來干預學生的生涯信念。“簽名訓練”是讓學生在短時間內簽名，可以看到一個人的所有簽名都有一個明晰的模式，但也有隨機變異。“神奇事件回顧”是喚起個體在學習和生活中不同尋常和意料之外的特殊經歷。這類神奇事件或許給個體的生涯發展能夠帶來意想不到的影響，幫助個體探明其生命中的重要洞見源自何處以及那種使自己突然富于創造性的模式究竟如何運作。“乒乓球寓言”揭示不斷增加的復雜性如何不可避免地導致不斷減小的預測性，幫助學生理解事物發展的非線性，并且強調在不完全信息條件下、在動態變化條件下進行決策。Bright是通過電影《滑動門》（Sliding Door）和《蝴蝶效應》（The Butterfly Effect）讓學生看到一個微小的變化可以帶來人生的重大不同。國內的蘇晨曾經把《滑動門》這個電影作為素材引發人生非線性發展的思考，用來干預學生的生涯信念。[17]研究者還使用了影響圈法、榜樣法、蝴蝶模型法等方法來完成干預工作。

（3）可能性思維練習

這個練習是幫助已經有一些特定計劃的學生發展出更多可能性。首先讓來訪者明白意外或者偶然事件會很大程度上影響他們的職業發展。也可以在課堂上提議大家舉例說明那些發生在自己身上或者他人身上的例子。當學生說出來一些影響他們生活的意外情況之后，問問他們后來的余波中又發生了什么，以及你從這個事情中學習到了什么。第一步，讓每個學生確認自己的職業目標；第二步，讓學生填空“假設”把剛才討論出來的可能的意外事件寫進去；第三步，問他們：如果這樣的事情發生，事情會有什么改變？即使發生這樣的變化，還有怎樣的職業目標是可以實現的？如何才能讓這些替代目標可以執行呢？重復以上的步驟，就可以讓學生發展出更多的計劃，靈活應對未來。[18][19]國內的景宏華等人相對詳盡地介紹了“蝴蝶模型”在生涯課堂中的操作和應用。[20]

（4）打破常規、克服困難的經驗總結

人們總會遇到各種事不遂人愿的時刻，大部分人都度過了這些階段，其中有很多克服困難的經驗是值得總結和梳理的，這些會成為一個人未來職業發展道路上的財富。引導學生思考如何戰勝命運：你能夠看到身邊有人戰勝命運的故事嗎，他們都使用了怎樣的策略和方法，你可以從這些過程中學習到什么呢？思考如何改善命運：你能夠看到別人是如何改變命運的嗎，你自己的經歷呢，你運用了什么？思考如何更加貼近現實：你能看到身邊高估或者低估可能性的例子嗎，你從這些事件中學習到了什么，怎么才能讓自己的觀點變得更加現實呢？

（5）書寫生命故事

你是如何看待自己的生命故事和發展路徑的？如果職業是一個游戲，你希望比喻成怎樣的一個游戲，你又扮演了怎樣的角色？這個游戲的發展是誰在主導？哪些因素（吸引子）影響了故事的發展？你如何在游戲中發展出更多的掌控感？[21]書寫生命故事也讓我們對自己有更加清楚的認識。[22]

（6）為運氣做好準備

“運氣準備”是Nealt在2003提出來的[23]，指的是一個人對于未來變化的開放性。Pryor & Bright和Mitchell， Levin &Krumboltz發現了運氣準備的8個維度，分別是靈活、樂觀、冒險、好奇、堅持、自我效能、策略和幸運。[24]而在懷斯曼的研究中區別了幸運和不幸的真正不同，并且提供了有針對性的技巧和練習，教會讀者如何讓自己變得更幸運。例如建立并維持一張強大的人際網絡、形成輕松的態度面對生活、聆聽直覺、期待好運等。而在就業指導課堂中，還可以通過“幸運指數”的測量來幫助學生了解自己在這些方面的優勢和限制，以及如何發展這方面的技能[25]，包括“幸運事件”的發掘，每個人都有一些“走運”的時候，你能夠從這些所謂的“運氣”中看到一些個人的潛能嗎？你從中可以學到什么？

（7）樂觀和希望的訓練

未來是不確定的。你可以選擇把這種不確定性看做是一個蹩腳的詛咒，也可以選擇把它看作是機會的號角。面對困難，需要超越“受害者”心態，承擔起自己應負的責任。[26]我們需要接受風險，然后在風險中尋找機會。當學生秉持樂觀和希望的態度的時候，非常有利于他們制定可行的目標。這類訓練對于就業困難的學生尤其具有針對性，可以幫助他們在一堵墻面前發現一扇門。[27]關于樂觀和希望的訓練，在積極心理學的研究中已經有一些可以借鑒的方法。Cheavens認為希望的干預可以采用認知的療法。[28]希望的干預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一是目標設置。當人們把目標內化之后，對目標有比較高的承諾，就會去行動，實現目標。二是彈性目標。有益于開發與培育充滿希望的思維，讓人感到自己有嘗試的機會。它通常能夠讓人對成功有合理的期望，挖掘人們的“保留潛能”，去面對一些之前感到畏懼的挑戰。三是分步前進。要實現充滿希望的目標，分步前進是必不可少的。在這個過程中，那些看上去比較大的、困難的、長期的、壓倒性的目標被分解成小的、更容易接近的“里程碑”。斯奈德列出了開發樂觀的三種策略：第一是包容過去。包容過去并不意味著推卸或者逃避責任，而是一種尊重現狀的積極重構技術，采用以問題為導向的應對方法來對待情境中可控的因素。二是珍惜現在。就是無論情況多么糟糕，都要看到并享受積極的一面。第三是尋找未來的機會。往往在糟糕的事情發生之后，需要問一下“情況已經這樣了，我能做點什么呢？”引導自己面向未來，尋求解決問題的方法。[29]

四、基于生涯混沌理論的課程教學效果

在傳統的大學生職業生涯規劃指導思想中，規劃的啟動越早越好、規劃的內容越具體越好、規劃的目標越長久越好。但是生涯發展的非線性特征告訴我們，長期的生涯行為是難以預測的，而現實中完全按照自己規劃的方向依次展開的生涯發展過程也是很少見的。因此，傳統觀點有很大的局限性。生涯混沌理論認為，雖然長期的生涯行為是難以預測的，但短期的生涯行為卻是可以預測的。因此，規劃要適度。基本理念是：不要急于讓學生做規劃；盡量不做太久的規劃，而是做中、短期的規劃；規劃可以有一個大體的方向，而不一定是具體的職業。[30]霍蘭德的理論能夠幫助人們確立一個新的職業目標。基于生涯混沌理論的課程設計具有更加復合的教學效果，具體體現在以下方面。

1.接納現實，承擔責任。我們總是看到偶然事件發生在別人身上，但是總是認為這種事情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幫助學生在現實面前認清自己的潛力和局限。

2.辨別個人模式。引導學生覺察自己處理問題的模式，而往往這些模式是帶來焦慮的原因，鼓勵學生采用新的模式與世界互動。

3.接受不確定性。提醒學生不要急著對自己的生活和生涯發展下結論，因為個體的生活或生涯軌跡可能會因為一件小事而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4.發展開放思維。學生能夠通過混沌理論的理解，達成更加開放的思維，在限制中發揮自己的創造性。

5.為幸運做好準備。學生能夠更好地做好準備迎接未來世界中的機會，也懂得如何才能更好地抓住機會。

6.促進靈性發展。學生更加明確自己的價值觀和使命，知道自己對世界的獨特貢獻是什么，并且愿意在這個混沌的世界中實踐自己的使命。

五、總結和展望

傳統的職業發展理論更多關注預期、計劃、控制等方面，相對忽視了偶然事件帶來的系統性變化。后現代的一些理論又太強調主觀性，認為個人應該為生涯的發展擔負全部的責任。[31]生涯混沌理論涵蓋了兩個方面的觀點，并不否定之前理論關于做預測、匹配、決策的思想和個人應主動承擔的責任，而是在原來的基礎上，更加重視了開放性思維和社會影響。收斂的視角和發散的視角并不是競爭性的，而是互補的，把兩種視角綜合起來更有助于我們理解個體的經驗。開放的思考系統既承認那些相對穩定的因素的重要性，也關注到在一個復雜系統中變化的必然性。教師可以使用其中的一種或者兩種來處理各種學生的職業發展問題，依具體問題而定。

總之，我們在大學生職業生涯規劃課程中需要讓學生既認識到生涯發展過程中那些相對穩定的因素的影響，積極拓展自己的能力、認清楚自己適合的環境，也能夠加深對偶然性的認識，擁抱變化、與變化共舞，意識到在變化中蘊含著機會，能夠在變化中抓住機會，創造機會。混沌理論是一個更加整合的理論體系，它能夠吸收現有的輔導范式、也能夠提供一些新的輔導思路。我們應當在未來的大學生職業生涯規劃課程中更多融入混沌理論的思想，設計出符合混沌理論思想的課程活動，提高學生應對變化的能力，幫助學生在未來多變的職業環境中充分發揮自己的潛力，擁有更美好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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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鐘嘉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