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站在河岸邊

黃春華

從記事起，我就和爺爺在一起。你別以為我是孤兒，我有爸有媽，只不過他們在很遠的城市里工作，一年都難得回來一次。我和爺爺住的小屋子門前有一棵大杏樹，屋后有一條小河。每天早上，爺爺就帶著我下地，他在地里沒完沒了地除草，我就在地頭兒玩。晚上，爺爺會和我坐在杏樹下，給我講故事。

爺爺很少打我，只有我偷偷跑去河邊玩的時候，爺爺才會氣急打我。有一次爺爺打了我，我便不理他了。爺爺見我不理他，突然哭了，真的，他哭得很傷心，還邊哭邊說：“你不可以到我看不到的地方去，我看不到你，心里就空了。你知道我有多著急嗎？”

我知道，就像我有時候醒來，不見爺爺在身邊，我就會哭著喊著屋前屋后到處找，直到看到爺爺在田地里的身影，才會邊抹淚邊笑。爺爺看見我光著身子赤著腳，就跑過來說：“你怕什么呀？有爺爺在。不看著你長大成人，爺爺是不會死的。”

是啊，有爺爺在，我怕什么？于是我一天天在長大。這天，我上學了。學校離家不算太近，繞到屋后，過了小河，還要一直走一直走。晚上放學，也要一直走一直走，等看到小河了，就到家了。

每次放學回家，我總會看到爺爺站在河岸上等我。我有時候忍不住問：“爺爺，您為什么要在河邊等我呀？”

爺爺總是笑著說：“我除了等你，還有什么事做呢？”

他這句話，我一直不太明白。明明白白的就是，他已經把田地里的活兒都做了，飯菜也做好了呀。

那天下著大雨，放學后，我走了很遠的路，終于來到小河邊，可是，橋被淹了，我不敢過去。雨下得很大，天也黑了下來，我看不清對岸，就大聲喊：“爺爺，爺爺！”得不到回音的我，就獨自走上了小橋，還沒走幾步，就被一陣急流沖到了河里去。我拼命喊了一聲：“爺爺……”河水就淹沒了我的頭頂，我能感覺到身體在河水的裹挾下快速向下游流動。

突然，我被什么絆住了，沒再往下流，然后，身體被什么托起來了，頭露出了水面。我被推到了對岸。我抓住一根樹枝，拼命爬上了岸。我快步跑回家找爺爺，但是怎么找也沒有爺爺的身影。后來，我累了，就睡了。

第二天，我醒來的時候，家里擠滿了人。二叔幫我穿好衣服后，把我帶到了一口棺材前讓我磕頭，說爺爺在里面。爺爺怎么會在這里面呢？他肯定躲在哪里要嚇唬我呢！二叔卻說：“你爺爺掉進了河里，被沖到了下游，是鄉親們幫著抬回來的。”

二叔說爺爺為了救我死了，但我知道爺爺沒有死，只是換了個地方守著我，他一定還站在河岸邊，用溫暖的目光看著我。

月移花影摘自《2015中國年度兒童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