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限[組詩]

高鳳超

一顆被提前摘下的果子

靜止在那里，它在墜落

緩慢是因為

它在自身里抓住了曾經飽吮的

陽光和雨水的扶手

方向的改變由不得它

它已不能再按照原來的意愿

前行到終點

完美地向那靜滅自己的黑暗中

縱身一躍

它在努力完成一個表情

——泛紅

要在被縮短的時間里

表達出慌亂的羞澀

它要把不理解的甜蜜理解完

然后靜靜把自己放到

那個深淵底部

未來的回憶

我將在那個遙遠的夜晚

看見現在的自己

看見這個黃昏

看見此時 我坐在湖邊彈琴

童年出現 在旋律描繪的波影里

這是否會如同此時的我

將在那個遙遠的夜晚被另一個我

用另一把琴彈出？

這是否會如同

我正被童年指出的面目全非

在那個遙遠的夜晚我將遭到現在的我

類似的指認？

珍 藏

對她的愛已無法抑制

也最好別說

哪怕心兒已把那話語

顫抖到了唇邊

不妨用含蓄的行為

去探試

但愿她突然臉紅

最好是

又沖你害羞一笑

然后

扭身跑開了

哦 天大的幸福

已被你獲得

仿佛再發生什么

都是錯的

歲月之后

你老了

獨坐在某個黃昏

蒙■的眼中閃現了她

還是沖你那么害羞一笑

然后

扭身跑開了

察覺光陰

光陰毫不管束

以均衡之速覆蓋隱行在

一切之中

毀滅而不砸碎

危險是：我已脫軌，錯位

連同我的真誠與愛戀

停下被遺棄，超脫被暴露

我如何把自己顛覆，重塑

獲得吻合它的前行

贏得它

界 限

鳥聲與水

我的沉默與封閉的巖石

這山谷的靜

不可能與我感知的幽靜混淆

這些樹下的葉子

與我為衰敗的嘆息

我所看見的消失

如日出

如野草瘋長

時間無限敞開著

為速度 力量的路徑

在暮年的高處眺望

在來不及中

我多想還能去經歷

那個少年擁有的

如幻的遙遠

太陽 流水 影子

流水一刻不停 影子一動不動

岸上的樹和坐在樹下的我

正用投在水中的影子測試

春天經過身體的流速

這是在故鄉的河邊

太陽早已認出了我

在陽光撫摸我的溫暖里

我感到它好像找到了很久以前

在這里丟失的一件熟悉的東西

它開始從自身從未停歇的光里

翻找出我曾經的影子

來和水里這個作比對

我突然感到 清澈的流水中

四十年前的我與現在的我

正以影子的方式在那里疼痛地重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