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黃梅

程彧

從來欣賞黃梅都是在風景區（最近的好像灣里才有），我卻因一個偶然的機會在一個偏遠小島中的一座山上才圓了這個心愿。其實欣賞黃梅的緣起還得追溯至月前讀過的一首小詩和關于黃梅的介紹。宋朝陳師道在《和豫章公黃梅》詩曰：“色輕花更艷，體弱香自永。玉質金作裳，山明風弄影。”編者在詩下引文：“黃梅又稱臘梅，屬于臘梅科落葉灌木，臘月開花，色黃香濃，原產于我國中部，以湖北陜西為主要產地，歷來受人喜愛……”。

三九寒冬，我們被派往小島上公干。在枯山瘦水之中，我們讀出了冬令的蕭殺。途經一片紅石山的小道，汽車不合時宜地拋錨了。為了能讓司機有足夠的時間從容地修車，我們相約攀登眼前的紅石山。紅石山并不很高，但顯得精致，鄱陽湖的一條支流有如一條白練從它的腳下款款流淌，又恰似上天賜予的玉液瓊漿，日夜滋潤著紅石山的肌膚，難怪紅石山在萬木蕭瑟的冬天，仍有讓人心醉的綠色。從山底到山頂海拔高度不足200米，山底很平，是當年紅石廠的銷售處，想必曾經有過繁華喧囂的歷史。山頂是一個望夫臺，一位年輕秀美的少婦，面容焦急，手搭涼棚眺望著遠方的鄱陽湖，祈盼著外出打魚的丈夫平安歸來。

正當我們閱盡紅石山秀色準備打道回車之時，突然聽到同伴一聲驚呼：“黃梅！”我們尋聲望去，只見在一處半枯的叢林中，一株黃梅鮮翠欲滴，獨秀春色，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我按捺不住激動，疾走幾步，趨近前去細心觀看：黃梅約有人高，樹干纖細，卻翠綠無比，仿佛讓人握一把都會滴出綠來，樹枝依著樹干一層層由下向上地斜開著，鱗次櫛比，綠黃的葉子綴滿樹枝，無數個綠黃色的花骨朵掛在枝頭，含苞欲放，即便是嚴寒也不畏懼，更有斗雪怒放之氣概，黃梅樹的精氣神正是以此贏得正人君子的膜拜。從遠處看，整株黃梅亭亭玉立，雖未經修剪，卻透出一種原始的生命力和靈動，雖生長在山野之中，在山間萬物的陪襯之下，卻顯出她的卓爾不群，滿樹的金黃帶綠，增添了她的純潔高貴。處于嚴寒季節，生存環境如此惡劣，生命卻如此頑強，愈寒愈昂揚、愈奔放、愈嬌美、愈呼喚春天，展示了她“我不吐氣揚新枝，哪叫春天敢靠前”敢為天下先的操守。我那時激動得吟哦起了“耐得人間雪與霜，百花頭上爾先香”的詩句。激動過后，放眼望去，黃梅竟一株、二株、三株……滿眼金黃帶綠映入眼簾，我再次激動不已，想著一個人跡罕至之地竟有如此勝景，忙用了相機將她定格，存于我的相機，更存于我的腦海……

汽車修好后，加速疾行，終于到達了目的地——N鄉中心小學。校長知道我們是來挖掘先進典型的，便把我們帶到了一個村小，這個村小離中心小學約有5公里路程，即便是枯水季節也進不去汽車，其它季節都得劃船進去，吃用都得按期運送，跟外界的聯系基本沒有，可以聯系的就是幾個學生及其家長，一個師范畢業的年輕女教師自告奮勇在這里支教了八年，送走了八屆畢業生。

校長告訴我們，村小現在是八個學生六個年級，復式班授課，每門課都是她一個人教，備課、改作業、找學生談心、家訪，每個環節都必須到位，從早到晚累且不說，關鍵是放學以后時間難捱，一人獨處，說不盡的孤寂，道不盡的思家之苦。剛參加工作時是一個天真爛漫的小姑娘，現在竟成了大齡女，由于與外界沒有聯系，目前還沒有處上對象，眼下全校都在為她的婚姻著急。她的事跡被省市媒體報道，感動了社會各界，很多“粉絲”都來幫忙。好在這所村小馬上就要撤并，黃梅老師也算是苦盡甘來，可以到鄉鎮中心小學教書。聽到這個消息，我們也為黃梅老師高興。

我們到達村小時，黃梅老師正在綠油油的草地上給學生講授足球的踢法，她邊說邊示范，足球在她的腳下完全像是聽話的孩子，勾、騰、轉、挪，動作嫻熟，看得學生眼花繚亂、嘖嘖稱奇，我們也暗嘆黃梅老師的腳下功夫了得，講完基本動作要領后，她將八個小孩子分成兩隊，開始訓練踢足球，此時，她帶上手套，既當教練，又當裁判，還當守門人，綠茵場上，她健步如飛，身影隨形。一場球踢下來，累得是滿頭大汗。一個大姑娘，完全變成了一個小伙子，和學生們摸爬滾打在一起，體現了一個教師敬業奉獻和愛生如子的高尚情懷。

課余時間，我們約見了她，她是一個美麗的女教師，白皙的皮膚，秀麗的面容，披肩的長發，端莊的氣質，婷婷玉立的外形，無不展示她的秀美。我不禁為黃梅老師秀美的外形、脫俗的氣質驚嘆，一個外鄉人，在一個小島上工作八年，風吹日曬，辛苦勞累，思鄉之憂，血吸蟲之擾，沒有一種超然脫俗、平和恬靜的心態，沒有一種甘于淡泊、默默奉獻的操守，沒有一種舍我其誰敢為天下先的氣度，是難以保持這樣一種外形美的。在她身上，看到的不僅是美麗，更是恬淡安靜和卓爾不群的高貴！

她含笑地坐在了我們的對面，眼里滿是平靜，講她的理想和人生，講她的同事和學生，唯獨沒有講到她和她的婚期。她告訴了我們一個秘密：她父親在給她取名字時就希望她像黃梅一樣，處于艱苦環境而志更堅，即便斗雪也要綻放自己，為了春的到來而前行，而奉獻自己。她用了一首詩來結束自己的談話：“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塵。忽然一夜清香發，散作乾坤萬里春”。

我被她的激情所感染，情不自禁跟著她吟哦起來，腦海中又幻化出那株金黃帶綠、亭亭玉立的黃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