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遺言

琳·蒂安【美國】　鄧笛/+譯

“我死后，把我火葬，骨灰裝入塑料袋，然后丟進垃圾桶里。”我的父親生前常這樣半開玩笑地對我說。

“我不能那樣做。”我笑著答道，“這是違背常理的！”

“不要為一個死去的人浪費太多的錢。”他堅持說。

父親出生在經濟大蕭條時期，這養成了他生活簡樸的習慣。他也想以簡樸的方式離開人世。雖然我們家并不差錢，但他還是不愿意把錢花在他認為沒有必要的事情上——包括花哨的棺材和昂貴的葬禮，哪怕是一個材質稍好一點的骨灰盒。

我母親去世的時候，這個觀點就不可能只是停留在口頭上了。葬禮主持人試圖讓我父親相信，母親是值得獲得最好的葬禮服務的。父親覺得最好還是不要太鋪張了。

“骨灰盒子最終是要埋在土里的，為什么你覺得我一定要花一大筆錢買一只櫻桃木的骨灰盒子呢？”他尖銳地問葬禮主持人，“你們有硬紙板的盒子嗎？”

主持人被我父親的直率驚住了。最終，他把最便宜的骨灰盒賣給了我們。

十五年后，父親因肺癌去世。我知道，我該怎么去做。在喪葬公司，我對葬禮主持人說：“他想讓自己的骨灰裝進塑料袋，然后丟進垃圾桶。你這里哪一種喪葬方法與這種做法最接近呢？”

“啊，又是一個像我岳父一樣的人！”主持人答道，“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了。”然后，他做了一個火葬和葬禮儀式的計劃。“既然你的父親是一個老兵，我們就將他葬在丹佛的羅根國家公墓吧。”

“需要多少錢？”我問。

“不要花錢。”他說。

這才是我和我父親想要的。成交！

葬禮后，我們接到了一只白色的紙板盒，里面裝著父親的骨灰。在去墓地的路上，我們兄妹幾個在紙板盒上給父親寫了幾句分別留言。

“那兒是給你們的父親留的地。”我們到達墓地后管理員說，“他們剛剛挖好。”他把我們引到一個地方。這是一個幾英尺深、直徑不到一英尺的洞。“骨灰呢？”他問。

我把裝有父親骨灰的紙板盒交給了他。在我們的注視下，他將盒子交給了一個工人，工人又將它放進了一只黑色塑料袋。

“他在做什么？”我驚訝地問。

“對不起，”管理員沉痛地說，“我們這樣做是為了尊敬死者，放在塑料袋里可以讓骨灰盒慢慢而平穩地安置在洞里。”

“沒什么，很好。”我安慰他，“父親本就想要用垃圾袋葬了自己。我想他的愿望實現了，雖然沒有丟進垃圾桶，但也只好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