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紅《呼蘭河傳》的空間敘事特征分析

楊利香

摘要：蕭紅是我國現代著名的文學女創作家，她獨特的空間敘事寫作手法，受到了文學界的高度贊揚。因而，就蕭紅代表著作《呼蘭河傳》中的空間敘事特征進行深入研究，概述小說中空間敘事的寫作藝術結構，并分別從人物內心情感空間、反諷暗喻批判空間以及中斷時間獲取空間三個方面分析《呼蘭河傳》的空間敘事特征，從而體現出《呼蘭河傳》空間敘事對傳統小說寫作形式的突破，進一步彰顯其珍貴的文學藝術魅力與價值。

關鍵詞：空間敘事；藝術魅力；寫作手法；主要特征

中圖分類號：I207.4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10017836（2017）12010003

蕭紅是民國四大才女之一，于1911年出生，籍貫是黑龍江省哈爾濱市，她從小的生活環境、家庭背景中濃厚的地主封建思想，為她日后的創作積淀了豐富的經驗與靈感，在創作生涯中，魯迅給予了她莫大的支持與鼓勵，促使蕭紅創作出了《生死場》，成為中國近現代著名的女作家之一。可以說蕭紅是我國20世紀初文學史上獨樹一幟的新秀，被稱為文學界的天才創作者，雖然蕭紅生命短暫，創作生涯僅維持了九年，但卻在這期間為現代乃至整個文學界，留下了眾多經典文學作品，比如在魯迅指導下的《生死場》《呼蘭河傳》以及《小城三月》等等。蕭紅的逝世，讓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對她的作品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受到更多的關注，先后不乏有眾多文學愛好者以及文學研究者對她的著作展開深入的探討與研究，并一度成為國內外熱點研究項目之一。而新奇的、看似毫無章節、規律可循的寫作手法是引起研究者們好奇心的關鍵性內因。因此，本文就蕭紅《呼蘭河傳》中空間敘事的基本特征進行詳細探究。

一、《呼蘭河傳》的空間敘事藝術的概述

蕭紅出生于哈爾濱市呼蘭區一個封建地主家庭中，性格堅強而執拗，心思縝密而多疑、內心脆弱而空虛，一生經歷坎坷，童年缺少母愛，歷經了生活的艱辛與磨難，短暫的一生令人心生憐憫與同情。由于童年的不幸福，致使蕭紅的內心始終處在痛苦、憂愁、恐懼與不安當中，沒有人能真正理解她的苦楚，而《呼蘭河傳》正是在這樣的心理情景下完成的，也是這部作品陪伴蕭紅度過了人生最艱難、最空虛、最低潮的時期，她將自己所有的情感與心理動態以及對社會整個人類的獨白全部匯進了文字中，因此，《呼蘭河傳》也可以看作是蕭紅人生的藝術形式代表，蘊含著無盡的情思與生命感嘆。

在蕭紅眼中，呼蘭河并不是簡單意義上的河水，而是一種具體隱含情思的空間形式，它是對蕭紅漂泊不定人生的形容，更是對生活所在地這個城市的失望，由線與點構成了《呼蘭河傳》的敘事空間結構，代表著蕭紅雙重性的生活以及對安定、祥和美好生活的向往與渴望。文中呼蘭河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空間與時間上是相對靜止的，是作為一種具體事情的參照物而存在的，而呼蘭河本身動態的自然流動屬性，卻又是對四處漂流的喻指。因此，呼蘭河對于蕭紅來說，是她內心深處的個人私密空間與情感地圖，她的隱喻、聯想、回憶等全部清晰地呈現在《呼蘭河傳》中。然而在這里展示的并不是《呼蘭河傳》中所有的空間敘事藝術魅力，在空間敘事寫作手段不斷發展的過程中，現代小說有了更多的寫作視角與論點。

二、《呼蘭河傳》中空間敘事的主要特征

1呼蘭小城地志空間

蕭紅的出生地位于黑龍江省哈爾濱市呼蘭縣[2]，這座小城是蕭紅日思夜想、牽腸掛肚、刻骨銘心的故鄉，凝結著她內心深處的千頭萬緒。《呼蘭河傳》作為一本自傳形式的小說，書中所描寫的小城地志空間與20世紀初期真實的呼蘭小城面貌幾乎一致，在小說中，蕭紅主要采用直接描述及獨白式闡述的方法體現地志空間，整體的空間情景就是呼蘭城鎮的基本面貌特征[1]。俯瞰城鎮景象，重點對小城中最為著名的十字街進行描述，并依次對泥坑、小胡同以及外祖父的小花園展開細致介紹，由遠到近全面地向眾人展現了古老而破舊的呼蘭城。

小說中的十字街是整個城鎮的繁華地段，是呼蘭小城的中心，但從地理位置上來說，并不是小城的中心街口，而是兩條具體存在的街道，這兩條街道，也可以稱作小城的“購物街”，街道兩側分別有金銀飾品店、布料店、糧油店、茶莊、藥鋪，還有洋人開的牙診所，其中，黑瞎子胡同就在十字街的東側，而這個胡同是十字街的精品街，里面分布著各種商店、琳瑯滿目、應有盡有，是呼蘭城鎮中的最為繁華的“鬧區”。其次，小說中還描述了那個讓人印象深刻的大泥坑，并通過大量的文字描述了這個泥坑給城鎮居民日常生活帶來的不便，而這些缺點也成為了小城中的“污點”，似乎就像巧姐臉上那無法去除的麻子一樣，意味深長地諷刺著小城的冷漠無情。

在小說的第三章描寫了小城中南二道街的龍王廟，在第四章提到了蕭紅所生活居住的院子，描寫了院子的荒涼與破舊。同時，在第五章到第七章中，小說其他人物相繼出現，但這些人物所承載的故事，也是基于作者家的院子為空間背景。總而言之，蕭紅通過對呼蘭小鎮全景式的描寫，呈現出了荒蕪蕭索的風土面貌，闡述了城鎮居民生活的狀態，由巡視到集中的透視，最終為讀者描繪了一座古老、破舊不堪、荒涼寂寥的呼蘭小城。

2人物內心情感空間

在《呼蘭河傳》整部小說中，始終貫穿于小說中的是作者情緒，并不是故事情節，作者的內心情感總是徘徊在凄涼、悲傷與溫暖中，透過這些情緒能真切感受到蕭紅一直處在童年回憶與現實生活的不斷切換的旋渦中。當回想起童年與祖父之間的點滴美好時，一股暖流總是涌上心尖，而回頭看看自己現在的實際生活，則瞬間又充滿寒意，這種雙向、輾轉的心理情緒構成了整部小說荒涼、寂寞的情感基調，從而體現出了小說中人物內心情感的空間敘事特點。文中數次提到“我家的院子是荒涼的”，但根據小說中的描述，作者生活的院子是有很多人居住的，可蕭紅卻反復在文中重復這樣的話語，似乎她口中所謂“院子的荒涼”實則另有它意，更像是一種對命運荒涼的嘆息，又像是對現實生活里種種境遇的諷刺與挖苦，深刻體現出了作者的無可奈何與世間一切的大徹大悟[2]。

縱觀整部《呼蘭河傳》所有故事情節及感情，作者口中的荒涼不僅多次出現在文中的“我家”以及“我家的院子”當中，同時還充斥在全文各處，使整部小說都籠罩在荒涼之下。呼蘭小城鎮的古老而破舊、清寂而落后，讓城鎮最熱鬧、繁華的十字街，就算沒有任何燈光的照射，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夜晚，也都能找到相應的商鋪，就算有鮮艷色彩牌匾的牙醫“那招牌上畫著特別大的有量米的斗那么大的一排牙齒”但并不會因為這種新穎的廣告在城鎮中起到應有的效果，“你就是掛了多大的牌子，人們也是不去買。”最終蕭紅筆下的牙醫，為了生存，不得已改行為產婦接生。此外，還有文中作者提到的深坑，形容深坑在下雨后，坑內原本就如粥一般的泥漿徹底變成了泥河，并且因為這個深坑，很多村民的家禽都受到了很大傷害，可并沒有任何一個人用沙土將其填平。可見，作者對所生活的地方多么失望與無奈，這片養育她的土地，日漸失去活力與生機。由此可見，作者的荒涼，不僅僅是來自于院子的凝結、墮落，更是由于整個呼蘭小城的荒蕪與死亡一般的沉寂，親情的消逝不僅是來自作者的家庭，也是呼蘭城千萬家庭的真實寫照，愚昧、卑微、壓抑、冷漠不僅來自于院子居住的人們，同樣代表著城鎮所有人身上的共性。輾轉反側的荒涼、莫名空去的寂寞以及不斷蔓延的歸家之情，構成了《呼蘭河傳》荒涼寂寞人物心理情感敘事空間。endprint

3反諷暗喻批判空間

如若將《呼蘭河傳》中蕭紅所生活的呼蘭小城看作一場完整的舞臺劇，那么在這部劇中所發生的諸多讓人啼笑皆非、哭笑不得的喜劇情節，在作者筆下將其運用幽默諷刺、隱士暗喻的獨特寫法演繹出來，為整部小說添加了濃重的喜劇韻味，從表面上似乎是蕭紅漫不經心的筆觸，但實則卻是刻意表達。《呼蘭河傳》的第一章主要概述了呼蘭城鎮的生活空間環境，第二章表達了城鎮中大眾對于生活的態度，這兩章整體歸結于民俗風情，重點強調的是城鎮各街道的空間的環境與相關具體精神的衍生背景。而從第三章才開始真正引出人物，相應的依次出場，最后對故事性色彩極強的幾個人物進行詳細闡述，也是小說中的主角，比如生活艱辛、讓人心生憐憫與酸澀的小團圓媳婦，總是自我安慰的二伯、不像艱苦命運低頭、頑強抗爭、努力生存的馮歪嘴子，從這些人物的身上，充分體現出了在顯性空間下所隱藏的空間，也就是所謂的反諷暗喻的空間。

聰慧而又感情豐富細膩的蕭紅，內心不僅脆弱敏感，同時又具有較強的事物洞察力，能夠將生活中常見的小事，經過深入挖掘與精簡，將其內在本質或含義再加工，揭示出相應的真理與哲學思想，這也是她能創作出《呼蘭河傳》中完整喜劇色彩的舞臺劇的原因。縱觀整部小說，不難看出蕭紅的直白與勇敢，將其掩蓋在種種現實不堪、丑陋之上的面具撕破，把傳統封建社會中的禮儀教條為社會帶來的弊端與損害展示在眾人面前。蕭紅以犀利的視角透過城鎮中熙攘街道、安穩平靜生活氛圍背后的社會真實的丑陋與昏暗，解釋了封建主義社會的道貌岸然，形成了獨特的喜劇風格[3]。《呼蘭河傳》充分表達了蕭紅對于國家、民族、家鄉不幸遭遇的哀傷同情、對世人冷漠無情態度的憤怒與惋惜的復雜情緒，是她借助于寫作這種形式來完全宣泄釋放自己壓抑內心的具體表現，從側面也反映了這部著作，更是蕭紅經過多年生活經驗與遭遇的思想積淀成果，是對民眾靈魂精神與內心世界的深入刻畫，最終呈現出了對社會現實不堪強烈批判的反諷暗喻空間。

4中斷時間獲取空間

蕭紅《呼蘭河傳》中，運用了經典的“柚狀”空間并置型的結構方法，在這樣結構當中，小說的主旨就是“柚心”，而小說不同的人物及故事情節就是“柚瓣”，每個“柚瓣”共同組合在一起，向“柚心”集中靠攏，這正像是小說里每個故事并置一樣，它們之間的關系是平等的，都是圍繞同一主題，都在體現小說的中心思想。在小說中，主要講述了小團圓媳婦、阿甘精神的二伯、馮歪嘴子以及蕭紅及祖父之間發生的事情，每個故事相對都是獨立的個體，在講述這些故事時，不難發現，每個故事并沒有承上啟下，在時間上也沒有多少聯系，更沒有銜接或是轉折等，所有故事情節都是并列存在的，沒有所謂的串聯紐帶，但作為構成呼蘭小鎮的畫面，卻共同粉飾了城鎮人物的命運。與此同時，在“柚狀”的空間并置小說中，各空間元素更加明顯，并被加以深化，而有關時間的元素，則明顯被弱化，原本應是以時間為敘事主線，卻變成了一個圓形的空間結構，因此，所謂的“柚狀”也可稱之為“圓形構造”。

在《呼蘭河傳》中空間并置的結構是蕭紅的刻意又情不自禁的追求，不單單體現在故事情節上的并置，還通過大量使用重疊語句來表現，比如文中曾多次這樣描述著“我家是荒涼的”、“我家的院子也是荒涼的”、“走不動了，就癱著”、“耳聾了，就不聽”，以及“呼蘭河的人們就是這樣，冬天來了就穿棉衣裳，夏天來了就穿單衣裳。就好像太陽出來了就起來，太陽落了就睡覺似的”[1]等等，通過這樣寫作手法，進一步凸顯了小說的空間特征。

《呼蘭河傳》中，有很多語法作用與句型構造完全一致，最常用的就是并列語式，同時文中多處出現排比句，都是將詞語疊搭一次排列出現，這種重復使用詞語的寫法，將語言置于空間中，并不斷地累積、搭砌，突出了整部小說在空間上的形式感。時間與空間是兩個單獨存在的介質，兩者之間的關系是相互對立的，若突出任何一方，則自然會削弱另一方，因而，蕭紅的《呼蘭河傳》中，著重突出空間敘事，將原本小說中的時間流動弱化或是終止本身的流動，進而著重突出相應的空間[4]。在小說中，經常性地在對某一具體事件進行回憶時，將其中的時間一句帶過，并下文再未出現過，時間戛然而止，體現了時間無法重返的自然屬性，但無論如何中斷時間，作者最終想要達到的目的是使時間模糊不清，事件發生年代弱化，現實的社會背景被分離，從而進一步深化文章的空間，這樣空間的敘事特征，也讓讀者自然放棄或削弱了對時間的關注度，跟隨作者的思緒展開對人生、現實社會、生存環境、生活態度等方面的深思[5]。

三、結束語

綜上所述，本文對蕭紅《呼蘭河傳》的空間敘事寫作手法的特征進行了深入詳細的探究，通過分析得知，蕭紅生活在封建主義色彩強烈的環境中，她借助于對家鄉呼蘭城鎮中每個不同人物的故事、遭遇、情感與小城中環境的描述，以空間為敘事主線，分別用人物情感空間、反諷暗喻空間以及中斷時間獲取空間的寫作手法，充分揭示了現實社會中的不堪與丑陋，表達了蕭紅對社會現狀的哀傷惋惜、對冷漠無情、越發凄涼人性的憤怒與無奈，體現出了《呼蘭河傳》讓人嘆為觀止的崇高文學藝術境界及珍貴價值。

參考文獻：

[1]馮韜.“洛神”的余韻——略論《波西米亞玫瑰的灰燼——蕭紅傳》[J].黑龍江教育學院學報，2016（1）：96—98.

[2]程遙.蕭紅《呼蘭河傳》的空間敘事[J].文學教育（上），2015（10）：23—24.

[3]劉愛軍.蕭紅與呼蘭小城的藝術構形[J].時代文學（下半月），2015（7）：34—35.

[4]劉銀方.論蕭紅小說的空間敘事[J].湖南師范大學，2013（5）：25—26.

[5]倪綺琪，陳南先.“我城”與故鄉的生死敘事——西西《我城》與蕭紅《呼蘭河傳》中的生存觀對比分析[J].嘉應學院學報，2015（12）：63—68.

Abstract：Xiao Hong is a famous modern female writer in our country， whose unique spatial narrative writing style has been highly praised by the literary circle. Therefore， this study makes an indepth analysis of the spatial narrative characteristics of Tales of Hulan River， the representative work of Xiao Hong， summarizes its artistic writing structure of the spatial narrative， analyzes its spatial narrative characteristics from three aspects of the characters inner emotion space， critical irony and metaphor space and interrupting time to obtain the space so as to reflect the breakthrough the novel makes in spatial narrative compared with the traditional novel writing form， and further demonstrates its precious literary and artistic charm and value.

Key words：spatial narrative； artistic charm； writing techniques； main features

（責任編輯：陳樹）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