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色蒼茫

萊蒙特+吳巖

曙色蒼茫。

處處都寂靜無聲，只聽得濃霧籠罩、睡意朦朧的樹木上，有不少露珠點點滴滴落下來的聲音。

黑沉沉的大地沉浸在寂靜與幽暗里，上面的天空開始朦朧地透出亮光，看上去像是一塊擰過的、潮濕的淡藍畫布。

所有地勢低下的牧場上，都白茫茫地蒙著霧靄，仿佛牛奶桶里泛起的泡沫一般。

暫時還看不見的村落里，公雞在啼鳴，此起彼落，互相呼應。

殘星閉上疲倦欲睡的眼睛，退隱消失了。

如今東方燃起了一團紅光，就像人們在灰燼中吹旺了半熄的火炭一樣。

動蕩的霧靄，沉重地卷到這里滾到那里，在暗沉沉的田野里奔騰而過，仿佛融雪的春潮，或者裊裊升入天空，稀薄、蔚藍、作螺旋形，像是香爐里飄出來的煙氤。

白晝正與逐漸蒼白的黑夜爭持不下，黑夜蜷縮著，緊抱著大地，用它厚厚的潮濕的大氅掩蓋著大地。

光芒徐徐照遍整個天空，也愈來愈逼近地面，跟糾纏不清的霧靄搏斗。有些地方，沿著高原，可以看到從暗夜中嶄露出來的、浸透露水的淡褐色原野，水面微微發亮而又缺乏光彩的水坑，以及在逐漸消散的霧靄與逐漸輝煌的曙色之間，流動傾瀉的溪水。

賞析

很多時候，我們想從某種修辭格的角度去賞析一段描寫的妙處，以為喻體、擬體或某種句式中隱藏著作者的匠心。其實不是這樣。作者的匠心，往往就是描寫對象帶給他的一種感覺，例如我們常說“暮色蒼茫”，但是萊蒙特感到“曙色蒼茫”。這是一種怎樣的景象呢？茫茫的大地寂靜無聲，寂靜的大地是黑沉沉的，蒙著白茫茫的霧靄，村落都看不見。然后公雞啼鳴，殘星掃退，東方升起朝陽，光明戰勝黑暗，光芒徐徐照遍天空——理解、感受這一切，都必須先建立一種基本的感覺，那就是世界是“蒼茫”的，即廣闊無力而又有點模糊不清的感覺，在這一片混沌之中，只有這種感覺是清晰的，因而是最寶貴的。在這一片蒼茫中，每一種具體的景物和景物的具體細節，也要在“蒼茫”的背景中去看待它，欣賞它，使得它們都滲透了蒼茫的特性來，才能真正品味到它的韻味，例如那滴落的露珠的聲音、公雞的啼鳴和流動傾瀉的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