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安民
丁一開始反感孫明,并不是因為孫明的考試成績超過了他,也不是因為孫明的作文獲了獎。考試成績嘛,時而在前,時而在后,并不能說明什么。作文獲獎,只要努力,丁一也可以的。所以,孫明在全校學生面前出盡了風頭,也不關丁一的事。
丁一反感孫明,是為了徐桐。徐桐,是他們班的學生。三個青梅竹馬的伙伴,每天一起上學放學。從小學一直到初中,天天如此。可這幾天,丁一開始有了新的發現。那就是孫明出了風頭以后,班里的女孩子變了,她們看著孫明的眼神,多了一些崇拜,多了一點艷羨。丁一感覺不太舒服,甚至有點嫉妒。別人還不要緊,可是徐桐看孫明的眼神也流露出崇拜的意思,這就讓丁一更不舒服了。
放學了,學校的大門口如一股滔滔的洪水,滾滾地泄了出來,藍白相間的校服洪流泄到公路上,就向東西兩面分散開去。可是丁一卻沒有隨著洪水流出去,他一直停在自動門的轉角處,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學校的存車處。在那里,孫明推著車子,正在左顧右盼。徐桐卻蹲在車子旁邊,低頭弄著什么。好久,兩個人才慢騰騰地推著車子走了過來。丁一看了一眼,著急地問:“怎么了?這么慢?”孫明還沒說話,徐桐搶著說:“車子沒氣了,也不知道哪個缺德鬼,把孫明的車子放氣了。哼,要是讓我知道的話,看我怎么修理他。”丁一心里一顫,說:“打上氣就好了!走吧。”三個人來到修車點,修自行車的老爺爺把氣筒一扔,“打氣兩毛,自己打吧。”
孫明說:“老爺爺,你這兒有氣門芯嗎?”
“怎么了,氣門芯也沒有了,我這也沒有。”
“那這樣吧,車子先放學校。孫明騎我的車子,帶著我,一起走吧。明天買了氣門芯再說。”徐桐馬上想出了解決的辦法。
夕陽吻著西山,天邊的云也被羞紅了臉,落日的余暉下,三個小小的身影,向著遠方,一會就看不見了。
黎明再起的時候,晨曦中,三個小小的身影,一路由遠及近。“往常的機關槍沒子彈了,要不就是槍栓壞掉了吧?”左邊的徐桐,扭頭看著丁一的臉,打趣道。奇怪的是,丁一的嘴巴真的閉住了似的,竟然沒有反擊。孫明也扭過頭,看著丁一的臉,問:“怎么不舒服嗎?是不是還想著昨天自行車的事呀。沒事的。今天我們盯著點,最好是抓住那個小子,給他點顏色看看。”
“有了,我們仔細看著點車子,輪流看著。今天就是你,丁一,好嗎?”
“好,就這樣說定了。”
上課的時候,丁一總是盯著老師的眼睛。老師一不注意,丁一的目光準向后轉,掃一下左后邊的徐桐。而徐桐卻是專心致志地聽課,右邊的孫明,也是聚精會神地聽講。沒有人發現丁一的目光。每次看著徐桐的時候,丁一的心里總是既緊張又興奮。每次收回目光,都會有一種淡淡的甜蜜,同時又會有一絲莫名的酸楚。
放學了,自行車又沒氣了。不過這次,是丁一的車子沒氣了。好在,徐桐的辦法依然管用。丁一騎著徐桐的車子,帶著徐桐。只不過,丁一的車子卻一會在前,一會在后,很少有和孫明并行的時候。
這天的英語課,丁一趁老師寫板書時,又回頭看著徐桐。沒想到老師并沒回頭,就直接提問了丁一,丁一頭還沒回過神來,急忙站起來,脫口而出:“徐桐!”老師一愣,轉過頭來,“什么?”全班同學哄堂大笑。丁一的臉就變了茄子色。
放學的路上,徐桐對孫明說:“你先走,我有話要對丁一說。”孫明雙腳用力蹬幾下,馬上就趕到前面,遠遠的有幾十米距離。
“丁一,你快點!”一見孫明在前面,丁一卻慢慢地落在后面。急得徐桐大喊。等丁一不情不愿地趕上來,卻還是低著頭不吱聲。“你說,上課時是怎么回事?給我說明白!”徐桐的聲音,不知不覺大了起來。丁一依舊默默無語。“你倒是說話呀,啞巴了?”丁一還是一言不發。慢慢地又落在后面。夕陽點燃了西山,山路上的三個黑點,也變成了紅點。一個在前,一個在后,還有一個在中間……
晨曦再來的時候,山路上的三個人影,依舊一個在前,一個在后,一個在中間。
期中考試完了后,丁一、孫明和徐桐的成績下滑了一大截。老班把這三個人叫到了辦公室。不過,不是一起去的,而是輪流去的。老班把一個故事講了三遍。
“那時我十五歲,和你們一般大。我有兩個同伴,都是男生。我們一直處得很融洽。突然有一天,他們兩個打起來了,而且打得很兇。連班主任也勸不開,后來,我去了。我說,你們要是再不停手,我明天就轉學,讓你們永遠也看不見我。他們就停下了。我說,等你們的成績超過我,再說吧。后來,他們的成績也真的很快就趕了上來,不過依舊沒有超過我。我們一直相處得很好,到上了高中,就不在一個班了。”
“那后來呢?”
這個問題,老班被問了三遍,也回答了三遍。
問題的答案是,“后來我們分別上了不同的大學,然后畢業結婚,組建了三個幸福的家庭,到現在還是最要好的朋友。”說了這些,老班的臉上,依然掛著羞澀的笑,少女一樣。
山路彎彎,一頭連著山里,一頭通向山外。三個稚嫩的身影,一直風雨同行,有時伴著夕陽,有時伴著晨曦……
山路彎彎,一頭連著山里,一頭通向山外。
三個稚嫩的身影,一直風雨同行,有時伴著夕陽,有時伴著晨曦……
插圖 / 王偉 責任編輯 / 陳土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