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底鞋與氣墊鞋

吳淡如

“這個世界非常黑暗，每一個人都笑里藏刀，伺機想算計你……”一位經商失敗的長輩這么說。

“男人都不是好東西，好男人都死光了！”一位長期在破碎婚姻里掙扎的女人這么感嘆。

“我的人生從小就‘背到底，做什么都不順利，什么電器被我手指一碰就壞掉，連我養的寵物都想自殺！”一個徹底自卑的朋友幽怨呻吟。

“一切都是我的錯，如果那天不要讓我妹妹開我的車回家，她就不會出事；如果我早點提醒我爸去看心臟科，他就不會中風；如果……”這是一位不斷數落自己的中年婦人的哀怨自責。其實，她為自己的原生家庭已經做了過多的事，多到讓她身心俱疲。她根本就把自己當成是一個無所不知、無所不能、事事都該負責的女神。

“孩子一定要打，才會學乖，我爸打我的次數可比我打孩子的次數多得多！”一位父親理直氣壯地為自己酒后打小孩的行為辯解。

“一個女人結婚后就應該全身心投入家庭，像我媽那樣！”指責太太沒有恪盡職責的這位丈夫，還不到30歲呢！他當然和太太鬧得很不愉快。

以上種種，有的很負面，有的只是在為控制欲找借口。共同的特點是：無益于解決任何困境，只會讓我們的處境僵化。抱著這些負面、無彈性的世界觀的人，像是在泥濘的路上，還堅持穿一雙硬底鞋，怎么可能走得舒適？

還有些觀點，看來充滿正面意義，但也一樣沒有彈性。一個人如果執迷不悟，很容易遭到打擊，或者會使一個人的性格像易碎的玻璃。比如：“孝順的男人一定是好老公。”“如果你肯努力，一定會成功。”“只要我們以誠待人，別人也不會騙你。”“天塌了有比你高的人頂著……”“婚姻是神圣的，結了婚就不該離婚，離婚對孩子一定不好……”“身為好友應該勸合不勸離才對……”“好心一定有好報……”等等。

這些話有些已經老掉牙了，也不是沒有幾分道理，但并不是不怕火煉的真理。身為現代人，我們可以舉出太多例外。

抱持刻板的觀念，不知變通的人，像穿著硬邦邦的鞋子追趕跑跳碰，走在坦途上也許還能平安無事，路況一旦無法預測，可能就會扭傷腳踝。

想要把路走得舒服點，我們的想法也得有彈性一點。有彈性不意味著沒原則，相反的，有彈性才能保護原則。

原則，是我們的足踝，它也得適度彎曲，才能走動。態度，是我們可以送給自己的氣墊鞋，呵護我們的腳ㄚ子。

我曾讀過一首詩，十分可愛，我更改了一些句子，抄在筆記本上。一看到它，我便會提醒自己“有彈性一點”，接納度大一點：

世界不太美好也不丑陋，我要求不多也不冷漠，我有夢想不達成也不太失落。我可以很獨特但不獨裁，能力有限卻不陷于無奈，熱心助人但不超過負擔，為人所愛卻不至于受人崇拜……

（摘自“豆瓣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