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興千年絨花，90后“非遺”傳承女孩年入百萬元

王新同　

辭職返鄉，倔女孩立志復興千年絨花技藝

90后女孩征珊珊是江蘇揚州人，從中學時期就喜歡上了美術，有著良好的繪畫功底。讀大學時，她選擇了服裝與皮具設計專業。出于對服裝的熱愛，上大學的時候，她便和室友一起擺地攤賣過衣服，也在學校的創業園開過淘寶店。

大學畢業后，征珊珊到上海一家著名的服裝公司實習。因頗具藝術潛質，工作能力又很突出，公司領導想重點培養征珊珊，將來對她委以重任。征珊珊每次回到揚州家中，都發現從事絨花制作、售賣生意的父母愁眉不展，他們時常感嘆：“傳承了1300年的絨花技藝，難道就要斷送到我們這一代人手里了嗎？”

江南絨花的歷史可以上溯到唐朝時期。那時的仕女們都喜歡把鮮花插在頭上作為裝飾，尤其是牡丹花，很受貴婦們的歡迎。但鮮花受制于時令，不是四季常有，又易枯敗，而且鮮花插在頭上容易掉色。因此，不枯不敗、精致唯美的絨花便應運而生。由于諧音“榮華”，絨花也被視為富貴吉祥的象征，在武則天時期就被列為皇室貢品。明末清初，絨花才成為廣大百姓喜愛的吉祥飾物。

《紅樓夢》第七回里有一段：周瑞家的送宮花，因順路便將宮花先送給迎春、探春、惜春，之后是王熙鳳，最后送給林黛玉，結果使大觀園的姑娘們為宮花爭風吃醋——這里的宮花指的就是絨花。

絨花曾經的銷售盛況只存在于征珊珊的記憶里。她父親經營的那家制花廠最鼎盛的時候100多個人，把一幢三層樓的小廠房填得滿滿當當。被軟化退火的黃銅絲在女工們手里被擰成各式各樣的花朵或動物骨架形狀，煮熟、染色后的蠶絲經過勾條、打尖等工序制作，然后一個個玲瓏可愛的花朵或動物形狀的絨花飾品就成型了。

20世紀90年代，隨著市場經濟的興起，各種造型別致、設計精美的頭花和胸花大量涌入市場，純手工制作的絨花漸漸被取代。揚州、南京的絨花廠紛紛倒閉，絨花藝人也大都轉了行，就如同元稹詩中的“宮花寂寞紅”一樣，絨花開始逐漸被人忘卻。

隨著國家對傳統文化的重視，2006年，絨花被評為江蘇省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傳統的絨花技藝再一次回到了人們的視線中。然而，因產品單一，又無法量產，加上老手藝人越來越少，傳統制花廠的經營依然難以為繼。眼看這門流傳千年的技藝逐漸被人遺忘，而自家廠子里也只剩下父母和一個老師傅在做絨花，征珊珊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想幫父母打理絨花廠，便果斷辭了職，回到揚州仙女鎮同橋村的家鄉。

一開始，父母并不贊同女兒的選擇，在征珊珊的再三堅持下，他們才答應讓她試試。街坊鄰居和親戚朋友對征珊珊的選擇也很不理解，覺得她想讓絨花制作這一行當起死回生有點自不量力，但征珊珊對此充耳不聞。

打破桎梏，賦予絨花時尚元素

傳統絨花制作需經過染色、勾條、打尖、傳花等近十種工藝。制作一朵直徑約10厘米的絨花，至少耗時兩三天，且不包括選購蠶絲等前期準備工作。因為絨花制作時間長、收益小，很少有年輕人愿意學習這門技藝。征珊珊一邊向擁有30余年絨花制作經驗的媽媽學習，一邊對外做宣傳推廣。

2014年，征珊珊慕名找到南京絨花“非遺”傳承人趙樹憲，向這位六旬老人拜師學藝。當時，趙樹憲正苦惱于招不到傳人，老人對征珊珊的上門求教很欣慰：“姑娘，你只要不嫌做絨花沒出息就好，這門手藝太需要新鮮的血液了！”

跟著趙師傅學有所成后，征珊珊回到揚州開起了淘寶網店。由于是新店，再加上小眾的消費人群，店鋪的銷售情況并不樂觀，一個月僅有一兩千元的銷售額。入不敷出的日子里，父母和廠里的老人都勸征珊珊放棄這一行，征珊珊卻堅定地說：“不，拯救瀕臨消亡的絨花技藝比賺錢更迫在眉睫。”

2015年，征珊珊看到一本著名的手工雜志在征集非物質文化遺產手工藝術品的照片。她覺得這是個宣傳絨花的契機，就和母親日夜趕工一個多月，制作了十幾朵絨花，請專業攝影師拍攝了照片，向雜志社投了稿。對此，父母覺得不太靠譜，問征珊珊：“八字沒一撇的事兒，耗費一個多月時間去苦心制作，值得嗎？”征珊珊倔強地表示：“哪怕只有十分之一的希望，我們也得拿出百分之百的努力去做好它。因為不做，連一絲希望都沒有了。”

結果令人喜出望外，征珊珊投的絨花攝影作品被那家雜志社全部選用，其中一張還登上了當期雜志的封面！這等于給征珊珊做了一期免費廣告，她的網店開始漸為人知。

“我還開通了博客、微博、公眾號等各種可以對外發聲的社交賬號，通過圖片和視頻去介紹絨花，就像一個賣力的推銷員。”征珊珊說。之后，她又及時入駐抖音等平臺，上傳絨花產品和絨花制作視頻，以此吸引更多的關注。她時不時也會在淘寶直播，教用戶怎么制作絨花。為了降低學習門檻，讓更多的人喜歡上絨花，征珊珊和母親制作了一些絨花的DIY半成品，買家只要將這些半成品組合，就可以得到按照自己的喜好做成的絨花飾品。

傳統的絨花都是吉祥圖案，顏色也是大紅大綠，跟時尚差距較大。于是，征珊珊結合現代需求對絨花進行了改良，造型方面，除了傳統的花卉和動物，還增添了鳥獸蟲魚、亭臺樓閣等;在選色上，改以淡雅色調為主，更符合當代年輕人的審美。

隨熱播劇走紅，“非遺之花”在全世界綻放

經過一番技藝創新和宣傳后，征珊珊又通過參加婚慶博覽會，將高貴典雅的絨花推廣到潛力巨大的婚慶市場。集設計、加工、采購、營銷等數職于一身的征珊珊，每天忙得像個陀螺一樣，但她說能做自己喜歡的事，她并不覺得苦。

2016年夏天，嘗試著走出傳統絨花工藝邊界的征珊珊和媽媽一起創作了新作品——將絨花與書法相結合的扇面，吸引了不少設計師找她合作。隨后，征珊珊又受愛馬仕品牌方邀請，在其設計的一個羽毛托起絲巾的櫥窗創意中，用絨花工藝打造了一根長達1.6米的羽毛，這也是她首次將絨花與裝置藝術相結合進行的有效嘗試！

隨著越來越多的漢服愛好者找到征珊珊定制絨花，征珊珊有了一個新的想法：自己設計漢服，和絨花一起宣傳。于是，學設計出身的她又開起了漢服店——闌珊韻。此舉不僅讓絨花銷量倍增，就連她打造的漢服也成了倍受網民青睞的高端尖貨。

通過參加中國進出口商品交易會、出國訪問等形式，征珊珊發現絨花在國外也有很大市場。通過阿里巴巴線上平臺以及線下簽訂出口訂單，征珊珊漸漸讓絨花遠銷英國、法國、意大利、荷蘭、比利時等多個國家，使“非遺之花”在歐洲綻放。

2018年夏天，清宮劇《延禧攻略》大火。它的熱播，也讓絨花火了一把。原來，2017年6月，《延禧攻略》劇組的造型師網上聯系了征珊珊，一共向她定制了19款絨花發飾。該劇有清史專家把關，對服飾和道具要求很嚴苛，于是，征珊珊把師傅趙樹憲也請出了山，師徒二人聯手做了一個多月，才把《延禧攻略》劇組所需的絨花全部制作完成。

《延禧攻略》的熱播，首先帶動了秦嵐飾演的富察皇后所佩戴的搖錢樹造型絨花的熱銷，宮女們佩戴的菊花同款也很走俏。僅這一部劇的帶動，就讓征珊珊的絨花訂單一下子排到了2019年夏天。

現在，征珊珊的年收入已高達百萬元。把古老絨花變成時尚潮品的同時，也帶富了一方鄉鄰，給上百位老人和無業女性提供了就業崗位。前不久，新版電影《紅樓夢》劇組也找到征珊珊，定制了多款絨花飾品。

對于征珊珊來說，能將愛好當成事業，是件特別幸福的事情。她希望未來有越來越多的人學習絨花這門手藝，將這門千年技藝薪火相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