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李清照前后期詞的言情特色

郭紅深

摘 要?李清照是中國古代文學(xué)史上最有名的女詞人，她的詞獨辟蹊徑，敢于流露真感情。她的創(chuàng)作生活分前后兩個時期，前期詞既有少女的活潑秀麗，語新意雋，新婚的幸福浪漫，情感真摯，也有婚后的宛轉(zhuǎn)曲折，清俊疏朗的言情特色。后期詞以豪放高邁，沉郁凄婉的筆調(diào)抒發(fā)傷時念舊、懷鄉(xiāng)悼亡的情感和孤獨生活的濃重哀愁。她獨特的詞風(fēng)創(chuàng)作，給世人留下了不朽的文學(xué)價值。

關(guān)鍵詞?清新明快;純真細膩;傷時念舊;濃重哀愁

中圖分類號：G622 文獻標(biāo)識碼：A 文章編號：1002-7661（2018）13-0205-02

李清照善于用樸素清新的語言，表現(xiàn)她對周圍事物的感觸和刻畫比較細膩的心理。李清照的創(chuàng)作生活，以1127年金統(tǒng)治者占領(lǐng)汴京為界，分為前后兩個時期。前期作品主要表現(xiàn)少女、少婦的歡樂生活以及與丈夫離別后所產(chǎn)生的淡淡哀愁，清新明快，純真細膩，多屬閨中生活和詠物之作。后期因經(jīng)歷了社會的大變亂，國破、家亡、夫死，許多痛苦涌上心頭，寫了一些反映離亂生活的孤獨痛苦以及對故國的思念的具有時代面貌的作品。

一、李清照前期詞的言情特色

年輕時的李清照是一個性格活潑開朗，無比熱愛生活，感情執(zhí)著纏綿，多愁善感的女子，這時期她的詞清新明快，純真細膩，比較真實地反映了她的閨中生話和思想感情。

李清照的《如夢令》，描述自己少女時代的生活。這首詞記載了李清照浪漫的閨中少女生活。由于醉酒貪玩而高興忘歸，最后誤入“藕花深處”。由于不期而來的劃船趕路少女，把已經(jīng)棲息下來的“一灘鷗鷺”嚇得四下飛起。小詞筆調(diào)極其輕松、歡快、活躍，語言樸素、自然、流暢。短短三十三字，便給讀者勾繪了一幅生動優(yōu)美的圖畫，畫面色彩明麗而富有生趣，令人感受到詞人熱愛自然山水的情懷和開朗活潑的性格。再看《浣溪沙》中的“繡面芙蓉一笑開，斜飛寶鴨襯香腮，眼波才動被人猜”歡快的筆調(diào)躍現(xiàn)紙上。還有她出游觀光的愉快心情的描寫“水光山色與人親，說不盡，無窮好”（《怨王孫》）那種看著美麗風(fēng)光的歡快心情無法形容，只能“說不盡，無窮好”。開朗活潑的她，少女時期同樣有著多愁善感的一面。

“徽宗靖國元年（1101年），18歲的李清照與21歲的趙明誠結(jié)為伉儷。開始了人生旅途上最美好、最值得回味的一段歲月?！彼恼煞蜈w明誠是宰相趙挺之之子，歷任州郡行政長官。他們婚后的生活優(yōu)裕，在愛情的感召下，她文思泉涌，一首首佳作紛至沓來，她的詩詞創(chuàng)作進入成熟期，并形成了情景相生，形神俱似，獨特風(fēng)格，富含幸福浪漫，情感真摯。作為一位18歲的少女，她結(jié)婚時性格不能說是完全成熟了。你看，她又現(xiàn)出了從前活潑開朗的樣子：“賣花擔(dān)上，買得一枝春欲放。淚染輕勻，猶帶彤霞曉露痕。怕郎猜道，奴面不如花面好。云鬢斜簪，徒要教郎比并看。”（《減字木蘭花》）。結(jié)婚以后，夫婦二人填詞吟詩，時相唱和，賞玩書畫，研究金石，生活充滿詩情畫意，十分美滿。從她的另一首《漁家傲》中，可以找到她浪漫幸福的生活片段：“雪里已知春信至，寒梅點綴瓊枝膩，香臉半開嬌旖旎，當(dāng)庭際，玉人浴出新妝洗。造化可能偏有意，故教明月玲瓏地。共賞金尊沉綠蟻，莫辭醉，此花不與群花比。”詞人在新婚時期，處于溫馨浪漫，無憂無慮的氛圍之中。

“人有悲歡離合”，李清照在婚后第二年（1102），政壇上的風(fēng)云動蕩。她的父親李格非被打入“元祐黨人”之列，趕出京師。受此牽連，她也被迫與丈夫趙明誠離別而隨父返鄉(xiāng)。她第一次經(jīng)歷了生活的風(fēng)波打擊，恩愛夫妻不得已分離。相聚后趙明誠的出任讓她再度嘗相思之苦。“明月星稀，歲月流逝，隨著明誠離家日子的無情延伸，她相思之情日甚一日，由于情緒不好，睡眠不足，她的身體漸漸消瘦下來。本是個多愁善感的人，此時此刻，花開花落，四季更迭，秋風(fēng)春雨，都會引起她思想情感上的波動?！痹~人一改昔日那活潑俏皮、無憂無慮的少女形象而成為終日沉醉于相思之苦中的少婦。以宛轉(zhuǎn)曲折，清俊疏朗的筆調(diào)描繪孤獨的生活，用詞來寄托和表達自己的相思之苦，成為這個時期她創(chuàng)作的主流。《一剪梅》和《醉花陰》應(yīng)時而生，勾起人們相思的綿綿情愫。

這兩首詞都是她寫離別相思的佳作?！兑患裘贰芬詼\近清新的語言表達真摯的感情?！耙环N相思，兩處閑愁”，夫妻分居兩地，但相思之情，離別之恨，卻是一樣?！按饲闊o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進一步表明相思的愁苦之情無法排除。她把相思的神情和心理狀態(tài)描寫得活靈活現(xiàn)。而《醉花陰》是李清照重陽佳節(jié)懷念丈夫的詞，那種離愁相思之情更顯沉重，成為受到人們廣為贊譽的絕妙好詞。“陰沉沉的天氣使人感到愁悶難捱，獨自坐在室內(nèi)身感百無聊賴。而今重陽佳節(jié)又來了，丈夫又不在身邊，怎不叫她‘倍思親呢！李清照獨飲賞菊，面對良辰美景，想到夫妻不能團聚，更增添心中惆悵?！彼堰@首詞寄給趙明誠，明誠反復(fù)誦讀，深得其中味。最讓明誠賞嘆的是“莫道不消魂，簾卷西風(fēng)，人比黃花瘦”三句。用黃花比照人瘦，創(chuàng)造出一個多愁善感、心事重重的閨中少婦的鮮明形象，給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二、李清照后期詞的言情特色

李清照后期的詞和前期相比迥然不同。國破家亡后政治上的風(fēng)險和個人生活的種種悲慘遭遇。使她的精神很痛苦，因而她的詞作一改早年的清麗、明快，而充滿了對故國之思豪放高邁，以及對個人生活的沉郁凄婉的哀嘆，主要是抒發(fā)傷時念舊和懷鄉(xiāng)悼亡的情感和孤獨生活的濃重哀愁。

“宣和三年（1121年）秋，趙明誠把李清照接到萊州，結(jié)束了他們兩地獨居、異地相思的生活。后來她又隨趙明誠出守淄州。”趙明誠在淄州任官，迎來了北宋動蕩乃至滅亡的最后一場大災(zāi)難。靖康年間，金滅北宋，44歲的她舉家南渡。南渡后，她以其過人的才氣和銳氣寫下了充滿傷感和悲憤的詞章，詞風(fēng)豪放高邁。她那發(fā)自一個柔弱女子筆端的“生當(dāng)作人杰，死亦為鬼雄”的錚錚誓言和心靈告白，令多少七尺男兒感奮不已。又看她的《漁家傲》，這首詞是她南渡后所作，題作“記夢”。是李清照豪放詞的代表作，具有強烈的浪漫色彩。詞中作者向天帝發(fā)出“路長嗟日暮”和“漫有驚人句”的嗟嘆，表現(xiàn)了她要求擺脫現(xiàn)實苦難以及生逢離亂之世徒有才學(xué)而報國無門的苦悶。在我國詞史上，李清照繼柳永、秦觀、周邦彥之后，被稱為婉約之宗。她的詞清麗婉轉(zhuǎn)，幽怨凄惻，極富于抒情性。而這首詞卻氣勢磅礴，音調(diào)豪邁，若與蘇軾、辛棄疾豪放詞相比也毫不遜色。另有“自是花中第一流”（《鷓鴣天》），她對自己才學(xué)的肯定，但是“騷人可煞無情思，何事當(dāng)年不見收”（《鷓鴣天》），空有才學(xué)而無發(fā)揮之處，她只能為自己的懷才不遇鳴不平了。

建炎三年（1129年），七月末，她得到明誠臥床不起的消息，當(dāng)天她就日夜兼程，火速趕到建康，與相濡以沫的丈夫見了最后一面。他們夫婦訣別的情景，她在《金石錄后序》中作了十分生動感人的描述?！鞍嗽率巳?，遂不起。取筆作詩，絕筆而終……”以往夫妻離別還可以重逢已有種種離愁別緒。對于多愁善感的李清照來說，這次與趙明誠的永別對她是如此大的打擊呀！從此，她開始承受國破、家亡、夫死的劇痛。與此同時，她不得不加入到逃亡的人流中。她終日借灑消愁，作詞寄意。她酒后的真情毫無做作的宣泄出來，“風(fēng)柔日薄春猶早，夾衫乍著心情好。睡起覺微寒，梅花鬢上殘。故鄉(xiāng)何處是，忘了除非醉。沉水臥時燒，香消酒未消”（《菩薩蠻》），她飽嘗了戰(zhàn)亂離鄉(xiāng)漂泊之苦心已破碎，為了逃避思鄉(xiāng)之苦只有醉，睡前燃上的爐火沉香已燒盡，而酒意卻沒退。正如素有驚人絕句的女詞人所述“學(xué)詩謾有驚人句”，道出了一個弱女子，只能紙上談兵空有才氣。而眼前卻要隨世事沉浮！

李清照遭遇一系列的變故，此時的她對什么都喪失了興致，只覺得“試燈無意思，踏雪沒心情”（《臨江仙》）。往事的追憶，故都的懷念，身世之感，家國之恨，成了她后期的詞的主旋律。在流離的生活中，她常常思念中原故鄉(xiāng)，如《菩薩蠻》寫的“故鄉(xiāng)何處是，忘了除非醉”，《蝶戀花·上巳召親族》寫的“空夢長安，認取長安道”，都流露出她對失陷了的北方的深切懷戀。

一年多的逃亡生活，使李清照嘗遍戰(zhàn)亂流離之苦。她在《清平樂》這首詞中，用“今年海角天涯，蕭蕭兩鬢生華”來慨嘆獨自一人逃亡，流落他鄉(xiāng)的苦悶心情。但是更大的打擊還在后面。在她49歲那年，病倒在臨安，終日高燒不退，常常處于昏迷狀態(tài)，張汝舟乘人之危，用花言巧語說通李清照的弟弟李迒，將李清照接到他的府上。這一切都是在她病入膏肓、長期昏迷不醒的情況下進行的，隨著身體的逐漸康復(fù)，她終于了解到騙婚的真相。人格受到侮辱，這是她最不能忍受的。她下定決心“惟求脫去”，于是她把狀紙遞到公堂，并最終勝訴，結(jié)束了這段百日婚姻。

南渡之后的李清照，國破家亡，丈夫去世，孤獨一身，晚景凄涼。又受到再婚與離婚的打擊。頻頻遭受世人冷眼，心境趨于灰冷，此時的她以沉郁凄婉的筆調(diào)，在詞中充分表達了自己在孤獨生活中的濃重哀愁，如《武陵春》“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李清照深感風(fēng)物依舊，人事皆非，心情沉重，懶于梳洗，萬千心事，百結(jié)愁腸，付之淚中。詞人在痛苦中不斷掙扎，在悲哀中努力尋求解脫。她想到雙溪去游玩一下，希望能在那里尋著幾分春意，使自己的愁情得到一點點慰藉。但又恐自己憂愁太重，小舟難以承載。這首詞立意新穎，思路不凡，表現(xiàn)了李清照對國破家亡，飄泊轉(zhuǎn)徙，夫死孀居的凄苦生活的感嘆。如果說《武陵春》是她對晚景凄涼的感慨，那么，《聲聲慢》就是李清照晚年孤苦處境的真實寫照了：尋尋覓覓，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乍暖還寒時候，最難將息。三杯兩盞淡酒，怎敵他晚來風(fēng)急！雁過也，正傷心，卻是舊時相識。滿地黃花堆積，憔悴損、如今有誰堪摘？守著窗兒，獨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

《孤雁兒》是李清照悼念亡夫之作，通過日常生活中觸景生情的描寫，抒發(fā)悲涼凄苦的感情。香斷爐寒與情懷如水，情景交融。梅花初放的景色，本應(yīng)使人喜悅，但詞人卻用“驚破”、“多少春恨意”來抒發(fā)感情?！绑@破”二字用得很妙，表面上是寫驚破梅心，梅花初綻，實際上詞人被輕快的笛聲驚醒，笛聲勾起她對往事的回憶。往事不堪回首，縱有千言萬語，如今卻對何人訴說？

李清照這位才華橫溢的女詞人，大約在七十多歲時，于凄凄慘慘的孤寂之中離開了人世。她以其天才的文學(xué)創(chuàng)作、無窮的藝術(shù)魅力，確立了自己在中國古代文學(xué)史上的崇高地位。她是中國歷代才女中成就最大、發(fā)展最全面的絕代佳人。她的詞在兩宋詞壇上獨樹一幟，成為婉約派的代表。“王僧保作《論詞絕句》總結(jié)說：‘易安才調(diào)美無倫，百代才人拜后塵。比似禪宗參實意，文殊女子定中身?！保ā豆沤裨~辨》）李清照才華出類拔萃、忠于愛情、愛國憂國，在悲苦屈辱面前不低頭的光彩動人的女性形象，使后人無法移開欽佩的目光。她情真意切，有獨特色彩的詞為世人所傳頌，給世人留下了不朽的文學(xué)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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