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瑞娟何壁徐寅胡浩宇(指導)
胡浩宇,中西醫結合主任醫師,碩士生導師,金華市名醫,從事臨床、教學、科研工作30多年,擅長中西醫結合神經內科、神志病科疾病的診治,形成了其獨特的診療思路。現將其中西醫結合診治眩暈經驗總結如下,以饗同道。
中醫將眩暈歸屬于“目眩”、“眩冒”、“暈厥”等范疇,其病因病機復雜,歷代醫家從風、火、痰、瘀、虛、七情六淫等方面進行闡釋[1]。現代醫學認為,眩暈是一種運動性或位置性錯覺,見于神經內科、耳鼻喉科、外科、精神心理科等多個學科,研究[2-5]表明,精神心理障礙者可出現類似前庭障礙的頭暈癥狀。胡老師指出因過度焦慮、驚恐發作而發眩暈者日漸增多,因此詳查病因時應注重心理、情志因素;該病中醫以疏肝理氣為主,西醫予抗焦慮治療,中西結合治療基礎上配合情志心理療法、中醫五行音樂治療,療效較好。
2.1 注重心理、情志因素 胡老師發現臨床部分患者除眩暈外,常伴緊張不安、過分擔憂、睡眠障礙、胸悶不舒等癥狀,且反復發作,眩暈多發生在情志擔憂、恐懼,相對密閉的場合。進一步詳查病史后,了解到此類患者多因個人成長、社會關系、疾病困擾等存在巨大心理壓力。中醫“形神合一”是情志致病的理論基礎[6],并指出強烈的、持久的情志刺激,引起臟腑功能失調,氣血逆亂,上逆于巔頂,發為眩暈。因此,在眩暈的診斷中對于心理因素引發的眩暈注意識別,合理應用輔助檢查,結合焦慮自評量表(SAS)[7]、漢密爾頓焦慮量表(HAMA)[8]等進行評估,避免誤診誤治。
2.2 中西合參 鞏固療效
2.2.1 西藥治療 眩暈病因復雜多樣,臨床中常診斷“腦供血不足”、“頸性頭暈”、“前庭周圍性頭暈”等,在應用擴張腦血管、活血化瘀、營養神經等對癥治療同時,胡老師常配合抗焦慮藥物干預,予氟哌噻噸美利曲辛、鹽酸帕羅西汀等,通過增加突觸間隙多巴胺、去甲腎上腺素及5-羥色胺、多巴胺水平[9],穩定患者情緒,恢復自主神經功能,改善眩暈等癥狀。對于睡眠障礙患者,輔以阿普唑侖抗焦慮、鎮靜催眠。
2.2.2 中醫以疏肝理氣為主 “七情之病必由肝起”,眩暈伴焦慮、驚恐,或僅由情志因素致眩者,皆與肝主疏泄,調暢氣機及情緒的作用密切相關。胡老師認為,憤滿惱怒躁急,致肝氣升發太過,上逆于頭目;且“肝體陰而用陽”,內寄相火,易動風化火,日久則耗傷肝陰,使疏泄失司,肝陽上亢,陽升風動,清明失守,發為眩暈,即所言“肝體愈虛,肝用愈強”。胡老師方中常用柴胡、郁金、青皮等疏肝行氣解郁,郁解則火無以化;川楝子、山梔子、野菊花清泄肝火;天麻、鉤藤、龍齒平肝潛陽祛風。胡老師強調以疏肝為主,不可過于伐肝,配合當歸、白芍、木瓜等柔肝,女貞子、鹿角膠、制黃精、玉竹滋腎陰以養肝陰。因肝郁日久易克脾犯胃,脾失健運則津液輸布失司,氣機郁結則血行不暢,痰瘀互結,蒙蔽清竅,致頭暈纏綿不愈,配合白術、茯苓、水蛭、赤芍等健脾化濕、活血祛瘀。
2.2.3 兼補腎健腦 安神定志 眩暈病位在腦竅,與肝關系密切,究其本在腎。腎藏精生髓充腦,長期受焦慮、郁怒、驚恐等情志刺激,驚則神傷,恐則精卻,腎陰耗傷,髓海失充,精明之府失司,發為眩暈;腎精虧損,無以濟心,則心火亢盛,心神被擾,出現煩躁焦慮、失眠、心悸等癥狀。故胡老師運用熟地、何首烏、益智仁等補腎填精充腦滋養先天,同時配伍遠志、茯神、夜交藤、龍骨等交通心腎,酸棗仁、合歡皮、石菖蒲等解郁安神;并加入澤瀉、茯苓、木香等行氣化濕以防諸滋膩藥物妨礙脾胃,共奏神御志安,防止眩暈復發。
2.3 情志心理治療 胡浩宇老師始終尊崇“心身合一”的思想,對伴有情感障礙的患者,在藥物治療的基礎上,給予情志心理治療。主要有:(1)情志調理:主要通過釋疑、暗示、開導等方法解除患者心因性刺激,通過改變內外環境來宣泄或轉移患者憂愁焦慮、驚恐等不良情感。鼓勵其培養多方面的興趣愛好,如練書法、氣功、打太極、瑜伽等來陶冶情操,豐富精神生活,并進行適度有氧鍛煉,如跑步、游泳等,達到“血脈和利,精神乃居”的心境。(2)認知行為治療:認真傾聽患者傾訴,通過安慰、鼓勵的言語減輕患者對疾病的緊張、焦慮情緒,運用專業知識向患者詳細解釋精神疾患引發軀體癥狀的機制,糾正患者的不合理認知,幫助患者重建信念,樹立積極的生活態度。
2.4 中醫五行音樂治療 中醫五行音樂治療[10]是針對病癥發生的臟腑、經絡結合陰陽五行之間的相生相克關系,通過五音(宮商角徵羽),影響五臟及五志,調節氣血,舒暢情志,緩解焦慮、緊張情緒。多選用角調、羽調、商調,以疏肝理氣,滋水涵木等,選用《江河水》、《平沙落雁》、《花好月圓》、《秋風清露》等樂曲,每天聆聽2次,每次30min,適宜音量維持在30dB,2周為1個療程。播放音樂時鼓勵患者進行自由情景聯想并盡量使全身處于放松狀態,通過多臟調節,達到心身平衡。
患者,王某,女,63歲。主訴“反復頭暈10余年,加重伴肢體酸痛1個月”。現病史:患者于10年前無明顯誘因突發頭暈,視物旋轉、模糊,耳鳴,惡心、嘔吐,乏力。此后上述癥狀基本每年發作1~2次。至多個醫院就診,曾診斷為:椎基底動脈供血不足、頸性眩暈、腦供血不足、位置性眩暈等,治療后癥狀未緩解,為進一步診治,轉至我院。病來胃納差,睡眠欠佳,以入睡困難為主,大便干,小便無殊,消瘦,體質量減輕約4kg。體檢:神清,精神軟,神情焦慮,雙眼眼球水平震顫,余未見明顯陽性體征。舌紅,苔黃膩,脈弦數。輔助檢查:血生化、顱腦CT等輔助檢查未見明顯異常。腦電圖:輕度異常。焦慮自評量表:中度焦慮。與患者及家屬進一步詢問交談中得知患者為高齡產婦,自產下女兒后,一直非常擔心孩子會出安全、健康問題,精神高度緊張,經常難以入睡,平素易煩躁,心情不暢時頭暈加重。西醫診斷:急性焦慮發作。西藥予鹽酸帕羅西汀20mg口服1天1次、阿普唑侖片0.4mg口服,每晚1次。中醫診斷為眩暈,證屬肝陽上亢,治以疏肝平肝,滋陰清火。擬方:柴胡9g,郁金 10g,天麻 12g,鉤藤(后下)、石決明(先煎)、梔子各10g,黃芩12g,生白芍、木瓜各9g,旋復花10g(包煎),桑葚 25g,牛膝 12g,酸棗仁 20g,合歡皮 15g,夜交藤10g,大棗3枚。7劑。囑暢情志。二診:患者訴眩暈明顯減輕,訴夜寐欠佳,難以入睡,胃納一般,大便稀,小便無殊,舌紅,苔薄黃,脈弦數。前方去旋復花、石決明,加茯苓15g,炒白術10g,木香9g。7劑。三診患者情緒明顯好轉,但勞累后仍覺腰腿酸痛,飲食睡眠明顯改善,二便無殊,舌淡紅,苔薄白稍膩,脈弦。上方去天麻、鉤藤、生白芍、白蒺藜,加杜仲12g,女貞子、鹿角膠、何首烏各10g。四診患者訴眩暈未再發,精神狀態可,舌淡,苔薄白,脈弦。繼續原方鞏固1個月。心理治療:在心理咨詢過程中,胡老師認真傾聽患者的苦惱,富于技巧性的觀察、詢問及分析,通過認知行為治療糾正患者不合理信念,重建積極的生活態度。予情志調理,鼓勵、支持患者發展興趣愛好,結合放松訓練及中醫音樂治療,以達心身平衡。七診后患者情緒明顯改善,眩暈等癥狀未再發,焦慮自評量表28分,匹茲堡睡眠質量指數5。隨診3年。未再發。
按:該患者平素急躁易怒,致肝陽偏亢,日久則耗傷肝陰,陰不制陽,亢極則化為風火,上擾清竅,發為眩暈,肝火擾動心神則不寐,肝病橫逆犯脾,則惡心、嘔吐、納差。初診以疏肝解郁,平肝瀉熱為主。方中柴胡、郁金、梔子、黃芩等疏肝瀉熱;清瀉肝火之藥多性寒涼,故投大棗以顧護脾胃;“天麻為治風之神藥”,與鉤藤、石決明共奏平肝熄風,清利頭目之效;生白芍、木瓜補肝陰,助肝用;合歡皮、酸棗仁等解郁養心安神。二診患者眩暈減輕,大便稀,因肝失疏泄,脾氣運化失常,在疏肝解郁,條暢情志基礎上,健脾固本。復診根據患者年齡、肢體酸痛等癥狀,胡老師指出“乙癸同源”,肝陰虛日久累及腎陰,調方注重益腎補腦,加入杜仲、女貞子、鹿角膠使清陽上升,腦竅得養,神御志安,防止眩暈復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