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村改革的歷史見證

張吉舜

今年是我國改革開放40周年。在農村改革初期推行農業生產責任制的過程中，生產隊跟社員簽訂的農副業承包合同，作為農村改革的歷史證物，具有重要的檔案文獻價值。筆者從民間收集到的這套山西省晉東南地區長子縣鮑店人民公社東街大隊（今長治市長子縣鮑店鎮東街村）農副業承包合同，簽訂于1980年12月，分為農業合同和副業合同兩部分，共計149份。農業合同以戶為單位，其中第一生產隊25份、第二生產隊26份、第三生產隊25份、第四生產隊28份、第五生產隊17份；副業合同28份，包括木工、鐵業、運輸、軸承、油漆、理發、油房、園地、做零工等專業承包內容。這套農副業承包合同產生的背景及其內容，反映了我國農村改革不斷深化發展的歷史進程。

一、合同產生背景

1978年底，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作出改革開放的重大決策，認為全黨必須集中精力把農業盡快搞上去，并提出了發展農業生產的一系列政策措施和經濟措施。1979年3月12日至24日，剛成立不久的國家農委組織召開七省三縣農村工作座談會，傳達貫徹三中全會精神，集中討論了建立健全生產責任制的問題。同年9月，黨的十一屆四中全會正式通過了《中共中央關于加快農業發展的決定》，將試行草案中的“不許包產到戶，不許分田單干”改為“不許分田單干。除某些副業生產的特殊需要和邊遠山區、交通不便的單家獨戶外，也不要包產到戶”，[1]給農村部分地區實行包產到戶開了一個口子。包產到戶由暗轉明，引發了全國性的大爭論。為了進一步澄清思想、統一認識，1980年9月，中共中央召開省、市、自治區黨委第一書記座談會，討論加強和完善農業生產責任制問題，會后印發了《關于進一步加強和完善農業生產責任制的幾個問題》（中央75號文件），要求各地結合當地具體情況貫徹執行，以利于動員廣大農村干部和群眾做好工作，發展農業生產。在這份文件中，提倡實行專業承包聯產計酬責任制，認為這種生產責任制，較之其他包產形式有許多優點，提出“以合同形式確定下來當年或幾年不變”。對于少數要求從事個體經營的，“可以經過有關部門批準，與生產隊簽訂合同，持證外出勞動和經營”。同時，對那些邊遠山區和貧困落后的地區，長期“吃糧靠返銷，生產靠貸款，生活靠救濟”的生產隊，群眾對集體喪失信心，因而要求包產到戶的，應當支持群眾的要求，可以包產到戶，也可以包干到戶，并在一個較長的時期內保持穩定。[2]

山西省長期以來受“農業學大寨”運動影響嚴重，在全國率先推行普及學習大寨縣活動，全省有一萬四千多個生產隊過渡到以生產大隊為基本核算單位[3]，興修了一些脫離實際的工程，甚至出現了弄虛作假的現象。1979年3月，山西省委舉行擴大會議，遵照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精神，總結農業學大寨的教訓，討論落實黨的農村經濟政策。1980年10月，山西省委傳達中央75號文件精神，提出今冬明春各級黨委一定要把加強和完善農業生產責任制當作一個中心環節來抓，哪個隊采取哪種責任制形式，要讓群眾自愿選擇，不搞“一刀切”。在此前后，《人民日報》對山西省吉縣東莊生產隊實行專業承包聯產計酬責任制進行了宣傳報道。到1980年末，山西省全省121895個生產隊中，有55422個實行了小段作業定額計酬，占生產隊總數的45.5%；有59737個實行了包工包產聯產計酬，占生產隊總數的49%；有6736個實行了包產到戶和包干到戶，占生產隊總數的5.5%。[4]晉東南地區長子縣鮑店人民公社東街大隊的農副業承包合同正是在這樣的歷史背景下產生的，在這套農副業承包合同的第一段文字中也明確寫道：“根據中共中央、中發〔1980〕75號文件精神，為了進一步加強和完善農業生產責任制，有效地調動農民的積極性，發揮集體經濟的優越性，堅持農業集體化的正確方向，加速農業發展。為此，甲乙雙方特定如下條款，共同執行不得違反。”

二、合同的主要內容

在我國農村改革初期，廣大農民發揮首創精神，結合各地實際情況推行小段包工定額計酬、專業承包聯產計酬、三包到組聯產計酬、統一經營聯產到勞、包產到戶、包干到戶等多種生產責任制形式。從東街大隊的農業承包合同來看，該隊實行的是統一經營聯產到勞責任制。所謂統一經營聯產到勞，是指生產大隊生產資料為集體所有制不變，基本核算單位不變，生產隊統一按勞分配，統一種植計劃，統一耕種，統一投資，統一使用耕畜、大中型農機具和水利設施，實行定勞力、定地段、定產量、定分工、定投資，超產獎勵的“五定一獎”制度。

東街大隊農副業承包合同由生產大隊制定，生產隊和社員簽訂。按照《專業承包農業合同》的約定，生產隊承擔的事項包括耕耙土地、肥料、種子、農藥、牲畜和大中型農具。社員必須在生產隊領導下，統一計劃、統一標準、統一分配。社員承包的土地不準買賣，不準轉讓，不準雇工剝削，不準荒蕪土地、不準破壞水利設施和大中型農具。社員除承包土地投工外，還要主動向生產隊投夠全年應投工數，如欠工，須交勞務款。社員必須按時、按質、按量交出所承包的產量，凡到期完不成所承包產量、谷草者，生產隊有權采取強制經濟措施迫使其交出，情節嚴重者，上交大隊經濟領導組和上級經濟法庭處理。承包時間自1980年12月1日至1981年12月30日止，合同期一年。承包合同須嚴格執行“五定一獎”制度，以第三生產隊王元珍簽訂的合同為例，一是定勞力：有王元珍、王云則等勞動力5人；二是定地段：承包土地36.5畝，包括3號機井、場北等4個地塊；三是定產量：年總產量為13928斤，其中玉米4275斤、間作大豆368斤、谷子3025斤、紅高粱4700斤、山藥蛋1560斤；四是定分工：王元珍種植玉米，王云則種植谷子等；五是定投資：種子1031斤（含山藥蛋種780斤）、化肥148元、農家肥78元；六是獎勵制度：全獎全賠。與農業承包合同不同，副業承包合同的經營性質屬于個人或多人合作包干，承包者按合同約定向生產隊繳納相應款項，自負盈虧，合同期一年。

在統一經營聯產到勞責任制中，生產隊根據生產需要和社員個人勞動能力、技術專長進行合理分工，有利于解決集體生產同家庭副業之間的矛盾，減少了以往社員和干部之間因為派工和工分問題發生的矛盾，初步糾正了生產指導中的主觀主義和分配中的平均主義。承包合同中的全獎全賠制度，有效地調動了農民的生產積極性，使農副業生產得到比較迅速的發展，絕大多數農民的收入有所增加。在這套農副業承包合同期滿后，1982年頒布的中央1號文件正式肯定包產到戶和包干到戶是社會主義集體經濟的生產責任制，東街大隊跟全國絕大多數農村地區一樣，開始實行包干到戶責任制，由此，歷史翻開了新的一頁。

參考文獻：

[1]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編.三中全會以來重要文獻選編（上）[G].北京：人民出版社，1982：199.

[2]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編.三中全會以來重要文獻選編（上）[G].北京：人民出版社，1982：547-548.

[3]山西省農業合作史編輯委員會編.山西農業合作史大事記卷[M].太原：山西人民出版社，1997：204.

[4]郭展翔、楊五云.山西農業志[M].太原：山西省地方志編纂委員會辦公室，1987：111.

作者單位：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生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