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林
【摘 要】人民代表大會代表議案理論作為人大制度中的重要理論,其淵源可以追溯至首創于西方的代議制理論,而后,西方代議制理論中有關代表議案理論的內核為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批判與探索,最終經中國共產黨在不同時期政權建設過程中逐步使之中國化并不斷發展完善。
【關鍵詞】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代表議案理論
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的思想有一個鮮明內核,即社會主義制度優于資本主義制度,且前者必然取代后者。在此基礎上,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對于形成于西方的代議制理論自然是持有批判態度的。然而,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所否定的只是把人民意志作為一種偽裝的資產階級代議制理論,并沒有就此否定代議制這一形式,相反認為其民主性和進步性對無產階級來說,是可以為斗爭所利用的,這就激發了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構想新型代議制表現形式的決心。正是在在批判西方資產階級代議制理論基礎上探索形成的無產階級代議制理論為我國人民代表大會代表議案理論奠定了堅實基礎,成為我國人民代表大會代表議案理論核心思想的直接源頭。
一、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對西方代議制理論的批判為代表議案理論的形成披荊斬棘
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認為,西方代議制的弊端首先在于其階級局限性,代議機構即是現代資產階級社會的特殊產物,它同現代資產階級社會是很難分開的,因此西方資產階級代議制所推崇的選舉與議會在代表人民利益方面只是空談。
巴黎公社以前,馬克思、恩格斯主要是針對一些資產階級國家的議會展開對西方資產階級代議制的大量批判。如《第六屆萊茵省議會的辯論——關于林木盜竊法的辯論》一文中,馬克思指出:“省議會在恢復我們的訴訟的某些范疇方面的功績完全等于零,”“它根據自己的任務,維護了一定的特殊利益并把它作為最終目的,它具有無視法律的天生本能,”并嘲諷無視法律的省議會行使立法權“正如啞巴并不因為人們給了他一個極長的話筒就會說話一樣,私人利益也并不因為人們把它抬上了立法者的寶座就能立法。” i借普魯士萊茵省議會,利用種種犀利言辭揭露出資產階級議會實為有產者維護自身利益的統治方式的本質,揭露所謂議會民主是被迫的、虛假的,不僅不能發揮民意機關的作用,甚至還會不斷踐踏人民的意志。
民主選舉是西方代議制理論中另一大支柱。雖然各資本主義國家都宣稱公民具有普選權,但經過資產階級在制度設計上的“一番盤剝”后,真正享有選舉權和被選舉權的公民并非多數,財產資格限制就直接將大多數人排除在外。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對資產階級選舉制的批判顯得更加尖銳。恩格斯在《給“北極星報“編輯的第三封信》中即明確指出:“資產階級的力量全部取決于金錢,”認為批判資產者實行選舉制度,是為了維持統治基礎而迫不得已的行為,“資產階級實行這一切改良,只是為了用金錢的特權代替以往的一切個人特權和世襲特權。這樣,他們通過選舉權和被選舉權的財產資格的限制,使選舉原則成為本階級獨有的財產。”ii有關選舉權和選舉機構方面的安排,不僅把人民的大多數排除在外,而且還使其余享有特權的一部分遭到官僚集團最肆無忌憚的擺布。iii至于參加議會的議員,馬克思和恩格斯在分析英國議會的成分時,做過相關統計,不僅選民人數同居民總數之間以及當選的議員人數同居民總數之間的比例不恰當外,議員的構成更是不合理。議席總計641人,其中貴族親屬103人、愛爾蘭貴族6人、領地貴族266人、文學科學界人士20人、陸海軍30人、財貿界代表109人、律師107人、工人數為零。iv “還有至少一百個議員,名義上是由自己選區選出的,其實都是由公爵、伯爵、侯爵、貴婦人以及靠自己在當地的勢力取得政治利益的人指定的。” v
由以上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對西方代議制中議會與選舉的批判可以看出,西方代議制理論存在著十分明顯的階級局限以及脫離群眾的弊端,在對西方代議制理論進行借鑒之前,要首先摒棄西方代議制的弊端。
二、巴黎公社經驗指導下形成的無產階級代議制理論為代表議案理論提供直接理論指導
首先,在馬克思看來,具有真實性的普選是科學選出代表、建設新型無產階級政權、保障人民民主權利的基礎。馬克思指出,巴黎公社之前“普選權在此之前一直被濫用,或者被當做以議會方式批準神圣國家政權的工具,或者被當做統治階級手中的玩物,只是讓人民每幾年行使一次,來批準議會制的階級統治(選擇這種統治工具);而現在,普選權已被應用于它真正的目的:由各公社選舉他們的行政和創制法律的公職人員。”vi科學完善的選舉制度是合理選出人民代表的前提條件,也是人民通過選出的代表表達利益所求的基本保障,馬克思、恩格斯對新型無產階級選舉制度的探索為代表議案理論中提案代表的選舉開辟了先河。
其次,對于政府人員的構成,馬克思指出:“從前有一種錯覺,以為行政和政治管理是神秘的事情,是高不可攀的職務,只能委托給一個受過訓練的特殊階層,即國家寄生蟲、高俸厚祿的阿諛之徒、閑職大員等高位權貴們,這個階層從群眾中吸取有教養的分子,并利用他們去反對居于等級社會下層的群眾自己。現在這種錯覺已經消除。vii “公社必須由各區全民投票選出的城市代表組成,這些城市代表對選民負責,隨時可以撤換。其中大多數自然會是工人,或者是公認的工人階級的代表。” viii根據馬克思、恩格斯對公職人員的論述,同理,代表議案理論中代表議案的收集與處理等工作全部是由人民選舉出來的公職人員來進行的,一旦他們沒有履行義務便應隨時撤換。這一想法,保證了政府公職人員的來源與構成,為政府代表人民利益、為人民辦實事、為人民開展工作建立堅實保障。
最后,為了防止新的國家公職人員蛻變,馬克思在《<法蘭西內戰>一書導言》中肯定公社的做法,指出:“第一,它把行政、司法和國民教育方面的一切職位交給由普選選出的人擔任,而且規定選舉者可以隨時撤換被選舉者。第二,它對所有公職人員,不論職位高低,都只付給跟其他工人同樣的工資……這樣,即使公社沒有另外給各代議機構的代表規定權限委托書,也能可靠地防止他們去追求升官發財了。” ix為選舉者提供隨時撤換被選舉者的權利并從制度上規定公職人員的工資,視為有效避免如資本主義國家公職人員“唯利而政”的現象,也能防止被選舉者滋生不作為的思想,對于代表議案理論中防止提案代表滋生腐敗具有一定指導作用。
三、列寧關于蘇維埃政權建設的理論與實踐是代表議案理論的直接模本
列寧首次將馬克思、恩格斯關于代表制的基本觀點應用于無產階級民主建設、領導俄國十月革命并建立蘇維埃制度這一理論開拓與實踐范例對人民代表大會制度及代表議案理論的產生起到了關鍵的示范作用。
“蘇維埃”一詞意為“代表大會”或“會議”,起初是工廠工人用來建立領導罷工的機關而使用的,后來在無產階級斗爭形式的變化中逐步發展為工農兵代表蘇維埃,并且成為無產階級專政的國家形式。在蘇維埃的這一復雜轉變過程中,列寧精準地抓住了它的實質與核心,提出了以蘇維埃作為西方議會制度的替代物來實現無產階級民主的考量。
最早列寧關于建立“真正代表民意”的新型制度的觀點表現為“絕對要有人民代表的會議、并且一定要有全民的和立憲的會議”x。到了《布爾什維克能保持國家政權嗎?》一文中,列寧就明確地闡明了自己關于人民代議制理論的構想:“擺脫議會制的出路,當然不在于取消代表機構和選舉制,而在于把代表機構由清談館變為‘工作機構。這與馬克思恩格斯關于議行合一原則的論述不謀而合。列寧認為公社不應當是議會式的,而應當是工作的機構,監督行政和立法的機構。” xi這一構想的最突出表現是1917年修改黨綱時,列寧提出應該用憲法確保這一構想:“(1)建立人民專制:國家整個最高權力應該屬于人民代表,人民代表組成單一的人民會議,即單一的議院。(2)建立人民專政,即國家的整個最高權力掌握在立法會議手里,立法會議由人民代表組成,它是單一的議院。” xii在列寧眼里,無產階級的代議機關要想徹底區別于資產階級民主的虛假實質,就必須掌握實權、變得有力,為此國家立法權和行政權就不能分離,要保證由人民選舉出來的機關來行使一切權力。這一理論在十月革命時的一句口號——“一切權力歸蘇維埃”中表現得最為貼切。
其次,列寧也十分強調實行普選、平等、直接和無記名投票的選舉是人民代議機構產生的基礎和前提。他認為人民代表會議一定是要“全民”的和“立憲”的,并解釋這個會議,第一,它要真正表達人民的意志,就決定了它需要普遍的選舉權,并充分保障競選的自由。第二,它必須確實有力量和權力“確立”保障人民專制制度的國家的秩序,xiii只有滿足這兩個條件的議會才有可能是真正全民的、立憲的。列寧領導的蘇聯蘇維埃制度下的選舉經歷了不同階段的變化:1918年憲法規定蘇維埃代表大會由工農兵和哥薩克的代表組成,由城市和省的蘇維埃代表大會選舉。蘇聯統一后,1924年憲法規定中央執行委員會由聯盟蘇維埃和民族蘇維埃組成,聯盟蘇維埃按每一加盟共和國的人口比例自各加盟共和國蘇維埃代表大會中選舉產生,民族蘇維埃由每一加盟共和國及自治共和國選派代表,蘇俄各自治省每省選代表一人。到1936年,蘇聯憲法對蘇維埃制度作了進一步完善,其中規定“從中央到地方各級蘇維埃的代表都由選民直接選舉產生,并實現了代表選舉的平等原則,城市和農村同等數量的選民產生等量的代表。” xv
再次,在代表議案理論中,當選代表肩負著上傳人民利益訴求的職責,如何防止提案代表以權謀私或不作為同樣值得制度設計者予以關注。同馬克思、恩格斯提出防止公職人員蛻變問題一樣,列寧在蘇維埃政權建設中也十分重視這一問題,他認為:“任何由選舉產生的機關或代表議會,只有承認和實行由選舉人對代表的罷免權,才能被認為是真正民主和確實代表人民意志的機關,這才是真正民主制的基本原則。”
中國共產黨一開始就是共產主義的踐行者,中國共產黨的政權建設原則及方法,都是在繼承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理論的精華并結合本國國情的基礎上提出的。雖然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并沒有明確提出代表議案這一理論,但他們對政權建設的思考與觀點是人民代表大會制度及代表議案理論的邏輯起點,為人民代表大會制度及代表議案理論的形成奠定了良好基礎。
注釋:
i 中央編譯局:《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一卷),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第288-290頁。
ii 中央編譯局:《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二卷),人民出版社1957年版,第648頁。
iii 中央編譯局:《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十二卷),人民出版社1962年版,第660頁。
iv 中央編譯局:《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十卷),人民出版社1962年版,第53頁。
v 中央編譯局:《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十卷),人民出版社1962年版,第53頁。
vi 中央編譯局:《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十七卷),人民出版社1963年版,第589頁。
vii 中央編譯局:《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十七卷),人民出版社1963年版,第589頁。
viii 中央編譯局:《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十七卷),人民出版社1963年版,第589頁。
ix 中央編譯局:《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二十二卷),人民出版社1965年版,第228頁。
x 中央編譯局:《列寧全集》(第一卷),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第51頁。
xi 中央編譯局:《列寧選集》(第三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151頁。
xii 中央編譯局:《列寧全集》(第二十九卷),人民出版社1988年版,第476頁。
xiii 中央編譯局:《列寧全集》(第八卷),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第482-483頁。
xv 蔡定劍:《中國人大制度》,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1992年版,第45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