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貝，對不起

付新民

本是一次例行公事的周記作業，卻讓我心靈受到了極大的震撼。委實說，我對睿杰并不了解，也沒有特別的關注。

他在周記中寫道：“您是我第一個喜歡的語文老師，雖然我恨語文恨到骨子里。以前我看到老師，就像看到欠了一屁股債還厚臉皮來借錢的人一樣，令人深惡痛絕。”

“在您的課上，我的上下眼皮和睦相處，連以往要把嘴角撐爛的哈欠也被馴服得服服帖帖，除了回答問題，連小話都不再講。

“在我前幾年的求學路上，從未見過有哪一位老師如此教學，名雖不為創新，但創新已融入其中。”

作為老師，我很欣慰，能夠有學生如此評價我，是教師職業生涯中最幸福的事，但我也很內疚，我為我們的語文教育深深地傷害了一個稚拙的少年而懺悔。語文，我們安身立命的職業如此的尷尬，居然像欠了一屁股債還厚臉皮借錢的人一樣，不知進退，讓學生厭煩。現實的中小學語文教育的確欠了學生一些大賬。語文應該有的靈性、從容、人文、博愛、思想，對生命的滋養全部沒有了，剩下來的是空洞的說教、無休止的知識灌輸，以致于學生恨老師，居然連知識也一起恨，這不能不說是我們語文教育最大的悲哀。這可是我們的母語啊！

睿杰，我作為語文老師向你道歉：“對不起，我們錯了。”本該由老師承受的壓力轉嫁給了你，應試的毒藥雖然是藥但畢竟有毒，我們沒有輸在起跑線上卻輸在了終點。然后我們還堂而皇之地說，我們也沒有辦法，因為學校要成績，家長要評價選擇學校。照這樣說，每個老師都可以找一大堆理由。

我沒有像培養兒子一樣培養你，我就是犯罪。我們茍活于評價中，面對以應試為目的的東西，我們不該悲傷地坐在你的身邊無能為力。我要教的是我用生命理解的語文，我要做的是使自己變得更加強悍，更充滿智慧，保全你的天性，還要讓所謂的成績達到評價者的期望。

睿杰，你給我提出了所希望的語文期待的同時，也給了我無上的勇氣與動力。睿杰，你很善良，那么多年強迫你學你不喜歡的東西，你居然都堅持下來了，這是一種非常重要的品質。其實成人的世界里像這樣的無奈很多，不喜歡，但因為必須，我們選擇堅持。

客觀地講，睿杰，你的語文并沒有你想象得那么糟糕，因為幾次作文盲評，你都榜上有名，作文可是語文水平的集中體現和試金石哦。我們要做的是重新看待語文，重新出發。你也別指望所有的老師都站在教育的高度看教學，站在社會的高度看教育，教師也有生活的茍且。站在人生的高度看社會，站在社會的高度看老師，我們也許就會豁然開朗——教師說到底是一種職業，再蹩腳的教師也愿意并一直想堅守職業的底線和操守。如果全天下只有你碰到的老師是這樣，那么，你才可以恨老師。

睿杰，多虧你的反饋和提醒，讓我明白自己一直堅持的語文教學理念是對的。愿未來相處的日子里語文能撥動你的心弦，愿語文能重新換回你的熱情和初心。借用我們的校長對畢業生的寄語：“愿你出走半生，歸來仍是少年。”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