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我國音樂作品著作權集體管理制度

胡百超

[摘要]中國音樂著作權協會（以下簡稱“音著協”）自成立以來，在維護著作權人和鄰接權人的利益方面扮演了重要的角色，在很大程度上保障了權利人的權益，服務了各類音樂作品使用者。但是，在數字技術迅猛發展、國民版權意識薄弱的今天，音著協的運行也存在諸多問題。著作權的保護和版權意識的提高刻不容緩。本文通過分析音著協在我國發展的現狀，結合具體案例，試對音著協運行體系的完善提出相應的建議。

[關鍵詞]音著協；著作權人利益；著作權集體管理制度

隨著科技的迅猛發展，便捷的互聯網改變了音樂產業的格局，網絡化的音樂生產、傳播和消費方式正逐步取代傳統的音樂傳播模式。通過互聯網技術，音樂作品的下載和分享打破了時空限制，變得即時、零散，受眾可以更加便捷和隨意地獲取音樂資源。然而這給音樂作品的版權保護帶來了巨大的挑戰，加之國內版權意識淡薄，盜版與非法下載行為猖獗，著作權人的利益受到了嚴重的破壞。因此，如何使著作權人的利益不受侵害，讓音樂產業良性發展，是我們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

一、集體管理組織的職能以及實施的必要性

音樂作品著作權集體管理，是指音樂作品的著作權人授權有關組織，代為集中管理其著作權和鄰接權的制度。它的職責和權力包括集中行使權利人的有關權利；向使用者洽談使用條件并收取使用費；向權利人轉付使用費；進行涉及著作權或與著作權有關的權利的訴訟、仲裁等。作為作品著作權人與作品使用方之間的“中間人”，音著協的存在使得音樂作品的使用者可以合法獲得相關授權，對于權利人而言，偏遠地區的權益也能得到相應的補救。

改革開放以來，港臺地區流行音樂風潮給內地音樂市場帶來了春天，無數新潮的音樂作品滲透進大眾的生活。內地的音樂人從模仿到原創，大量優秀的作品隨即被創作出來。如今，數字音樂越來越以其創作上的豐富性、傳播上的即時性、儲存上的便捷性，替代了以唱片和磁帶為主的傳統實體唱片市場。由于獲取音樂作品的方式和渠道越來越多樣、傳播速度越來越迅疾，加之盜版現象的猖獗，導致音樂著作權人難以獲知作品的被使用情況，權利人的利益受到嚴重破壞。音樂作品著作權集體管理制度由此被引人中國。

二、音樂著作權協會在我國的發展與現狀

中國音樂著作權協會由國家版權局和中國音樂家協會于1992年共同發起并成立，它是中國內地唯一的音樂著作權集體管理組織，自成立以來，已接納會員8100余人。2016年協會許可總收益再創新高，達到1.84億元，比2015年增長約8.2%。

我國音著協最初由政府注資建立，是半官方、壟斷性的集體管理組織。由于目前國民版權意識淡薄、行業市場機制尚不成熟，因此帶有壟斷性質的音著協短期內既有利于減少權利人之間的糾紛，又有利于集體管理制度在全社會的認知和接納。

三、當下音樂著作權協會面臨的困難

音樂作品的版權意識在國外普遍有很高的認知度。但在中國，不論是權威的媒體機構還是不同規模的商業場所，在音樂作品使用問題上侵權行為屢見不鮮，給音著協的工作帶來很大挑戰。

去年音著協工作人員發現，上海易初蓮花連鎖超市有限公司徐匯區卜蜂蓮花船廠店長期在其營業場所播放未獲授權的背景音樂，音著協通過各種方式與該超市溝通，但后者均拒絕向音著協補交版權費用。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著作權法》以及我國參加的國際版權公約，音樂著作權人對其作品享有表演權，表演使用（包括兩種情況，其一指“現場表演”，如演唱會、演奏會等現場使用音樂；其二指“機械表演”，如商場、超市、酒店、飛機、KTV等公共場所播放背景音樂）音樂作品應征得著作權人的許可，并向著作權人支付費用。據此，音著協將侵權方告上法庭。2017年1月24日，法院認定上海易初蓮花連鎖超市有限公司播放的背景音樂屬侵權行為，并賠償音著協合理費用及經濟損失人民幣11500兀。

國內多家廣播電臺在音樂作品使用問題上也存在侵權問題。今年年初，在未支付著作權使用費的情況下，鄭州人民廣播電臺在其播放的電臺節目中長期使用大量未經授權的音樂作品，經音著協多次溝通扔拒絕處理音樂作品合法使用的問題，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著作權法》及國務院出臺的《廣播電臺電視臺播放錄音制品支付報酬暫行辦法》規定：廣播電臺、電視臺在使用音樂作品時應當向著作權人支付使用報酬，并可通過與相應的著作權集體管理組織協商解決整體使用作品的著作權法律問題。嗍于是音著協就鄭州人民廣播電臺的侵權行為訴至鄭州市中級人民法院。法院已于今年4月17日正式受理該案。

如今在音樂版權保護問題上，國內多數人仍然存在極大的法律誤區，百度曾一度憑借“避風港原則”將大量音樂作品隨時并不限次數地提供免費下載，導致“音樂是免費的”這一觀念深植大眾思維中，嚴重損害了音樂著作權人的合法利益。

四、音樂著作權協會面臨的爭議

音著協的建立使得國內音樂著作權人的利益得到了有效保障，由于著作權集體管理制度在國內發展起步較晚，很多運行環節尚未成熟，因此自成立以來，音著協本身也一直存在諸多爭議。

歌手鄭鈞在2010年的北京演唱會上演唱了自己創作的歌曲《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音著協宣稱，十月天公司未支付報酬使用該歌曲進行表演，侵犯了著作權人的表演權。十月天公司認為，鄭鈞在其本人演唱會演唱自己的作品并未侵犯鄭鈞的著作權人權利，不同意音著協的訴訟請求。經審判，法院認為，鄭鈞作為歌曲《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的詞曲著作權人，雖然委托音著協管理作品的表演權，但是音著協成立的初衷是維護著作權人的合法權利不被他人侵犯，而非著作權人使用本人作品時仍要向音著協獲得許可并支付使用費，因此法院駁回了音著協對該案的全部請求。

2014年，歌曲《小芳》的詞曲作者李春波指出，香港歌手方大同的新作《小方》涉嫌抄襲《小芳》，而華納音樂版權香港有限公司表示抄襲指控純屬誤會，并稱在翻錄《小芳》前已獲得李春波本人的授權。但李春波稱并未接到任何事先通知。作為音著協早期的會員，李春波的作品被翻錄理應由音著協作為中間人進行溝通，但李春波表示“沒指望音著協能幫什么忙。”音著協的工作人員也稱：“作為一個權利人組織，我們協會比個體維權能力肯定要強。但是我們也僅僅是個維權組織，沒有執法權，也沒有太多的手段促使使用者守法經營。”endprint

在此事件中，音著協理應作為作品著作權人和作品使用者之間的橋梁，做好授權工作，為兩方提供便利，然而此次事件音著協卻全程零作為，難免令音著協的存在略顯尷尬。

綜合以上兩個案例可以說明，如今成立了25年的音著協依然沒能有一個權責分明的、健全的法律系統為依托。另外作為壟斷性質的版權管理機構，音著協如何向作品使用者收費，收費標準是什么，以何種比例向詞曲作者扣除管理費，以及向哪些使用者收取過費用等問題都無從知曉。這些現象嚴重破壞了著作權人的利益，打擊了原創音樂人的創作熱情。

五、完善音著協運行體系的幾點建議

（一）建立完備的法律條款。由于我國的音樂著作權集體管理制度建立時間較晚，在具體操作執行上沒有明確的法律依據，這成為了與音著協有關的一系列法律糾紛的重要原因。音著協應盡快填補法律空白。另外，音著協應公布其獲得授權的音樂作品目錄、明確作品使用人應遵守的義務，以及相應獲取的權力范圍。北歐一些國家施行延伸性集體許可協議，這種協議將版權許可的效力延伸到未被代表的權利人。發放許可的復制權組織也必須向未被代表的權利人分配報酬。關于這種模式在國內的試行曾遭質疑之聲，原因是部分著作權人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代表”，并且未收到音著協代理收取的使用費。因此，音著協必須明確自身權責范圍，加強企業管理，唯有如此，才能有更多的著作權人自愿加入進來。

（二）制定統一、透明的收費規則。由于音樂著作權是無形財產，作品本身難以定價，因此在作品被使用過程中音著協可能存在亂收費、收費數目不透明等現象，因此相關部門可以考慮借鑒國外的集體管理組織的收費標準，運用合理的收費計算方法，出臺統一的收費標準。在制定收費標準時，應在充分尊重著作權人勞動成果的前提下，考慮作品使用人的接受程度。另外，音著協可以考慮建立網絡服務平臺，通過設定合理、公正的操作程序，將作品使用人與著作權人建立在聯動的操作系統中，從而保障音樂作品授權的即時性、合法性，以及收取費用的透明性。

（三）合理引入市場競爭規則。上述提到，由于我國的著作權集體管理制度成立時間短，大眾對音樂著作權意識淡薄，因此國家對音著協采取了扶持政策，這樣既有益于音樂著作權的集中管理，又有益于集體管理制度在全社會的認知以及接納。但是壟斷是一把雙刃劍，僅此一家的音樂作品集體管理機構，使得作品著作權人在尋求信托機構時缺少選擇的余地，在與音著協談判時難免成為被動的一方。另外，在沒有競爭對手的環境下，音著協容易出現工作效率低下，缺乏創新動力等問題。

美國版權集體管理組織采取競爭型分散的管理模式，一個領域內有多個機構相互競爭。各團體為了在自由競爭體制下求生存，往往采取最有效的運作方式，以吸引更多權利人的加入，并減少成本支出，從而使得著作權人利益得到最大保障。

因此，筆者認為，政府應適當采取反壟斷的市場競爭規則，成立第二家著作權集體管理機構，如此一來，兩家著作權集體管理機構會形成良性的市場競爭，優勝劣汰的市場法則會倒逼兩家管理組織進行自身機制的完善和服務質量的升級。不僅如此，著作權人維權的籌碼會變得更多，作品使用者獲取音樂作品授權的途徑也會更加便捷和透明，進而避免使用者在無意間引發侵權的行為。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