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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無形文化財到非物質文化遺產的觀念變革

2018-01-19 08:25:24
中國人民大學學報 2018年1期
關鍵詞:概念文化

吳 真

“非物質文化遺產”作為一個新興的文化概念日漸深入人心,但是由于“遺產”一詞在漢語中早已有固定的認知,“非物質+文化+遺產”,構成一個“新+舊+舊”的復合詞,人們習慣性地用“非物質”與“親屬制度中所繼承的財產”簡單相加的模式來加以理解,因此產生誤讀。媒體和學界有人認為:“當前名不符實的‘文化遺產’一詞的濫用,是國人思想觀念矛盾混亂的典型表現,建議國家明令將以往誤稱的‘文化遺產’改正為‘文化財產’!”*鄧瓊:《學者建議文化遺產應改稱文化財產》,載《羊城晚報》,2010-07-01;張亮、趙亞娟:《“文化財產”與“文化遺產”辨:一種國際法的視角》,載《學術研究》,2012(4)。“如果我們采取一種相對狹窄而簡單的態度對待遺產,即把遺產看作財產(property),那么其所屬關系就顯得更簡單。”*彭兆榮、路芳:《文化遺產關鍵詞》,346頁,貴陽,貴州人民出版社,2014。也有學者認為:“非物質文化遺產源自日語‘無形文化財’一詞的英譯,有時也被直接寫作‘無形文化財’或無形文化遺產。”*苑利、顧軍:《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的十項基本原則》,載《學習與實踐》,2006(11)。甚至在近年出版的學術論著中還有諸如“日本的‘文化財’概念也就是我們今天所說的文化遺產”*白慧穎:《知識經濟與視覺文化視野下的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與開發》,4頁,北京,北京理工大學出版社,2012 。的錯誤論斷。

回溯聯合國教科文組織“遺產”概念的演進史就會發現,文化的定義,不僅是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工作術語,更代表著國際社會對人類文明進程的深刻反思。*系統梳理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概念由來與學科背景,主要有Aikawa-Faure Noriko.UNESCO Convention for the Safeguarding of the 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Form its Adoption to the First Meeting of the Intergovernmental Committee,載《無形文化遺産の保護》,13-30頁,東京,東京文化財研究所,2008;巴莫曲布嫫:《非物質文化遺產:從概念到實踐》,載《民族藝術》,2008(1);巴莫曲布嫫:《從語詞層面理解非物質文化遺產——基于〈公約〉“兩個中文本”的分析》,載《民族藝術》,2015(6)。本文在借鑒以往研究基礎上,著重辨析較少被學界關注的“無形文化財—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概念演進史。從“文化財產”演進到“文化遺產”,恰恰反映了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在2003年《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公約》(下稱《非遺公約》)訂立之前幾經反復的“文化保護之道”。*本文討論的是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文化概念演變過程,暫不涉及國際法、知識產權領域的“文化財產”問題,法學角度的探討可參見Lucas Lixinski.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 in International Law.Oxford Scholarship Online, 2013;靳婷:《文化財產所有權問題研究》,北京,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13。

一、“文化財”概念的生成與接受

“文化財”概念曾經走到中國大門口,又被擋在門外。近代西方博物學、考古學的“antique”觀念傳到中國之時,國人將之對譯為古籍中常見的“古物”“文物”“古董”等。20世紀初期的文化主義熱潮中,文化財產(德語Kulturgiiter,英語Cultural Property)一詞漸漸流行,此概念張揚了文化的價值屬性,進一步擴大了antique的內容。

東亞漢字系統的“文化財”概念,是由日本率先提出的。京都大學教授左右田喜一郎(1881—1927)在1919年“黎明會”的一次首倡“文化價值論”的公開演講中,將德語的Kulturgiiter譯為日語“文化財”。*左右田喜一郎:《文化主義の論理》,載《橫浜貿易新報》,1919-01-24。左右田喜一郎曾師從新康德學派的代表學者李凱爾特,回日本后,他在社會上推廣文化的價值與生產能力。*參見西奧多·M· 波特、多蘿西·羅斯主編:《劍橋科學史》,第7卷,457頁,鄭州,大象出版社,2008。1922年,左右田喜一郎的《文化價值與極限概念》一書出版,引起極大的反響,在他的帶動下,“文化主義”遂成潮流,“文化財”一詞也隨之流行。

在大量日語新詞涌入中國的民國時期,1930年國民政府頒布《古物保存法》,1935年成立“舊都文物整理委員會”,這些概念仍然以古物為中心,“文化財”一詞并未被國人接受。偶有一些書籍介紹日本的文化財觀念,如1941年楊杏庭編《文化教育學概論》有一章專論“文化價值論——文化財”*楊杏庭編:《文化教育學概論》,南京,南京國立編譯館,1941。,但并未產生多大影響。日本戰敗之后,1946年日本外務省奉盟軍總部之命制作一本返還中國文化財總目錄,同書別冊的日文標題為《中國戰時文化財損失數量及評價總目》,因為記載的事項除了文物之外,還有大量的現代金銀器具、出版書籍等中國被劫資產。這份目錄轉譯成中文的時候,標題改成《中國戰時文物損失數量及估價總目》。*《中華民國よりの掠奪文化財総目録》,東京,外務省特別財產局,1946。同時駐日盟軍總司令部的相關文件中,這些必須歸還中國的“文化財”被稱為Cultural Property(文化財產)或者Cultural Objects(文化物品),對譯的概念更接近日本。*森本和男:《文化財の社會史》,638-656頁,東京,彩流社,2010。

從1946年到1949年,無論是中國政府官方還是媒體和民間,在涉及對日索賠以及追索被劫財物之時,一直沿用“文物”概念,拒絕采用日語詞匯“文化財”概念。*中華民國駐日代表團:《在日辦理賠償歸還工作綜述》,東京,中華民國駐日代表團編印,1949。這可能是因為“文物”觀念根深蒂固,也可能出于對日本文化侵略政策的抵觸情緒。

從中日表述的差異性來看,“文物”“古物”中“物”的文化理念從語詞上就已經限定了這一概念很難自然地過渡到包含“非物”的文化理念。反觀日本,在20世紀20年代文化財價值論的基礎上,日本政府于1950年開始實施《文化財保護法》,將保護的范圍定義為有形文化財、無形文化財、民俗資料、紀念物、埋葬文化財等,大大拓寬了文化的定義,之后又陸續推出相應的“人間國寶”認定制度、“重要無形民俗文化財指定制度”,這些措施被公認為“對于教科文組織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制度的建立以及非物質文化遺產概念自身的最終形成,都起到過十分重要的作用”。*鄭安文:《〈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公約中〉譯本非遺定義中的誤譯:基于概念邏輯關系的解讀》,載《中國翻譯》,2016(2)。

可是,既然日本的無形文化財制度被認為是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的母胎,為什么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并未直接采用“無形文化財”的英文對譯“Intangible Cultural Property”呢?

從“財”到“遺產”的觀念嬗變,恰恰是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揚棄日本制度的長期探索。我們應當結合人類學、民俗學、國際法等學科的概念工具和學術傳統,回到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的觀念演進史中,去觀察“非物質文化遺產”作為一種知識生產的動態過程。

二、文化遺產的代際責任與代際公平

“財產”的概念是以近代“私有制”的所有權為前提產生的,強調文化作為“物”的價值。20世紀50年代,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文化工作重點在于保護文化的價值,當時文化的概念集中于文學藝術作品、紀念物,也就是中文對應的藝術品、文物、遺跡等。 1954年5月14日,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在荷蘭海牙通過《關于武裝沖突情況下保護文化財產公約》(又稱《海牙公約》)。這是第一個嘗試以“文化財產”(Cultural Property)的名義對文化事項加以保護的國際公約,內文共有94處“文化財產”、3處“文化遺產”,兩個詞匯出現的語境有很大區別:公約使用“文化財產”時,一般指向正在遭受損害的具體對象,要求財產的所在國履行財產所有權相應承擔的保護;而在描述這些應該被保護的對象的文化價值時,則使用“文化遺產”來強調其作為人類遺產的文化價值。比如闡明公約理論基礎的第一句:“締約各國,認識到在最近的武裝沖突中文化財產遭受到嚴重損害,且由于作戰技術的發展,其正處在日益增加的毀滅威脅之中;確信對任何民族文化財產的損害亦即對全人類文化遺產的損害,因為每一民族對世界文化皆有其貢獻;考慮到文化遺產的保存對于世界各地民族具有重大意義,該遺產獲得國際保護至為重要。”*UNESCO:《關于武裝沖突情況下保護文化財產公約》(The Hague Convention for the Protection of Cultural Property in the Event of Armed Conflict),1954-05-14。

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在肯定締約國對于文化財產所有權的立場上,以“全人類文化遺產”的名義,對締約國在武裝沖突情況下的軍事行動加以約束。這種策略始于《海牙公約》,并貫穿于此后3個文化條約、4個建議書之中。*佐藤禎一:《文化と國際法——世界遺産條約·無形遺産條約と文化多様性條約》,107-109頁,東京,玉川大學出版部,2008。這些文件均使用“文化財產”這一術語,強調締約各國作為保護本國文化財產的主體性,亦即“所在國保護”的原則,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只是站在呼吁保護人類遺產與協調國際合作的角度加以促成。

1959年埃及政府計劃在尼羅河上游修建阿斯旺水壩,一旦建成,將對兩座千年神廟造成毀滅性破壞。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發起“努比亞行動計劃”,由埃及之外的其他各國集資出力,重新組裝阿布辛貝神殿和菲萊神殿等古跡。這次國際行動被認為非常成功,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也開始反省“文化財產”的雙刃性——根據羅馬法的所有權規則,所有權人在對物進行實際處分時,享有充分自由的處分權,即濫用權(ius abutendi),其要義是所有權人并沒有義務為了共同體的利益而使用物,所有權人可以自由讓渡、完全不使用,甚至毀壞其私有財產。*《中華人民共和國物權法》第39條規定:“所有權人對自己的不動產或者動產,依法享有占有、使用、收益和處分的權利。”正是在“財產使用自由”的觀念庇護下,一些政府組織出于宗教的、政治的原因,對于國境之內的文化財產進行有意損壞甚至毀滅;也正是意識到“文化財產”概念的局限性,20世紀60年代之后,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工作理念開始轉向“文化是人類共同遺產,對其保護理應由國際社會協力完成”的認識上來,積極介入挽救意大利的水城威尼斯、巴基斯坦的摩亨佐-達羅遺址、印度尼西亞的婆羅浮屠等保護行動之中,世界的文化保護逐漸進入國際合作時代。*Lyndel V.Prott,and Patrick J.O’ Keefe.“‘Cultural Heritage’ or ‘Cultural Property’?”.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Cultural Property , 1992(1 ): 307-320.

“財產”一詞意味著當下擁有和當下使用的“私有”性質;英語heritage來自古法語heritage,原指“繼承自祖先的財物”,在本義上也是一種私的所有權。20世紀60年代以后,“遺產”一詞則被國際組織賦予新的意義,由“私”的主體轉換為世界、人類等公共主體,比如歐洲議會在1969年訂立的《保護考古遺產歐洲公約》(European Convention on the Protection of the Archaeological Heritage)。

真正令“文化遺產”成為國際通用文化概念的文件是1972年在法國巴黎通過的《保護世界文化和自然遺產公約》。公約第1、第2條采用遺產概念定義文化遺產、自然遺產。《保護世界文化和自然遺產公約》在定義文化遺產與自然遺產時,并未給予明確的定性闡釋,而是通過直接列舉文物、建筑物、天然名勝等具體事象的方法進行說明,同時要求締約國承認和保證“本國領土內的文化和自然遺產的確定、保護、保存、展出和傳承后代”。第3條提出:“本公約締約國均可自行確定和劃分上面第1條和第2條中提及的本國領土內的文化和自然財產。”同時,公約又對文化的所有權提出更高的國際標準,即第6條的第1項:“本公約締約國,在充分尊重第1條和第2條中提及的文化和自然遺產的所在國的主權,并不使國家立法規定的財產權受到損害的同時,承認這類遺產是世界遺產的一部分,因此,整個國際社會有責任合作予以保護。”*UNESCO:《保護世界文化和自然遺產公約》(Convention Concerning the Protection of the World Cultural and Natural Heritage),1972-11-16.中文版見http://whc.unesco.org/archive/convention-ch.pdf.全文有76處“遺產”,26處“財產”,反映了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在文化世界主義的語境之下,試圖消除“所在國的文化財產”與“世界的文化遺產”兩種概念之間鴻溝的努力。確保文化的延續性,為了后代而保護文化遺產,首次在公約中被明確地提及。*Francesco Francioni.“A Dynamic Evolution of Concept and Scope: From Cultural Property to Cultural Heritage”.Standard-setting in UNESCO, Volume I, UNESCO, 2007, pp.221-236.

1987年聯合國環境與發展大會發表著名的《布倫特蘭報告》(Brundtland Report),提出“可持續發展是滿足目前的需求又不損害子孫后代滿足其自身需求的能力的發展”。美國學者愛蒂絲·布朗·魏伊絲(Edith Brown Weiss)在20世紀80年代末進一步將可持續發展闡述為“代際公平理論”:“每一世代都從前代人手中以信托的方式繼承自然和文化遺產,然后再為未來世代的信托利益而持有這項遺產。這種關系使每一代人都承擔為未來世代而保護自然和文化遺產的地球義務,同時也享受作為信托受益人享用其從前代人手中繼承的遺產的地球權利。”*愛蒂絲·布朗·魏伊絲:《公平地對待未來人類:國際法、共同遺產與世代間平衡》, 2頁,北京,法律出版社,2000。從環境保護到文化保護,聯合國各部門對于文化的認識逐步統一到可持續發展的核心原則之上。

1997年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當代人對后代人的責任宣言》第7條對此有更明晰的表述:“在充分尊重人權和基本自由的情況下,當代人應注意保護人類的文化多樣性,當代人有責任確定、保存和保護物質及非物質文化遺產,并將這一共同遺產傳給子孫后代。”*Declaration on the Responsibilities of the Present Generation Towards Future Generation,聯合國教科文組織1997年11月12日發布。http://unesdoc.unesco.org/images/0011/001102/110220cb.pdf#page=89.這是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官方文件中首次將物質遺產與非物質文化遺產進行對舉的正式表述,概念提出的初衷正是為了強化人類共同的代際責任。

在“可持續發展”日漸成為國際共識的時代,相比之前的“文化財產”,“文化遺產”一詞可以更直觀地表達文化作為公共資源被當代全人類所保護,又從當代人手中傳承給后代的存續力(Viability)理念。保護文化遺產是代際責任,傳遞文化遺產更是實現代際公平的必經之路。從空間維度上看,文化遺產將文化財的價值從財產所有國擴展到人類共同遺產的高度;從時間維度上看,文化遺產將文化財的價值從當下性的所有權延伸到人類后代發展的共有權。

“非物質文化有別于物質文化的鮮明特點之一在于它的可共享性。”*劉魁立:《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提倡“契約精神”、彰顯“公產意識”》,載《世界遺產》,2014(2)。共享既是國際的,也是代際的,正如朝戈金(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國際哲學與人文科學理事會主席)指出的:“基于可持續發展的訴求及其間凸顯出來的代際責任原則,引導了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倫理考量,同時也是實現代際傳承的動力所在。不同社區、 群體和個人的文化表達具有獨特價值和意義,有助于豐富人類文化的多樣化景觀,也因此有助于人類的和平和可持續發展。”*朝戈金:《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倫理原則〉:繹讀與評騭》,載《內蒙古社會科學》(漢文版),2016(5)。進入21世紀,“文化遺產”一詞所傳達的代際責任,成為2003年《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公約》理論的基石之一。《公約》把文化的代際傳遞理念放在非物質文化遺產定義的第二句:“這種非物質文化遺產世代相傳,在各社區和群體適應周圍環境以及與自然和歷史的互動中,被不斷地再創造,為這些社區和群體提供認同感和持續感,從而增強對文化多樣性和人類創造力的尊重。”*UNESCO:《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公約》(The Convention for the Safeguarding of the 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2003-10-17。

在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核心理念之中,“文化遺產”是現在進行時的動態文化,既來自祖先與傳統,又面向未來世代。這種“繼承——保存——傳遞”的人類共同遺產觀的形成,反映了過去50年來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對于人類文明進程的思考日漸成熟。

三、“非物質文化遺產”是對“文化財產”的觀念革命

“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概念成長史,也是聯合國教科文組織逐漸放棄“文化財產”概念的過程。

《保護世界文化和自然遺產公約》雖然被譽為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制定的國際條約中知名度最高、最為成功的條約,卻一直受到發展中國家對于遴選方式“不公平”提出的責難。世界文化遺產的遴選偏重于基督教文化圈的歐美國家,意大利、西班牙、法國、德國、英國曾經占據世界文化遺產名錄的前五名,由歐美專家為核心組成的顧問團也對于“具有顯著的普遍價值”這一遴選指標產生傾向性的作用。更重要的是,無論“顯著的普遍價值”如何被細分到歷史、藝術、審美、科學、人種學、人類學等等角度去描述,還是擺脫不了近代西方“少數精品文化主義”的底色,亦即先對文化事項進行歷史的、美學的、思想的價值排序,從中挑選精品,冠上“世界文化”的標簽。

20世紀70年代末期,隨著更多擁有獨立文化面貌尤其是口頭傳統與儀式傳統比基督教背景國家更為豐富的國家加入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深感有必要拓寬對于文化的定義。此后的十幾年中,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廣泛吸收文化人類學、民俗學、民族學等學科從業者參與政策設計和政策制定,諸如“復數的文化”“文化的身份認同”等文化理念逐漸從學術走進政治,“文化作為民族與國家獨特象征”作為一種文化共識逐步得以確立。

與此同時,媒體和貿易的全球化對于各國文化的獨特性和價值觀帶來極大的沖擊。在多元文化背景之下保護文化多樣性,日漸成為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中心工作。揭開這一序幕的是1982年世界文化政策會議之后發布的《關于文化政策的墨西哥宣言》,文化被重新定義:“在最廣泛的意義上,文化被認為是由一個社會或社會群體所特有的精神、物質、智力和情感特征構成的整個綜合體,(其中不僅包括)文學和藝術,而且包括生活方式、人類基本權利、價值觀體系、傳統和信仰。”*UNESCO:《關于文化政策的墨西哥宣言》(Mexico City Declaration on Cultural Policies World Conference on Cultural Policies),1982-06-26。2001年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世界文化多樣性宣言》對“文化”一詞基本沿襲了1982年的定義,只是將“人類基本權利”改換為“共處的方式”。文化概念的變遷,參見《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世界報告之二:著力文化多樣性和文化間對話》,巴黎,聯合國教科文組織,2009。這個定義成為后來非物質文化遺產諸多表述的重要參考。也是在1982年,聯合國教科文組織設立非物質遺產處(Section for the Non-Physical Heritage),以推動物質性文化之外的民俗、口頭等文化遺產的保護工作。

1989年,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發布《保護民間創作建議案》(簡稱《建議案》),這份被認為是《非遺公約》的先行文件,開篇即表明保護文化多樣性的立場:“民間創作(Folklore)是人類的共同遺產,是促使各國人民和各社會集團更加接近以及確認其文化特性的強有力手段。”*UNESCO:《保護民間創作建議案》(Recommendation on the Safeguarding of Traditional Culture and Folklore),1989-11-15。此后,在尊重文化多樣性的前提之下,以口頭傳統和民俗等非物質文化為中心議題,聯合國教科文組織著手制定一個不與其他文化母體的文化遺產進行比較的、不問文化之優劣的、不再追求 “具有顯著的普遍價值的”、對于發展中國家來說相對容易申報與登錄的文化保護條約。*愛川紀子:《文化遺産の「拡大解釈」から「統合的アプローチ」へ : ユネスコの文化政策にみる文化の「意味」と「役割」》,東京,成城大學民俗學研究所グローカル研究センター,2010。正是抱持這樣的初衷,在《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公約》開始實施的最初幾年,只要是締約國推薦的非遺候選項目一般都可以登錄代表作名錄,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對于每個國家提交的推薦名單一度不設名額限制,因為名錄的豐富是世界文化多樣性的象征。

在這樣一個全新的尊重文化多樣性的文化理念下,文化財產作為一個過于強調“物的所有權”的概念已經喪失了新理念之下的文化解釋力,成為一個過時的概念。2003年聯合國教科文組織頒布《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公約》的六種語言文本中,統一不再出現類似“文化財產”的表述。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文化部國際標準司司長林德爾·普羅特(Lyndel V.Prot)總結道:“原住民深深理解世間萬物的‘息息關聯’,形象地說,即‘生命網’。這與西方將個體從環境中剝離出來單獨分析的分割式思維方式全然不同。同樣,西方世界與原住民對‘所有權’和‘監護權’的看法也有截然的區別,這種區別也體現在將無形遺產的保護看做是一個過程還是一種實物。當代的人類學家認為,為了確保社會持續的創造力,真正需要保護的是社會過程,而不是已經被制造出來的物品。這也是很多原住民采納的方法。但是,西方的模式將所有的東西都轉化為物品,如‘知識’‘生活形式’或‘商業’,而傳統的社會習慣于將所有的東西理解為一個過程,如‘知道’或‘認知’‘生活’‘保護’。”*林德爾·普羅特:《定義“無形遺產”的概念:挑戰和前景》,載《民族學通訊》, 2003(138)。

“文化財產”概念代表著這種將個體“物”(object)從文化環境剝離出來的西方分割式思維,以及在此思維主導下將文化加以“對象化”的物化方式。西方語境下的文化財產標志著當下的“所有權”,因為它被認為是文化生產過程的最終產品;而在文化遺產觀念的觀照下,我們這一代只是擁有文化的“監護權”與再創造權,因為非物質文化遺產是一個隨著時代和條件的變化而持續變化的文化再生產過程,它不再是一種實物,也不是最終的產品。

上述文化概念的演進史可以簡化為以下的公式:

文化財產=凝固的,實物的,所有權的。

非物質文化遺產=過程的,動態的,監護權的。

當前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在全球經濟一體化的浪潮中,正面臨著商業化、商品化和去語境化,也就是回復到“文化財產”階段的威脅。針對這種情況,2015年12月,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政府間委員會(IGC)通過《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倫理原則》,其中第八條原則強調指出:“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動態性和活態性應始終受到尊重。本真性和排外性不應構成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問題和障礙。”*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政府間委員會(IGC):《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倫理原則》,載《民族文學研究》,2016(3)。

四、避免日本、韓國經驗的陷阱

在《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公約》生效十幾年、《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倫理原則》已經做出清晰表述的今天,如果我們還將非物質文化遺產認同為“無形文化財”,一味頌揚日本、韓國的經驗,那就可能會有“開歷史倒車”的嫌疑,將我國的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實踐導向錯誤的軌道。

2003年以來,日本、韓國的政府部門和學者雖然努力地追隨著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方向,但是由于本土固有的“文化財”制度根深蒂固,無論從政府層面還是從公眾認識上都給人一種“跑偏了”的感覺,顯出一定程度的力不從心。

首先是原有“文化財”概念的擴大問題。根據日本《文化財保護法》第2條,“無形文化財”的定義為:“在我國歷史上或藝術上價值很高的,傳統劇目、音樂、工藝技術等無形文化財富。”中國學界一向推崇的日本無形文化財,其實范圍較窄,只是對應著《非遺公約》五大項之中第2項的表演藝術和第5項的傳統手工藝,其核心是無形之“技”(WAZA)。1975年,修訂版《文化財保護法》增加了“重要無形民俗文化財”,這一部分的文化財定義延伸等于《非遺公約》第1項的一部分和第3項。韓國1962年所制定的《文化財保護法》綜合日本這兩種無形文化財概念,然而還是與日本一樣存在著對于“自然界和宇宙的知識和實踐”以及對于口頭傳統的輕視。

日本、韓國的無形文化財保護采用的是“指定保護”的方法,也就是說,獲得國家認定與保護的唯一途徑是經由“無形文化財”傳承保有者和保有團體向上申報,如韓國的泡菜、日本的和食,就因為很難從法律上界定其傳承保有者或者保有團體,不符合《文化財保護法》規定,所以泡菜、和食都沒有被指定為國家的無形文化財。*金鎬杰:《韓國無形文化遺產保護經驗及亟待解決的課題》,載《文化遺產》,2014(1)。2010年,法國美食、地中海美食和傳統墨西哥美食被批準列入人類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名錄,受到啟發的日本、韓國文化部門才重新檢討本國“無形文化財”的定義,調整認識,開始重視“文化遺產”的共享問題,啟動對文化認同的發掘與闡述。調整之后的2013年12月,韓國的泡菜、日本的和食順利入選人類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名錄。

其次是無形文化財指定制度與《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倫理原則》的矛盾。從1972年《保護世界文化和自然遺產公約》到2003 年《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公約》,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保護立場出現歷史性調整,那就是從精品主義的“專家認定”或“專業組織認定”轉向多元文化主義的“相關社區、 群體和個人的自我授權”。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價值認定通過《非遺公約》正式賦予了遺產的持有人,也就是我們通常所說的傳承人和實踐者,以及他們所屬的社區和群體。可是,日本文化部門對于無形文化財的保護一直以來都是傾向于越古越好(歷史主義)、越精越好(精品主義)。在實際操作中,文化財的持有者(傳承人)并不需要是某一項傳統的深耕者或傳統從業者,他只需要擁有高超的技術,能產出洗練精致的藝術作品,就可以被評定為“人間國寶”。濱田琢司對截至2004年日本評出的工藝技術類“人間國寶”進行統計,發現148人之中,有73人(49.3%)為“初代”(開山者),而且多數是住在東京、京都等大都市從事工藝美術的藝術家,并非承載地方傳統的“職人”。*濱田琢司:《無形文化財制度·工蕓技術における「個人」の問題》,載巖本通彌主編:《世界遺産時代の民俗學》,239-267頁,東京,風響社,2013。從中我們可以看到,日本“人間國寶”的評選制度恰恰是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所批評的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去語境化、對象化和凝固化,且與《非遺公約》強調的“社區中心”“動態的過程”相抵觸。

另一方面,1975年日本推出“重要無形民俗文化財指定制度”,本意是彰揚一些“為了理解國民的生活變遷而必不可少的民俗資料”,但從民俗之中選擇某些特定的項目加以重點保護,也與《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倫理原則》相抵觸。在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保護理念之下,民俗價值的比較是沒有意義的,而日本重要無形民俗文化財指定制度就是建立在“重要民俗文化財”與“非重要民俗文化財”的價值序列之上的。

日本、韓國“無形文化財”的精英主義文化觀,與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尊重文化多樣性”的平等主義是完全不同的兩種價值取向。如今,圍繞“無形文化財”的固有觀念——價值認識、價值標準、定義、指定方法,日本、韓國的“文化財”制度正在經歷痛苦的轉型。*參見宮田繁幸:《歧路に立つ無形文化遺産保護條約》,載《無形文化遺産研究報告》第6輯,2012;樸原模:《無形文化遺產的振興與傳統文化的資源化——以韓國政府政策及相關法律為中心》,載《貴州社會科學》,2013(4)。

部分主張使用“文化財產”概念的學者認為:“我國政府在啟動中國民族民間文化保護工程時,只注意到了‘非物質文化遺產’(Nonphysical Cultural Heritage)的最初提法,沒有留意后來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的改變,因而一直沿用了‘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提法,未采用國際社會廣泛使用的‘無形文化遺產’這個直接譯自于日語的通用術語。”*苑利、顧軍:《非物質文化遺產學》,8頁,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9。這些學者也許并未注意到,從“文化財”到“文化遺產”再到“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概念演進,恰恰是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在日本經驗之上“脫胎換骨”的全新改造。事實上,近年來日本、韓國文化部門一直在深刻反省,并努力向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文化遺產方針靠攏,然而在操作上卻出現尾大不掉的困境。有了這樣“起了個大早,趕了個晚集”的鄰居作為參照,我國的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直接“取法乎上”,本來已經走在日本的前面,難道還要回過頭來,將日本的彎道重走一遍嗎?如果一味地強調日本經驗的可貴性,忽視了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在文化遺產保護工作中的可貴探索,必將妨礙我們非物質遺產保護工作的有效推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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