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萍治療多囊卵巢綜合征經驗探析*

王妍允 傅 萍

1 浙江中醫藥大學第三臨床醫學院 浙江 杭州 310053

2 浙江中醫藥大學附屬廣興醫院 浙江 杭州 310007

多囊卵巢綜合征(PCOS)是以生殖功能障礙與糖代謝異常并存的內分泌紊亂綜合征，以持續性無排卵、多卵泡不成熟、雄激素過多和胰島素抵抗等為重要特征，臨床常表現為月經后期、閉經、不孕、多毛、痤瘡、肥胖等[1]。本病病因及表現復雜，已成為婦科內分泌疾病的研究熱點。傅萍主任中醫師系第五批全國老中醫藥專家學術經驗繼承工作指導老師、浙江省名中醫，從事中醫婦科臨床與教學工作40余年，對多囊卵巢綜合征的診治獨具匠心。筆者有幸隨師學習，受益匪淺，整理總結其經驗，介紹如下。

1 病因病機

多囊卵巢綜合征屬中醫學“月經病”“不孕”“癥瘕”等范疇。《校注婦人良方》曰：“女子二七而天癸至，腎氣全盛，沖任流通，經血既盈，應時而下，否則不通也。”《醫學正傳》：“月經全借腎水施化，腎水既乏，則經血日以干涸，以致或先或后，淋瀝無時。若不早治，漸而至于閉塞不通，甚則為癥瘕血膈勞極之證，不易治也。”傅師認為多囊卵巢綜合征與腎、肝、脾三臟關系最為密切。腎精腎氣主宰著天癸的至與竭，腎精不足，腎氣虧虛，或過于勞倦致心陰暗耗，傷及腎水則致腎-天癸-沖任-胞宮軸失衡，卵泡無以發育，經水閉止，經年不孕。脾為后天之本，脾虛運化無權，痰濕內阻，凝滯胞宮胞脈，或肝郁情志失達，更喜肥甘辛辣，木郁侮土，脾虛胃熱，水谷得進而不得化生精微，聚集為水濕，日久成痰，胞脈為痰濁瘀阻所困，月水不得按期而下，兩精不得相匯而不孕。

2 辨證分型

結合臨床實踐，傅師將多囊卵巢綜合征分為腎精虧損、痰濕內阻、陰虛血燥和脾虛胃熱四型。

2.1 腎精虧損型：此型多由先天稟賦不足，素體虛弱，精血不足，或房勞不節，飲食失常，損傷腎脾之氣，天癸化源匱乏，沖任血海虧虛，不能按時滿溢，而致經遲、經量少，漸至停閉。腎中所藏之精氣為氣化作用的原動力，腎虛氣化失常，氣不行血、行津，日久血則凝聚為痰瘀，致胞絡閉塞，故可見卵巢增大、多囊、包膜增厚等。臨證可見月經初潮后時有月經停閉；或月經周期建立后月經延后、經行量少、經色淡黯，甚則閉經等；抑或見婚久不孕，伴腰膝酸軟、頭暈耳鳴、面色不華，舌淡、苔薄，脈沉細。治宜益腎填精，養血調沖。

傅師總結多年臨床經驗自擬益腎毓麟湯，療效可靠。藥用熟地、枸杞子、當歸、川芎、菟絲子、覆盆子、紫石英、紫河車、仙靈脾、巴戟天、黃芪、丹參、香附。本方為四物湯合五子衍宗丸意，去斂陰之白芍、五味子，祛濕之車前子，取益腎補腎、養血填精之功；紫石英、仙靈脾、巴戟天溫腎壯陽以助氤氳之候；紫河車為血肉有情之品，其功善補腎益精，養血益氣，善治氣血不足諸證，《本草綱目》謂其“雖稟后天之形，實得先天之氣，超然非他金石草木之類所比”。黃芪健脾益氣，助后天氣血生化；香附、丹參疏肝理氣、養血活血調沖。全方共奏補腎益氣、養血調經之功。

2.2 痰濕內阻型：此型常見于素體脾虛或由飲食不節，嗜食肥甘，致脾虛運化失司；或稟賦不足，腎虛不能化氣行水，水濕內停，聚濕成痰。痰濕阻滯胞絡，有礙血海滿盈，使血不得下行而月經延后甚至閉經或不孕。臨證常見形體肥胖，月經后期或閉經，月經量少，不孕，神疲倦怠，納少痰多，便軟次增，或帶下量多色白，舌淡胖、苔白膩，脈滑。伴腎陽虛者尚有畏寒肢冷，夜尿頻多，性欲減退，舌淡、苔白，脈沉細或沉滑。治宜化濕健脾，溫腎調沖。

傅師自擬化濕調沖方，藥用陳膽星、制半夏、石菖蒲、當歸、菟絲子、紫石英、紫河車、仙靈脾、巴戟天、香附、桃仁、紅花、官桂、椒目。方中陳膽星、制半夏、石菖蒲燥濕化痰；菟絲子、紫石英、紫河車、仙靈脾、巴戟天溫腎調沖；官桂散風寒，通血脈；椒目利水燥濕；當歸養血活血以通調血脈；香附疏肝理氣，活血調沖；桃仁、紅花化瘀活血調沖。諸藥合用，使陽氣旺盛，濕除痰消，經脈通暢，經血可行。

2.3 陰虛血燥型：腎為水臟，心為火臟，腎水虧則不能上濟心火，而火愈旺，火愈旺則腎愈虧；思慮過度，擾亂心神，三更入寐，煎熬真陰，致陰虛血虧，日久化火，更傷陰血，故沖任氣血漸涸，澀少不通，終致月經稀少，甚至閉經、不孕。臨證見月經延后，經量少，經色紫黯或夾血塊，甚者閉經或婚久不孕，伴口干咽燥，夜寐少寧，心煩易怒，形體瘦削，或面部痤瘡，大便秘結，舌紅、少苔或間剝苔，脈細或細數。治以滋陰潤燥，養血調沖。

傅師自擬蔞石散，藥用瓜蔞仁、石斛、天花粉、天冬、麥冬、制玉竹、熟地、枸杞子、紫石英、當歸、丹參。方中瓜蔞仁清熱化痰，潤腸通便；石斛滋陰清熱，且能補腎；天花粉清熱瀉火，消腫排膿，取化胞宮痰濕之意；天冬、麥冬、制玉竹養陰生津；熟地、枸杞子補腎填精；紫石英壯腎陽而助氤氳之候；當歸、丹參養血活血，且助滋陰之藥運行。全方伍用，共奏滋陰補腎、潤腸通便，使陰血足而氤氳之氣成。

2.4 脾虛胃熱型：脾為后天之本，氣血生化之源。女子多食肥膏厚膩、辛辣燥烈之物，胃內燥熱，灼陰傷津，致脾氣不健，運化無力，氣血無以生化，則血枯液竭，血海失盈，則月事不以時下，故閉經；亦或因情志不暢，肝郁化火犯胃，胃火熾盛，肝郁克土，脾陽不足，氣血生化乏源，沖任之脈失養，故難以攝精成孕。臨證見形體肥胖或異常瘦削者，常表現為月經愆期，經行量少，經色黯淡，口干咽燥，納亢便軟，乏力，乳脹痛，舌淡胖、邊有齒痕，脈細或細弦。輔助檢查常提示胰島素抵抗。治擬健脾運中，疏郁清胃。

傅師以加味芩連湯治之，藥用黃芩、黃連、干姜、郁金、柴胡、鹿角霜、當歸、川芎、桃仁、紅花、制香附、丹參。此方在生姜瀉心湯基礎上加減化裁，方中干姜辛熱祛寒；鹿角霜溫腎助陽；黃芩、黃連苦寒清熱；柴胡、郁金、制香附行氣解郁，活血調沖，疏調一身氣機；配以養血活血、化瘀調沖之藥。諸藥合用，寒熱并用，苦辛并施，使升降復常，胞絡之脂除，經血自調。

3 針灸并舉

傅師根據臨床經驗及文獻資料研究[2-4]，臨證常選天樞、氣海、關元、中極、歸來、子宮、陰陵泉、三陰交等穴位針刺，每周2次，3個月為1療程。天樞、歸來、陰陵泉、三陰交在足陽明胃經與足太陰脾經上，可調脾胃升降，化濕調經；氣海、關元、中極位于任脈，總任諸陰，調節一身之陰經氣血；任主胞宮，調經促孕。以上諸穴相配可補肝腎、健脾胃、調沖任、溫胞宮，使腎肝脾三臟功能正常，沖任通調，則經候如期，攝精成孕。

4 驗案舉隅

樓某某，女，26歲。已婚3年未孕。2015年1月19日初診。病史：患者初潮月經15歲，周期30～90余天不等，經行量少，經色淡黯，少腹偶有脹痛。末次月經2014年11月26日。形體偏胖，素惡風寒，腰酸納差，便軟次增，夜尿頻數，自測基礎體溫（BBT）單相曲線，舌淡、苔白膩，脈沉滑。B超檢查提示：雙側卵巢偏大伴多囊樣改變。西醫診斷：①多囊卵巢綜合征；②不孕癥。中醫診斷：月經后期；辨證：脾腎兩虛，痰濕內阻。治宜補腎健脾，化痰祛濕。處方：化濕調沖方加減。藥用：陳膽星、天竺黃、石菖蒲、當歸、黃精、炒玉竹、馬鞭草、香附、黨參、黃芪、仙靈脾、茯苓、澤蘭、澤瀉、巴戟天、熟地各15g，紫石英、菟絲子各24g，紫河車3g，枸杞子12g，生甘草5g，制半夏10g。14劑。2015年3月2日二診：自測BBT無明顯上升，日前帶多，自訴因備考熬夜，現口干咽燥，便干，乳脹痛，舌紅、苔薄，脈細弦。治擬滋陰養血，疏肝調沖，藥用蔞石散加減：瓜蔞仁、熟地、杞子、當歸、狗脊、川斷各12g，鮮石斛、郁金、柴胡、川芎、巴戟天各9g，紫石英、覆盆子各20g，川楝子10g，炒杜仲、桑寄生各15g，綠梅花5g。7劑。同時加用針灸治療。3月11轉經，此后持續予蔞石散為主方，對癥加減，擇期試孕。6月復診患者已孕，更法為補腎安胎。

按：本案系多囊卵巢綜合征引起的月經不調和不孕。腎主生殖，藏精，為天癸之源，沖任之本。腎精充盛、血海充盈、任脈通暢是妊娠的首要條件，該患者形體略顯肥胖，月經稀發，便軟次增，屬脾腎兩虛，痰濕內阻。《醫宗金鑒·調經門》：“女子不孕之故由傷其任沖也……或因體盛痰多，脂膜壅塞胞中而不孕。”故治以補腎健脾、化痰祛濕為大法，方用化濕調沖方加減。二診時BBT無明顯上升，且現口干便燥、乳脹痛諸癥，細問知悉備考熬夜，心陰暗耗，腎水不足，木郁失達，改投蔞石散化裁滋陰養血，疏肝調沖。蔞石散乃傅師摩學于劉奉五先生治療陰虛胃熱導致的月經稀發或血涸經閉之瓜石湯。配以針刺調理沖任。調理月余后BBT雙相，經水自轉，后胎孕成，治以益腎安胎。

[1]李祥云.實用婦科中西醫診斷治療學[M].北京：中國中醫藥出版社，2005：122.

[2]宮星，王友京.針刺對內分泌激素調節作用的研究概況[J].中國針灸，1997，17（5）：315.

[3]莫曉明，李鼎，蒲蘊星.針刺促排卵的臨床及機理研究[J].上海針灸雜志，1990，9(3)：8.

[4]葉敏，沈丹，毛慧萍.針藥并用治療耐克羅米芬型多囊卵巢綜合征不孕癥40例臨床觀察[J].浙江中醫雜志，2014，49(6)：4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