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 斌
(1.寧夏大學政法學院,寧夏銀川 750021;2.內蒙古科技大學文法學院,內蒙古包頭 01410)
瑞典探險家斯文·赫定在《絲綢之路》中說道:“中國政府如能使絲綢之路重新復蘇,……必將對人類有所貢獻,同時也為自己樹起一座豐碑。”2013年9月和10月,國家主席習近平在出訪中亞和東南亞國家期間,先后提出共建“絲綢之路經濟帶”和“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的戰略構想,正是對斯文·赫定的歷史性回應。其中草原絲茶駝路歷史上活躍于中國、俄羅斯、蒙古三國之間,主要以茶葉貿易為主,所以,又有“萬里茶道”之稱。
國內外學界普遍認為,首次提出“絲綢之路”的是19世紀末德國地理學家李希霍芬,因此,國內學界根據絲綢之路的地域性特征,提出“草原絲綢之路”等名稱。草原絲綢之路經過的地區大部分是草原、沙漠和戈壁,駱駝是主要的運輸工具,馱運的主要商品是絲織品和茶葉,又稱為“絲茶駝路”。
內蒙古回族駝運業隨著明末茶馬貿易的開展和清初旅蒙商的軍事運輸應運而生,但未形成規模,不是駝運業的主力。清康熙二十九年(1690年)西征新疆葛爾丹汗,由于需要大量的軍需物資運送,清政府鼓勵內地商人進入蒙古腹地,并允許進行沿途貿易。清初旅蒙商參與清朝統一全國的軍事、屯墾、朝貢活動。歸化城旅蒙商大盛魁、天義德等商號,雇傭大量回族駝工參與運送軍事物資和屯墾的“為數不少”。雍正五年(1727年)中俄簽訂《恰克圖界約》,開辟恰克圖為雙方貿易商埠,逐漸取消“龍票”限制,內蒙古回族駝運業逐漸發展壯大,在各地建立起大小規模不等的“坐商”和“行商”。如在清雍正年間,歸化城由三十多戶養駝商戶,其中回族居多。……到乾隆年間在歸化城內回族中發展起來五大駝戶,如祿氏等,擁有二、三百峰駱駝。”道光年間,“包頭回族駝戶增加至二十多家,同時出現了回族開設的駝店——太平店和萬順店。當時,回族駝戶有三大家:馬功的‘四盛公’,楊天福和韓富梁,號稱‘三頂房子’養駝戶,共有駱駝300多峰。……各家養駝不過20余峰。”
光緒年間是內蒙古回族駝運業發展的第一個高峰期。光緒年間,隨著左宗棠鎮壓西北回民起義和新疆建省,客觀上促進了內蒙古回族駝運業的發展。當時,左宗棠征用了歸化城和包頭等地許多駝戶,運送大量的軍需物資到新疆,在歸化城、包頭、赤峰、豐鎮隆盛莊、多倫諾爾等地形成較大的回族駝商和商幫。據趙俊統計,光緒年間,包頭駝戶中大戶有3戶,養駝300峰,中戶22家,有駝525峰,小戶有61戶,養駝305峰,整個大中小駝戶86戶,養駝1030峰。“赤峰街里就有幾家回民栓駱駝的。”在清末民國初期逐漸走向衰落,如包頭“清末民初,回族駝戶下降到50余家,駝數下降到700余峰。
民國時期,內蒙古回族駝運業于1929-1937年間出現了第二次高峰期。1929年,隨著國民政府形式上統一全國,加之大盛魁等走向衰落,回族駝運業不僅沒有出現整體性的衰落,反而利用平綏鐵路開通和開辟綏新新駝道等因素,逐漸發展壯大,出現了繼光緒年間之后又一次高峰期。清末至民國時期,由內蒙古到新疆、蒙古的運輸業“來自蘭州和湟源地區的商隊群幾乎全部由回回穆斯林經營著。”“民國18年(1929年)以后,呼市的主要旅蒙商‘大盛魁’已經關閉,所以整個內蒙古回族駝戶承擔了絲茶駝路的主要工作。當時呼市回族駝戶有駱駝五千多峰,……呼市回族駝運的每年營業額約30萬銀元。”據有關資料統計,1930—1932年,歸化城的回族駝戶有駱駝5000多峰,有的駝戶是自營貨物運往西北,有的是專門為客商拉腳。如歸化城人稱“曹百萬”,1933年,曹家尚有駱駝800余峰,在奇臺設有駱駝繁殖場,雇傭工人50余名。斯文·赫定說道:“當駝鈴和馬鑾鈴被代之以喧鬧的汽笛和喇叭時,昔日的浪漫風情就所剩無幾了。”新中國成立后,對內蒙古回族駝運業進行了改造和重組,成立了駝運社。最終在20世紀70年代被汽車、火車等交通工具代替,完成了其歷史使命。
內蒙古回族駝運業雖然具有整個駝運業的共性,但由于民族文化的原因,又具有自己的特點。
內蒙古回族駝戶和駝工,堅持自己的民族信仰和文化習慣,尤其受伊斯蘭兩世吉慶的生命觀影響,在長期經商中,形成具有一定宗教特色的民族商業倫理,包括誠實守信、禁止高利盤剝、義利兼顧、公平買賣等。如回族駝戶和駝工每年將自己的財產進行盤算,然后按照伊斯蘭教法規定的比例(一般為1/40)算出天課,交給當地清真寺用于日常開支和學生學習費用。
從歸化城的曹氏、逯氏、孫氏、劉氏、王氏的五大回族駝商的興衰史來看,基本上以本家族的男性為主,從事商號的管理、經營和運輸、駝場經營和管理等主要工作。馬奎英指出:“歸綏回商多以家族關系為軸心,以地域關系為輻射,以一次商業活動為目標。”今堀誠二認為:“回民當中多有隸屬西莊且兼營駝戶者,其中也有轉行成為貨商的。在個人經營的情況下,既無財東也無經理,完全憑借個人資本設立,而且也不施行學徒制度或伙計制度,只能采取以經營者極其家族勞動力為主的形式。個人經營的商戶當然也需要雇傭人手,其中大多為親戚朋友,由于不過是雇傭者而已,所以并無如合伙制店鋪那樣的身股,也無人身隸屬關系。”
“在民國期間的回族商業隊伍中,大量的是小商小販。”如曹氏“德厚堂”在經歷了蒙古國政府羈押之后,從此一蹶不振,再也沒有翻身的機會。楊氏的“福喜堂”在新疆盛世才統治期間,遭遇盛世才政府切斷、禁止外省與新疆的聯系的政策,導致由曹氏“德厚堂”和楊氏“福喜堂”共同持股成立的“新綏汽車公司”,截留在新疆,楊氏的財產損失慘重,以致最終走向衰落。包頭市清朝時期只有3個大戶,22個中戶,61個小戶,共86戶,10130峰駱駝。清末民初時回族駝戶下降到50余家,駝數下降到700余峰。以小規模為主的商業群體,在遇到外界風險時的抵御能力非常脆弱。
習近平總書記提出的“一帶一路”倡議,為發揚絲茶駝路的誠信經營、寬容讓利、民族互容互助、文化求同存異、開拓進取、協同合作等精神,積極融入內蒙古“中蒙俄經濟走廊”戰略提供了非常好的機遇。
內蒙古回族駝運業給當地帶了的巨大的經濟利益。當時在歸化城形成一定規模的駝莊、駝橋市場、駝社等,為當地政府提供了高額的稅收。“駝運作為包頭通向西北沙漠地區及蒙古草原地區獨特的陸運工具,與黃河水運相輔,對包頭經濟的發展和西北地區的開發,發揮了積極的作用,成為包頭一個獨特的行業。”駝運業不僅支持回族事業的發展,且為許多回、漢、蒙各民族就業問題提供機會。如與駝運業密切相關的養駝、訓駝、駝工、駝牙子、通事行、屠宰、鞭桿行、皮毛和駝下水收購和加工等職業,為各族群眾提供了就業機會。
內蒙古回族駝運為草原、高原、農耕文化的交流,游牧民族和農耕民族的互動,加強了國內各民族、各地區之間交往、交流和交融。如經棚回族駝運業中駝商和駝工都會說蒙古語,熟練到可以用蒙語與蒙古族拉家常,“有些人還與廣大牧民結為干親,認干兒子,干女兒,相互來往融洽,溝通了蒙、漢、回民族間的交往和感情。”帶來了世界各種物質文和諸如宗教、哲學等精神文化交流。
新中國成立初期,內蒙古回族駝運為解放和修建青藏公路的歷史貢獻。1951年,西藏和平解放后,國家曾動用40000多峰駱駝組成大型馱隊向西藏運輸貨物,其中就有阿拉善的駱駝。由于自然條件險惡,平均每行進1公里,就要留下12具駱駝的尸體。
總之,草原“絲茶駝路”上的回族駝運隊伍為當地的經濟、社會發展創造了財富,也為我國草原游牧文化和中原農耕文化及中西文化的交流起到了交流互動的作用,甚至為國家統一、民族團結也做出了應有的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