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斜陽
簡介:吳攸寧這輩子最后悔的事情,大概就是認識祁琛。她別有用心地靠近,用盡一切辦法讓他愛上自己,卻先迷失了自己的心。當往日的深情被撕開,愛得多深,這份欺騙就有多狠。多年后,面對他的報復,她全盤接受,卻發現,原來這些年他竟從未離開……
【一】
瀾城的夜晚,燈紅酒綠,車水馬龍,上流社會的交際應酬才剛剛上演。
酒會上,穿著精致講究的行業精英和社交名媛穿行其中,甚至還能看到幾個眼熟的明星。
吳攸寧穿著紅色抹胸禮服,屋頂巨大的水晶吊燈照得她有些恍然,她站在人不多的地方,遠遠地看著被包圍在眾人中的祁琛。黑色的西服襯得他身材瘦削卻挺拔,筆直修長的雙腿,讓他更顯得出眾,俊逸淡漠的臉上沒有什么表情,因為不想敷衍周圍的人,漆黑的眼里滿是不耐煩,但是那雙眼睛盯著人看的時候,會讓人很容易就沉溺進去。
吳攸寧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強自按壓下有些起伏的心跳。
祁琛正因為看不到吳攸寧而心浮氣躁,這時,一個人不小心撞到了他,端在手上的香檳灑了一點兒在他身上。
女子是不知被誰帶進來的一個小明星,睜著一雙無辜的大眼睛道歉。她柔弱無骨的小手拿著紙巾輕輕地撫上祁琛的胸口,說:“真對不起,祁先生,我替你擦擦吧。”
眾人一臉玩味地等待著好戲上場,熟料,本來還在冷眼旁觀的祁琛,在她的手即將接觸到他身體的前一刻,臉色陰沉地一把將人擋開。
那女子沒料到會是這番反應,不小心一個趔趄倒在了地上,她驚恐地看著滿臉厭惡之色的祁琛,周圍一時竟沒人敢上前扶她。
這邊的動靜引來的不少人的圍觀,倒地的女子承受著各種打量的目光,羞憤難當。忽然,一雙纖細白嫩的手出現,吳攸寧當著祁琛的面將她扶起。
大家還不知道她是誰,只有祁琛的臉色更沉了些。
吳攸寧從手包里拿出絲帕,緩緩地走到祁琛身邊,幫他擦去未干的酒漬。
“發這么大脾氣做什么?回去我給你洗洗就行了。”
祁琛一把攬過她纖細的腰肢,將她整個人扣在懷中,這才緩和了臉色。
他撫摸著親手為她挑的裙子,他知道吳攸寧最適合穿紅色,他就是要讓所有人都知道,懷里這個女人的美麗只屬于他。
吳攸寧知道祁琛的名字是在大學食堂,室友指著一個人跟她說,那就是祁琛。
彼時祁琛是生物系的高材生,年年拿獎學金,低調沉默,看不出來他的家境與普通人有什么不一樣。可是吳攸寧知道并不是這樣,她第一次見到他是在開學前的暑假,她做兼職到一家很氣派的公司送外賣,偶然看到會議室里一個穿著西服的俊秀少年。部門經理在前面講得唾沫橫飛,坐在主位的他卻拿著手機在打游戲,在場卻沒有任何人敢反對。
不知道為什么,她覺得這畫面有點兒好笑,莫名地將那個少年的模樣深深地刻在了腦海里。
所以當室友指給他看的時候,她第一眼就認出來了。
擁擠的打飯隊伍后面,吳攸寧被旁邊的學生一擠,把她的湯撞灑在了他身上,他回頭,恍然被放大的熟悉眉眼剎那映入她的眼中。
她片刻后才反應過來道歉,手忙腳亂地想幫他弄干凈。那時的祁琛,還不會直接讓人難堪,只是疏離地說了一句:“不用了,我有潔癖,不喜歡別人靠近我。”
看著他離去的身影,吳攸寧心里升起一個念頭,他應該挺有錢的吧?
【二】
吳攸寧決定追祁琛之前,特地上網調查過他,發現他居然是瀾城首富的獨子,她有些猶豫,但最后還是決定賭一把。
祁琛性格沉悶,愛好單一,平時除了在實驗室做實驗,沒有什么其他的興趣,時刻擺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所以她受到的冷眼與挫折不計其數。
她故意去他們班蹭課,還找各種機會認識了他的室友,之后只要是有祁琛的地方,總是能看到吳攸寧。
漸漸地,祁琛偶爾也會接上一句她絮絮叨叨的自言自語,她在背后追不上祁琛那雙大長腿的時候,他也會放慢腳步等一等她。她發現他并不像表面上那樣不近人情,甚至有一種傲嬌的溫柔。
一直到大四,吳攸寧追求祁琛的道路也沒有更多的進展,祁琛對她還是一副不冷不熱的態度。
一次,她陪祁琛去圖書館,還是像往常一樣在旁邊講個不停,開玩笑說最近事兒好多還要花大把的時間陪他。
誰知祁琛有些惱意地來了一句:“你去忙你的事兒就行了,誰也沒有要求你天天跟著我。”
明明是別有用心,吳攸寧聽完這話后內心卻真的委屈了起來,她自己都快要分不清是在做戲還是真情流露。
第二天她就去了祁琛的寢室,寢室沒其他人,吳攸寧將手里的幾本書遞給他。
“這是你之前提到過的,有關細胞生物學領域的書,國內還沒有發行,我問了好多同學,最后托一個在美國留學的師兄幫我找到的。”
祁琛道完謝,兩個人久久沒有說話,她似乎下了好大的決心,把頭低在胸前說:“我走了,以后也不會再來了。”
在這場苦心盤算的追逐里,她沒有料到自己竟然真的動了心。她想了很久,決定不能再任由事情這么發展下去了。
她轉身準備離開的時候卻猛然被他拉住了手。
祁琛聽完她的話,下意識地就想留住她,他看不見她的表情,只知道因為那句話,他的內心產生了陌生的煩躁與慌亂。
她抬眼望他,吳攸寧無疑是好看的,祁琛一直知道。
她嬌小俏麗的臉蛋有些憔悴,像是整晚沒睡,一副驚訝的表情,祁琛的目光流連在她微張的唇邊。
“你說要在大學期間追到我,現在就差最后一步了,你想放棄?”
她還未深究其中的意思,嘴唇就被人堵上了,貪戀已久的氣息被無限放大,她軟軟地依在他的懷里,知道自已經徹底淪陷。
【三】
大學接近尾聲,吳攸寧在一家外企找到一份實習的工作,但是地方離他們學校很遠。
祁琛心疼她,在公司附近替她租了一個簡單舒適的小公寓。
當他把鑰匙給吳攸寧的時候,她感動地抱住他說:“你放心,我一定會把房租補給你的。”
祁琛順勢摟住她的腰,低頭在她的頸間蹭了蹭,說道:“連你這個人都是我的,我還有什么不放心的。”
吳攸寧離開學校后,雖然祁琛跟著導師在實驗室做項目,但還是經常往她公寓跑,久而久之,也就此住下來了。
他生平第一次對“家”這個字有了不一樣的看法,只要一想到家里有他牽掛的人在等他,他就恨不得天天哪里都不去。
那天下班,吳攸寧一上樓就發現家里有位不速之客,來人是位保養得極好的婦人,貴氣逼人,就連她喝茶的姿態都極為優雅。
祁琛看到吳攸寧回來,過來攬住她的肩,有些不悅地說道:“我女朋友回來了,媽,你先回去吧。”
吳攸寧在他懷里瞬間僵硬。
祁母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什么都沒有說就走了。
祁琛對家里的生意并沒有什么興趣,最近也不怎么回家,于是他的母親才上門來找他。
祁母走后,祁琛就將自己的家庭情況全盤托出,吳攸寧聽得一臉“震驚”,想到他母親臨走前的一瞥,頓時有些心虛。
祁琛一邊敲電腦,眼睛一邊瞥向吳攸寧,見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就朝吳攸寧靠了過去。他問道:“你不會怪我之前沒跟你說吧?你也沒問啊。”
她聽后有些不敢看他,只好將手圈住祁琛的脖子,整個人都掛在他身上,故意捏著嗓子調皮道:“怎么會呢?祁少爺,以后就靠您垂憐小女子啦。”
祁琛隨手蓋上電腦,反身擁住了她。
到了半夜,她一直沒睡,打開手機,上面都是未讀語音,她聽都沒聽,直接回道:“你放心,我現在已經在外企實習了,爸手術的錢我會想辦法的。”
她看向熟睡中的祁琛,神色溫柔堅定。
【四】
那次之后過了很久,祁琛的母親再也沒有上門找過他,甚至她找祁琛吃飯,還讓他把吳攸寧也帶過去。
祁琛越來越忙,有時候要去別的地方參與研究討論,十天半個月才能回來,吳攸寧也度過了實習期,徹底地適應了公司的新環境。
這天,部門的同事約上去酒吧聚聚,吳攸寧也被拉去了,祁琛出差不能來接她,所以她沒有多喝。可不知道是不是她酒量太差,喝到最后,她竟然有些神志不清。
聚餐結束的時候,他們留了一個女同事送她回家,她只記得到家后,有人拿她的鑰匙開了門,她被放在床上,可是眼睛怎么都睜不開,最終睡了過去。
隔天早上,吳攸寧是被頭疼醒的,她醒來后很快發現了不對,她旁邊居然躺著一個陌生的男人,雖然他們兩個都穿著衣服,但是吳攸寧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果然,下一秒,她就聽到自己此刻最不想聽到的聲音。
“攸寧,我回來了。”
祁琛推門進來。吳攸寧從未在他臉上見過那么難看的表情。
那個陌生的男子此時“醒”了,有些緊張地看著這個局面,仿佛想開口說些什么。
“滾!”祁琛震怒。
那個男子連滾帶爬地跑了。
吳攸寧大學時最喜歡跟室友一起追劇,她從未想到如此狗血的劇情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祁琛用一種讓她心疼至極的眼神看著她,失望、冷漠。
“不是你以為的那樣……”她竭力忍住話語中的顫抖。
“我覺得你跟我都需要時間好好想一想。”說完他就離開了。
吳攸寧在房里一直坐到天黑,她打了無數個沒有回應的電話。
將近凌晨的時候,吳母火急火燎地給她打了電話,電話里她一直哭,吳攸寧打起精神來問她出了什么事兒,她在那邊說,吳攸寧的爸爸下午舊疾復發,送到醫院搶救了。
吳攸寧接了電話急匆匆地趕到醫院。
吳攸寧的舅舅在醫院里陪著吳母,院方正等著家屬交錢辦手續好動手術。那是一筆不菲的費用,之前吳父拖著舊疾不肯徹底動手術,一來是有風險,二來也是因為高額的手術費。
現在唯一可能幫她的只有祁琛了,于是她開始發了瘋般地打他的電話。
電話接通的那一刻,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卻聽到電話那頭,祁琛隱忍地說到:“吳攸寧,你一開始是不是故意接近我的?”
她瞬間無語,他還是知道了,偏偏是在這個時候。她無從辯解,難道她要說,一開始她確實是因為錢而接近他,可是后來真的愛上了他?此時此刻,他還會信嗎?
“吳攸寧,我這輩子從沒有對誰這么用心過,以后,我再也不想看見你。”語氣冰涼,一如他們初識時的冷淡。
她最后一絲希望也湮滅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男人,一個躺在病床上生死未卜,一個卻離她而去。
那邊的祁琛,手邊放著一沓資料,上面全是有關于他從小到大的點滴甚至還有照片。
他打完電話就將手機狠狠地摔了出去,神色痛苦。吳攸寧的沉默就好像一根刺,狠狠地扎進他的心里,想拔卻拔不出來。
當這份從她家得來的資料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他覺得自己真是一個笑話,掉進別人一手打造的謊言里,卻還樂此不疲。
他第一次珍而重之的心上人,到頭來還是騙了他。
祁母在門外,嘴角露出一絲微笑。
這邊,醫院已經下達了好幾次病危通知,吳家人到處打電話借錢,吳攸寧許久都沒說話,就坐在那里一動不動。
許久之后,她接到祁母的來電,對方表示會給她打一筆錢,希望她再也不要糾纏祁琛。
“吳小姐,這不正是你一開始想要的嗎?我想你是個明白人。”
她知道,如果收下這筆錢,她跟祁琛就徹底完了,但看著旁邊泣不成聲的母親,她還是選擇了答應。
【五】
轉眼就過了四年。
吳父在那場手術中挺了過來,身子卻一日不如一日,吳攸寧干脆在離家不遠的地方另找了一份工作,每個月她都會按時還一部分錢給祁母,雖然對方不要,但她還是堅持。這是她僅剩的自尊,也是她跟過去唯一的聯系。
直到那天,舅舅面露難色地找到她,他的工廠面臨倒閉,有一家公司愿意把它盤下來,但是要求吳攸寧過去談。
這幾年來,要不是舅舅接濟,她一個人根本無力承擔家庭的重擔,于是她想也沒想就去了。
到了約定的酒店,吳攸寧看到來人,才知道為什么一定要她來談。
多年不見,他越發成熟有魅力了,人瘦了很多,這讓他看起來也更加凌厲,跟以前的冷淡不同,現在的他是具有一種侵略性的寒意,讓人覺得危險。
“怎么,很意外?”祁琛開口。
“我不知道是你,我還有事兒,先走了。”她轉身欲逃。
“你舅舅的工廠……”一句話,就止住了她拿包的動作。
“以你目前的情況恐怕這工廠對你們來說很重要吧?”他抿了一口紅酒,慢悠悠地道。
“祁先生,你到底想干什么?如果是為了當年的事兒,那我只能說抱歉。”這些年來,每次只要一想到祁琛會恨她,吳攸寧的心就會痛得難以自抑。
不知道是哪句話激怒了他,他捏住吳攸寧的下巴,狠狠地說:“抱歉?你以為這就夠了嗎?”
說完,他就吻上了她的唇,蟄伏已久的思念漫上心頭,她無從抗拒。
自從他放棄實驗室的研究,轉而接手公司,體驗另一種人生之后,就很少這樣失控過了。祁琛抱著懷里的人,心底多年以來的缺口被她輕易地填滿,他不知道究竟是恨意多一點兒還失而復得的寬慰多一點兒。
很快,吳攸寧就搬進了祁琛的別墅,起初,他們很少見面,祁琛有任何事情都是通過助理轉告她,她失望的同時也大松了一口氣,現在的她根本就沒有做好跟他共處一室的準備。
直到有天夜里,她從夢中驚醒,祁琛下意識地把她圈在懷里,安撫道:“攸寧,別怕。”說完又沉沉地睡了過去。
吳攸寧心口一窒,仿佛又回到了當年那間小公寓里的溫馨時光。
后來,祁琛帶她出席各種晚會,她畫著精致的妝容,挽著祁琛的手,接受眾人對她各種猜測的打量。
小明星的風波沒過多久,祁琛就帶著她出來了,他沒喝酒于是先去取車,此時臨近深秋,她一個人穿著抹胸的禮裙在大廳門口瑟瑟發抖。
這時有個梳著油頭的人走了過來,他似乎是已經醉了,看向吳攸寧的眼睛瞇成一條縫。
“喲,你是哪家公司的?身材這么好。”
他說完,就要過來拉她。吳攸寧哪里受到過這種羞辱,偏偏又掙脫不得。那個人不停地拉扯著她,她急得都快哭了。
“美女,祁總給你多少錢,我出三倍,保證你下半輩子衣食無憂。”
聽到這句話,她突然知道了什么,一時之間愣住了。
這時,身后傳來一陣汽車喇叭聲,祁琛一只手撐著頭,另一只手按在方向盤上。
她看著祁琛,黑夜里,他眉目俊朗,雙眸如墨。
【六】
一回到家里,祁琛就吻住吳攸寧,她被困在他的兩臂之前,進退不得。
“為什么不生氣?”他說,“你明知道剛才那個人是我故意找來的。”
是的,她知道,如果不是他故意的,有誰會有那么大的膽子敢動祁琛的女人?可是她還知道,祁琛這樣做是為了羞辱、報復她,如果這樣能讓他不再那么恨她,那么她愿意承受。
他放開她,看著她緊閉的雙眼和顫抖的嘴唇,目光黯了黯,說道:“今晚我回公司加班。”
出門后,祁琛并沒有馬上離開,他靠在門口,在黑暗中點了一根煙。
帶吳攸寧去晚會,是為了讓她明白,她只他的附屬品;找人為難她,也是為了讓她難堪;最后反倒是他先忍不住。想到她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他就恨得牙癢,也不知道是誰在折磨誰。
第二天,吳攸寧回醫院看了下父母,補交了父親的醫藥費,舅舅拉著她的手對她連聲道謝。
她看著醫院后面的草坪上,一個白發蒼蒼的奶奶推著老伴兒在那兒曬太陽,雖然他們行動不便,但目光從未離開過對方。
她想起自己有一次不小心摔壞了腿,祁琛跟教授請了好久的假在醫院陪她,她坐在輪椅上,他就是這樣推著她,聽她瞎扯,說以后老了就買把輪椅,再專門找個人天天推著,想去哪兒就推去哪兒。
于是他笑著說:“那我現在就得好好鍛煉,免得老了推不動你。”
祁琛很少笑,所以那次他笑得格外好看。彼時的他們,隨口就能許諾一生,說什么白頭到老,而現在,說一個愛字都很難。
她收拾好情緒準備回別墅的時候,接到了祁琛的電話。
“你最近不用過來,我未婚妻從國外回來了。”
一句話猶如晴天霹靂,她整個人愣在那里,連電話什么時候掛的都不知道。
瀾城首富的獨子和地產大亨的孫女聯姻,吳攸寧早在兩年前就從電視新聞上看到了,只是一場訂婚宴就聚集了全國大半的商業巨鱷,風光無限。
那段時間吳攸寧生了一場大病,一直發燒,渾渾噩噩間,她跟祁琛之間的點點滴滴總是反復地在疼痛難忍的大腦中浮現。
吳攸寧住進祁琛的別墅后,從來沒有見過任何女人,她沒看到,于是就自欺欺人地選擇性遺忘。
那之后,她每天都早早地出門買菜,然后做滿滿的一大桌菜肴,她一個人吃不完就送去給陪護的母親,回來之后就開始打掃房間,每個角落都不放過,累了就直接趴在床上睡覺,一直到母親回來,她才會發覺自己竟然又睡了整整一天。
母親不放心,這天回來對她說:“你是不是又病了,去趟醫院吧?不過現在別去,有個男人把車停在樓下還一直沖這上面看,感覺不像什么好人。”
吳攸寧聽完,趕緊沖到窗口往外看,只見一個胖子靠在一輛大眾上吸煙。
她搖了搖頭嘲笑自己,這個時候了還在癡心妄想。
祁琛開車離開了吳攸寧家的小區,這幾天,他一直在她家附近,看到她只是買買菜,去去醫院,其余時間都留在家里。難道她對自己未婚妻的事情就一點兒都不在意嗎?想到這里,祁琛發現自己很失落。
那通電話之后,他們之間就沒有任何只字片語的交流,有時,吳攸寧甚至在想之前的一切是不是她做的一個美好的夢。
這天她累到不想做飯,聽見敲門聲,以為是外賣到了,打開門,卻發現祁琛就站在門口,外面下了點兒雨,他的頭發被打濕了,她只好側身讓他進來。
她拿了條毛巾,仔細地幫他擦干頭發,兩個人全程沒說一句話,但有一種無形的默契在二人之間來回流動。
“程頤這次回來是為了商量婚期。”祁琛低聲說完,似乎在等她說什么。
“哦。”她花了半天的時間才意識到,他口中的程頤就是他的未婚妻。
他拽住她拿著毛巾的手,逼她直面自己。
“所以你這次來是為了專門向我說明,我們的關系可以結束了嗎?”她心底醋意橫生,但又悲涼地想自己有什么資格和立場,于是連說出的話都帶著一些賭氣的意味。
祁琛瞬間變了臉色,將她壓在沙發上,黑色的風衣帶著深秋的寒意,卻冷不過他的語氣。
“吳攸寧,我真想剖開你的心,看看到底是什么做的。”他胡亂地親向她,從眼睛到嘴唇再到脖子,一路向下。
吳攸寧持著理智用力推他:“不可以,我媽快要回來了,你住手。”
他粗著嗓子道:“說你愛我,就這一句。”
她不知道這是不是為了報復她,在混亂之下說出來的,總之她無法在這種情況下開口。
就在這時,門外又響起了敲門聲,暫時拉回了兩人的理智。吳攸寧以為是母親回來了,急忙整理好衣領和頭發,打開門卻發現一個穿著藍色的沖鋒衣的小哥。
“吳女士嗎?你點的蓋澆飯。”
祁琛兀自起身離開,背影是說不出的孤寂落寞。
【七】
又過了好幾天,祁琛的助理讓吳攸寧去一趟公司。
祁琛從不會將她跟工作摻和在一起,更沒帶她去過公司,她不知道在這個時候為什么要她過去。
等助理把幾份文件擺在她面前,她依然一頭霧水。
“這是祁總吩咐的,把這些房產、資金轉移到吳小姐的名下。”
她恍然大悟,這表示他們之間的關系已經結束了嗎?吳攸寧心痛地想,她本以為無論是以什么樣的形式,只要能留在他的身邊,就已經是一種奢望,但是現在,夢該醒了。
她最后還是沒有在那些合同上簽字,她不想讓這段和他在一起的時光被附上物質交易的意味,更何況她想要的根本不是這些。
吳攸寧不知道自己是怎樣離開的,出電梯門時,高跟鞋的鞋跟還斷了,她覺得再沒有比今天更慘的了。
這時候,一個人從身后扶住她,吳攸寧回頭,就看見一雙生得極好的眸子,猶如秋水。
“小姐,你沒事兒吧?”她臉上浮現出淺淺的梨渦,嫻靜而又溫柔。
“沒事,謝……”話還沒說完,就看到在她身后跟上來的祁琛。
他知道吳攸寧會來這里,并沒有感到很驚訝。
她一直看著他,仿佛這是他們此生最后的相見,眼中滿是深刻而又辛苦克制的愛意。
“阿琛,你和這位小姐認識?”
吳攸寧這才知道原來她就是祁琛的未婚妻,她默默地抽開了被程頤挽著的手,帶著些許抗拒。
祁琛淡漠地朝她看了一眼,說道:“只是曾經合作過一段時間罷了。”
“既然這樣,那我能邀請吳小姐來參加我們的婚禮嗎?”
吳攸寧沒料到程頤會這么說,只見祁琛看都沒看她,說:“隨你。”
“那就這么說定了,婚禮那天我派司機過去接你。”程頤親熱地說,“你的鞋不能穿了,我找人給你換雙新的吧。”
“不用了。”吳攸寧干脆把鞋都脫掉,她光著腳,沒有理會程頤的挽留一瘸一拐地走了。
一直等她走遠,祁琛才把目光轉向她離開的方向,良久不語。
【八】
程頤在祁琛那里要到了吳攸寧的電話,幾次三番地打過來,說是請她去參加婚禮,她被攪得心煩意亂。開什么玩笑?讓她親眼見證祁琛跟另一個女人走進婚姻的殿堂,她做不到!
她把自己關在房里好多天,舅舅過來看她,她沒什么力氣聽他念叨些家長里短。
“這些年來你們娘倆辛苦了,舅舅也沒幫上什么忙。”
“不,要不是舅舅你的接濟,我爸根本就得不到這么好的治療。”
舅舅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說道:“其實,舅舅的工廠三年前就倒閉了,是別人出資才救了回來,這幾年也一直都是他無償提供資金幫助,廠子這才能繼續開下去。”
吳攸寧停止了削蘋果。
“說來奇怪,他的要求只是讓我照顧好你們,別讓你受委屈,上次也是,讓我跟你說廠子開不下去了,必須要你去跟他談,那人還挺有錢,是什么祁氏集團的老總…….”
他說著說著,忽然發現吳攸寧已經淚如雨下。
作為過來人,舅舅猜到了什么,他嘆了口氣,把她抱在懷里說:“傻孩子。”
她泣不成聲,心痛如絞。
“我錯過了這個世上最愛我的人……”
別墅里,祁琛望著窗外抽煙,這也是他后來學會的,吳攸寧討厭煙味,所以當初他們在一起的時候,他從來不抽,哪怕之后他們再次重逢,他也從不當著她的面抽。
他想起四年前跟吳攸寧分手的時候,等他冷靜下來就后悔了,他去公寓找她,發現她已經搬走,就連手機號碼都換了,隨之而來的是她收下祁母的錢的匯款證明。
他覺得自己真的很可笑,待在空空如也的公寓里一根一根地抽煙,后來差點兒被送進醫院急救。他從醫院醒來之后就像完全變了一個人,他放棄了實驗室的一切,接手了公司,也再沒有提起過有關吳攸寧的任何事情。
他本想忘了她,卻忍不住去調查她的狀況,還借她舅舅的工廠幫她。他故意把訂婚弄得全城皆知,既然忘不掉,那他就恨她,可是恨到最后,發現心疼的還是自己。
“心情不好?怎么又開始抽煙了?”程頤出現在他臥室門口。
“想到一些事情,都準備好了嗎?”
“嗯,差不多了。”
“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談不上辛苦,如果不是你,我也不會有今天。”程頤笑了笑。
當年程家的公司遭遇危機,他們兩家有些交情,祁琛不僅出面挽救,還讓程頤假意與他訂婚,有了祁氏做靠山,他們在業內也逐漸的鞏固了自己的地位。戲演完了之后,程頤就一個人出國求學了,直到最近,祁琛說有事情要拜托她,程頤這才回國。
是時候該結束這一切了,祁琛把煙掐滅。
直到吳攸寧坐上車都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答應程頤去參加婚禮,或許是在得知祁琛為她所做的事情之后,心里有太多的話想對他說,或許是想用這樣的方式作為感恩與告別。
他們來到了一座私人花園,入口掛滿了氣球,還用花瓣鋪成了一條蜿蜒的道路,一直通向花園深處。
現場布置得很浪漫,可奇怪的是好像并沒有什么人。
她沿著花路往里走,一路上隨處可見白色的花球,馥郁芬芳。
在路的盡頭,有一個噴泉,她看見祁琛站在那里,穿著剪裁得體的西裝,長身玉立,俊逸昂揚,完全沒有她第一次見他時那樣的別扭。
她發現這里不僅沒有客人,連新娘子程頤也不在,漫天的花束中,只有她和祁琛兩個人。
祁琛緩緩地向她走來,眉眼間帶著她熟悉的溫度。
“曾經,我以為我會獨自在這個世界上過完一生,可是你出現在了我的生命里,你帶給我溫暖與愛,還有過深深的傷害,我也以為我會忘了你,甚至恨你,然后生活會繼續回到原來的樣子。”
吳攸寧有些緊張。
“可是我發現,一旦擁有過你,我就再也忍受不了失去,我并不恨你,我只是恨我自己如此愛你。”他用此生最溫柔的語氣問道,“所以,攸寧,你愿意嫁給我嗎?”
再見到吳攸寧的時候,他就知道無論發生過什么,自己這輩子都難以離開她,他以為是帶著恨意把她留在身邊,但其實這恨意的背后是更深的愛。
他用程頤假未婚妻的身份試探自己在吳攸寧心中的分量,還刺激她說馬上就要結婚了,同時,他讓程頤找好場地,幫忙策劃這場他期待許久的求婚。還好,最終他還是等來了她。
祁琛單膝下跪,打開那枚早已準備好的戒指。
吳攸寧的視線已經哭到模糊,什么話都說不出來,只是拼命地點頭。
祁琛如愿以償地為她帶上了戒指。
他哪里舍得傷害她,正如她不會不愛他。
他們相遇,錯過,有快樂,有遺憾,所幸天地之大,他們最終還是能守住彼此,一生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