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寵2（五）

阿舒

【上期回顧】：趙萌萌滿心歡喜地以為秦墨要跟她求婚了，卻沒想到秦墨說：“萌萌，你還年輕，這個孩子，我們不要。”

我失魂落魄地走在大街上，那雙粉色的Gucci好似已經無法承受我此刻的絕望，在我下臺階時成功地斷了鞋跟，可我已經無暇顧及，我在繁華的街道上嚎啕大哭。

我知道周圍的人一定覺得我是個瘋子，可是我壓根兒管不了那么多，我無法抑制自己的傷心，我想過很多我與秦墨分道揚鑣的場景，但沒有一次令我如此絕望，我以為孩子是籌碼，但萬萬沒想到秦墨連孩子都不肯要。

顯然我曾經以為他對我有幾分感情，而我的以為實在太自以為是，所以才會落得如此狼狽的下場。

我終于還是被秦墨拋棄，一無所有。

“現場布置得浪不浪漫？”

“趙萌萌你要爭氣啊，千萬別一口答應！”

“收到鉆戒了嗎？怎么樣，來張照片。”

“趙萌萌，有你這樣過河拆橋的嗎？這就不搭理我了……”

陳筱的微信一條接一條的發來，在此刻，顯得多么諷刺，我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多想告訴她：不，秦墨永遠都不會跟我求婚了，他就是個混蛋！人渣！

可我壓根沒法說話，我覺得周圍全是鋪天蓋地的嘲笑聲，而陳筱似乎也在那頭看笑話，我沒有聽從她的告誡，將自己的整個世界壓在秦墨身上，如今終于嘗到苦果……

我用力將手機摔出去，然后視線里突然多出一個修長的影子，梁子帆站在我面前，依然是那副滿不在乎的死樣子。

他雙手插在口袋里，彎下腰，好似認真打量了一會兒我的哭相，才痞痞地邀請我：“真巧，我心情也不大好，要不要去喝酒？”

這個沒有眼色的混蛋！難道我這副樣子，心情僅僅是“不太好”嗎？還有，我如今的模樣難道不是拜他所賜？

我抽噎了兩下，惡狠狠地瞪著他。

梁子帆仿佛被我這副模樣逗笑，咧了咧嘴角。

我打了個哭嗝，被他氣得胃疼。

可那個晚上我到底是跟著梁子帆走了，我們點了各種酒，一杯一杯地喝，沒有停歇。

梁子帆的心情是真的糟糕，以至于我快醉了的時候，他有些憂傷的問我，眼底似乎泛了淚光，瞳孔亮晶晶地，很認真，他說：“大人們是不是都那么不負責任？”

我想起我的前爸和前媽，事情發生以后，老太太再也不肯見我，她曾經那樣疼我，然而一旦我與她毫無血緣，她也能立刻將我掃地出門。而一向對我嚴厲的前爸選擇沉默，唯一指給我的一條路，便是出錢將我送出國，任我自生自滅，從此與周家再無瓜葛。

親情真是虛偽的玩意兒，我想。

所以我贊同的點了點頭，醉醺醺地沖梁子帆嚷：“大人都是混蛋，至于秦墨，秦墨他就是個人渣！”說完，呵呵直樂。

后來我才知道，那一天，梁子帆第一次與他親媽見面，見面的理由不是因為她媽想他了，而是——他媽缺錢。

我不知道那個晚上我與梁子帆喝了多少酒，我只知道最后我成功的喝斷片兒，對于最后究竟是誰將我們送回去的沒有絲毫記憶。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頭痛欲裂，我辨認了好一會兒，才認出這是梁子帆的公寓，然后記憶一層層倒回，終于想起為何我會在這里，想起秦墨的沉默，想起他不會娶我，我依舊覺著心臟一抽一抽地疼。

旁邊的不明生物突然動了動，我嚇了一跳，一條胳膊搭過來，將我脖子攏了過去。

我立即一個鯉魚打挺將梁子帆蒙在被子里，狠狠地捶了一拳，但顯然，梁子帆昨晚比我喝得還要懵圈，居然沒有反抗，依然跟死豬似得躺在床上昏睡。

我頓時覺得沒意思，隨手從他的衣柜里挑了一件衛衣與牛仔褲，準備去洗漱。

梁子帆的公寓我混得比他還熟，我背著秦墨在外頭玩得厲害的時候，半夜三更唯一肯收留我的便只有這個臭小子，后來這家伙開了葷，天天沒事兒往家里帶女人，我覺得尷尬，才來得少了些。

真正吵醒梁子帆的是他的手機，陳筱一整晚聯系不上我，知道出了問題，火燒火燎地打到梁子帆這里，帶著誓不罷休的架勢。

于是梁子帆帶著起床氣將手機砸在正在廚房煲粥的我面前，他披著被單，只露出一張宿醉后十分不耐煩的臭臉，仿佛一只大型犬類，口氣也特別惡劣：“找你的！”

我把昨晚的事兒一說，陳筱便在那頭氣得跳腳，她說她真是瞎了眼，沒想到秦墨是這種人渣，居然連孩子都不肯要，幸好我不是真的懷孕，否則遇上這種渣男，我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她早看出秦墨那個王八蛋靠不住，讓我不要吊死在一棵樹上，現在終于遭了報應……

陳筱每說一句，我的眼淚就啪嗒啪嗒往鍋里掉，偏偏又不敢哭得太大聲，已經足夠狼狽的我，不想再在任何人面前表現得懦弱，即使對方是陳筱也不行。

梁子帆看不下去，隨手搶了手機，掛上電話。

“你以前不是挺能的嗎？現在一個男人也值得你跟死了親媽似得就知道哭，白瞎了我一鍋粥！”掛完電話，他就開始數落我。

我斜眼瞪著梁子帆，可又實在找不出反駁的話，只好摘下手上的塑膠手套便要往外走，梁子帆臂一伸，拎著我的衛衣帽：“去哪兒？你現在還有地方可去？”

我吸了吸鼻子，沒甚好氣地說：“我去跳樓成了吧，反正現在也沒人要我！陳筱數落我，連你都跑來教訓我！行，你們都料事如神，可我就是喜歡秦墨，怎么了，他不喜歡我，我能有什么辦法？”一說完，我的眼睛又紅了。

從小到大，我要什么有什么，幾乎不曾經歷過什么挫折，唯一的傷心也是得知秦墨喜歡上周嘉怡，后來我被人從周家千金的身份扒拉下來，雖然也難過，可至少秦墨在我背后撐著，我依然是要什么有什么的趙萌萌，但現在，連秦墨也不要我了……

我越想越傷心，越想越絕望，又開始嚎啕大哭，梁子帆頓時手忙腳亂，他還披著被單，只好用被單角笨拙地來替我擦眼淚，擦得我眼睛更疼，越疼我越哭，最后逼得沒有辦法，梁子帆將我整個人攏進懷里，一邊安慰我說他會要我，一邊慢慢替我順氣，他身體還帶著昨晚的酒氣，其實并不好聞，可不知道為什么，我居然漸漸平靜。

“你要我干什么啊，嗚……我這么大個人了，嗚……一事無成，什么都不會，英語四級還是找人嗚……考的……根本就是個殘廢！哇嗚……”

沒想到這話將梁子帆逗樂了，然后他安撫似的抬手揉亂我的頭發，又從鍋里盛了一碗粥，一邊喝粥一邊笑瞇瞇地討好我：“放心吧，就憑‘小凰雞你熬粥的本事，我收留你！”

我一邊抽抽噎噎的，一邊覺得陳筱那張烏鴉嘴的預言說不定最后都要成真，我最后的命運很有可能是繼承我親媽的煎餅攤！

“光會做飯有什么用！”想想都不甘心，難道我趙萌萌只有這一個優點嗎？

“好像是沒什么用。”梁子帆摸著下巴想了想，打擊我道，見我又扁嘴，立刻補充，“你不是還擅長花錢嗎，你想想，哪個女人能跟你似的，花錢的時候眼睛都不眨一下，我就欣賞你每次刷卡時候的那瀟灑勁兒！”

“你說了還不如不說呢！有你這么安慰人的嗎？”我狠狠捶了一下梁子帆，可被他這樣一打岔，居然也沒那么難受了。

最后，從這件事得到的靈感，想想既然我已經與秦墨撕破臉，那也沒什么好顧忌的了，他不仁我不義，憑什么我要為了這樣一個渣男在這里把自己哭成丑八怪？

我將錢包里的副卡掏出來，咬牙切齒地瞪了一會兒，這張卡還是幾天前秦墨以為我懷孕，對我特別溫柔，才給我的。不僅解除了我的禁令，據秘書說還將副卡的額度提高了。

我那個時候天真地以為秦墨是對我好來著，沒想到是在這兒等著我。

既然以后不能在一起了，我就要刷他的卡！

秦墨不是會掙錢么，我看看他掙錢的速度有沒有我趙萌萌花錢的速度快！

想到這，我也不愿意繼續蹲在梁子帆的公寓里自怨自艾了，立刻整理行頭，準備去商場廝殺，而第一樣要買的，是我昨天扔出去的手機，我得換部新手機。

梁子帆對我“秦墨不求婚就必須花光他的錢”的邏輯十分服氣，一臉“你贏了”的表情很快帶我來到蘋果體驗店。

結果我大大低估了秦墨這個混蛋的無恥程度，當體驗店的銷售人員尷尬地提醒我這張副卡刷不了的時候，我的憤怒終于達到臨界點，想也沒想便沖到秦氏大廈去找秦墨理論。

我一路沖進秦墨的辦公室，秘書小姐還想攔我，被我一巴掌呼開了。

我一把推開大門，抓住了秦墨的領帶：“秦墨，你這個不要臉的大混蛋！又停我的卡！連分手費都想省，你這個卑鄙小人！”

誰知道秦墨半點兒不在乎，輕飄飄地拂開我的手指，摘下他那副金絲框眼鏡，慢條斯理地說：“趙萌萌，你又說臟話了！還有，我什么時候說過要跟你分手？”

到這種時候了他還敢跟我玩文字游戲，我才不上當呢，于是咬牙切齒地吼他：“你少來，你連孩子都不想要，根本就沒有想過要跟我結婚！”

想想我便十分傷心，眼睛又開始發紅。

秦墨松了松領帶，我看見他漆黑的瞳孔閃了閃，但這廝素來曉得先發制人：“你還敢跟我提孩子？趙萌萌，我發現你膽子越來越肥了，懷孕這種事能胡謅嗎？”

我頓時打了個激靈，昨晚為了氣死這廝，我一時口不擇言，把不該說的全說了，此刻瞬間成了沒道理的那方。

可我不甘心，聲音又帶上哭腔：“反正你也沒想過要小孩，指不定現在心里偷著樂呢！你少虛偽了，秦墨，你就是沒想過要娶我。”說罷，惡狠狠的瞪著秦墨，又十分爭氣道：“分手就分手，當誰稀罕似的，老娘要分手費，你玩弄了我這么多年的感情，別想拍拍屁股走人！”說著又去抓秦墨的衣領。

分手費這主意是陳筱提的，她說趙萌萌，你可別跟那些故作清高的“白蓮花”學，秦墨既然不仁義，你也別跟他廢話了，趕緊拿錢走人，回頭包個比秦墨好一百倍的小白臉，活活氣死他。

只是沒想到，我還沒開始要分手費，秦墨就停了我的卡，我能不生氣嗎？

秦墨的臉色隱隱發黑：“還分手費，誰跟你出的主意？陳筱？梁子帆？假懷孕呢？又是誰的主意？”

“你管得著嗎！咱倆一分手我就去養小白臉，氣死你！”很久沒有騎在秦墨頭頂這樣說話，我一時得意忘形，將肚子里的壞水抖落得一干二凈。

可我忘了，秦墨哪里是我能招惹的主兒。我還沒反應過來，已經被秦墨反手扣在懷里，此刻肚里沒貨，秦墨也不像上次那般顧忌了，直接開打。可憐我一個漂漂亮亮的成年小姑娘，被他揍小孩兒似的。

我扯開嗓子嚎，秦墨伸手捂住我的嘴，這個混蛋、變態，那是真的揍啊！一點都不留情，我想哭爹罵娘都不行。

我被秦墨揍得下不來，哭得雙眼紅腫，偏偏這廝一點不嫌棄，積極貫徹打一棒給一顆甜棗的政策，又過來吻我，我可沒有色欲熏心，偏頭躲開，把眼淚鼻涕往他身上抹：“秦墨，你就是個變態！”

秦墨也不在意，大概發泄完了，心情極好，將我抱起來啄了一口：“變態你也喜歡。”

“誰稀罕你了，臭不要臉！”瞅著秦墨那一身被我弄得亂糟糟的西裝，我終于咧嘴，環著他的脖頸撒嬌。

秦墨笑了笑，又問我：“吃午飯了嗎？”

他不問還好，一問我又來氣：“卡都讓你停了，沒錢！”

秦墨皺著眉頭：“不停你的卡，你能主動回來找我？我看不知道又要上哪兒找你。”

我還在氣頭上，想也不想便從他身上下來，十分不服氣：“你就知道停我的卡，你找我了嗎？你壓根就不喜歡我，昨晚風那么大，我要是橫死街頭，化成鬼也不會放過你！”

一想到昨晚秦墨沒有追出來，我頓時膈應得不行，稍稍緩和的氣氛瞬間一掃而光。

秦墨也不搭理我，將桌上的金絲框眼鏡擦了擦，重新架在鼻梁上，又恢復了那副高高在上的精英派頭，聲音還有幾分寒意：“別以為我不知道，昨晚跟梁子帆鬼混去了吧？三天不管你，你就要上房揭瓦，以后少跟著梁子帆瞎混！”

我有時候覺得秦墨跟我爸似的，連我交朋友他也要管！可我大概有受虐傾向，居然也沒覺得不好，隱隱的，還有一絲甜蜜。

“我讓南希帶你去吃午飯，下午我有個會要開，吃完飯你跟著南希乖乖回家，別到處亂跑。”一邊交代，秦墨一邊按下內線電話。

南希是秦墨的首席秘書，三十五歲的媽媽級人物。整個秘書室唯一跟我合得來的就是她了。

秦墨的其他秘書當著他的面對我恭恭敬敬，背地里罵我是小妖精，被我在廁所里逮著過一回，我可不是吃虧的主兒，當場把兩個小姑娘奚落得眼淚汪汪，從此整個秘書室的人都不大愿意招惹我，只有南希稍稍好一點。

我乖乖跟著進門的南希往外走，走到門口才想起手機的事情，于是回頭肉麻兮兮地跟秦墨眨眼睛：“秦墨，你還記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嗎？”

秦墨那時已經打開手提電腦，聞言有些好笑地抬頭看我一眼，說：“吃完飯讓南希帶你去挑禮物。”

我這才歡快地跟著南希出了門。

我讓南希帶我去附近的店里買一部手機，又去營業廳將丟失的電話卡補辦回來，隨意在指了兩個名牌包，便打發南希回去。

“趙小姐，秦總讓我將您送回家。”南希抬了抬鼻梁上的眼鏡，一板一眼道：“而且您還沒有吃午飯。”

我笑瞇瞇得挽著南希的胳膊，隨手招了一輛出租車，將她往出租車上帶：“南希姐，您說您秘書室的事兒還忙不完呢，干嗎陪著我瞎混日子啊。放心吧，待會兒我買個蛋糕就回去，拜拜。”說完，將南希推上出租車，報了地址，關上車門，整個動作一氣呵成。

直到出租車走遠了些，我的臉色才漸漸沉下來。

人煙稀疏的大道上，各家奢侈品店的落地玻璃窗前都掛著品牌代言人的海報，有的是高級模特，有的是一線明星，但無論哪張臉，都是一副冷冰冰、高高在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樣。

我側頭看了一眼自己那張臉，并沒有比那些模特好多少，面無表情的，仿佛已經沒有靈魂。

我隨手將新買的包包扔進旁邊的垃圾桶，拿出新買的手機撥了一個電話。

三十分鐘后，我坐在商場頂樓的VIP咖啡廳里，面前是一本八卦雜志和咖啡廳里新鮮出爐的生日蛋糕。

我盯著那本雜志看了很久。

照片上，周嘉怡挽著秦墨的胳膊，脖子上的項鏈將她的脖頸襯得修長白皙，宛如天鵝，衣香鬢影間，兩個人的目光交匯，看起來含情脈脈，因此雜志也只用了四個字來形容兩個人——天作之合。

我已經忘了早上看到這張照片的感覺，也許從昨晚開始，從我親手捅破我與秦墨之間的那張紙開始，我就已經麻木。

我把眼淚哭干也改變不了秦墨喜歡我不及周嘉怡的事實，他甚至不要我生的孩子。可是今早看到這張照片，我又覺得自己沒有輸，至少沒有真正輸給周嘉怡，我曾經以為周嘉怡不喜歡秦墨，可是我錯了，今早看見這張照片，我突然明白了，周嘉怡是喜歡秦墨的。

她看秦墨的目光是一個女人看一個男人的目光。

我已經不想去思考為什么兩個人不光明正大地在一起，我只知道現在的我是橫在兩個人之間的唯一障礙，沒有我，周嘉怡也許會跟秦墨在一起，可是因為我，兩個人就永遠不可能在一起。

從見到這張照片起，一個惡毒的想法就滋生出來：我憑什么要與秦墨分手去成全周嘉怡？我要纏著秦墨，秦墨可以與任何人交往，除了周嘉怡！

除了周嘉怡！

想到這里我握了握拳頭，指甲鉗進肉里，可我絲毫不覺得疼，我看見頂樓的玻璃窗里倒映出自己的臉，扭曲的，惡毒的，真是像極了電視劇里那些女二號。

周嘉怡來得不急不緩，她穿著上班時的套裝，看起來簡潔干練，極有氣勢。這是一個跟我完全不一樣的女人，她漂亮、精致、聰穎、冷傲，走到哪里都有人欣賞，她是父母的驕傲，是眾人追逐的對象，她活得那么光鮮亮麗……

可我恨她！

周嘉怡在我對面的卡座上坐了下來，她抬手看了一眼腕間的表，語氣十分冷淡：“我的時間不多，有什么話麻煩你盡快說完。你也知道，我們倆并不是可以坐下來心平氣和說話的關系。”

“怎么？害怕我又在大庭廣眾之下給你找麻煩？”我譏誚道。

有很長一段時間，只要見到周嘉怡出現，就足以令我瘋狂，我總是想盡辦法給她難堪，不管是不是傷敵八百自損一千。

周嘉怡輕輕一笑：“說句實話，趙萌萌，你干得那些蠢事我還真不怎么放在眼里，一想到當初你都跪在我面前了，我就覺得什么氣都消了。”

我咬住嘴唇，恨不得立刻將面前的咖啡朝周嘉怡那張臉蛋潑過去，可是我到底忍住了，想起此行的目的，深吸一口氣，從包包里掏出那條項鏈遞到她前面，輕描淡寫地說：“這個給你，下次不要偷偷摸摸地借，我跟秦墨說你戴過的我嫌臟，扔了也可惜，今天是你生日吧，送給你。”

果然，對面周嘉怡漸漸變了臉色，我看見她漂亮的瞳孔縮了縮，萬年不變的冷淡面孔終于浮出一絲裂痕，我不知道這條項鏈當初為什么會佩戴在周嘉怡的脖子上，我只知道秦墨不會那么傻，將同一款項鏈送給兩個女人，看來我沒有猜錯，周嘉怡當時很有可能是突然要參加宴會，沒有珠寶，臨時借的。

我心底那些密密麻麻的疼痛終于因為周嘉怡此刻的臉色好了一些，我甚至有一種莫名的爽快，我終于知道有些快樂真的是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的，所以我湊近了對面的女人，快意又惡毒地說：“把你的感情藏好一點兒，周嘉怡，快溢出來了。有我在，你跟秦墨永遠沒有可能，我會纏著他，一直一直纏著他。”

周嘉怡猛地抓住我的手腕，她遏住我，眼睛有什么東西快速的閃過，我看見她胸脯起伏，明顯氣得不清，一字一句，十分不甘心：“你有什么？趙萌萌，你一無所有，你以為憑借秦墨的喜歡，你還可以得意多久？”

很好，看來周嘉怡還不知道秦墨對她念念不忘。

我笑了笑，輕蔑地拂開周嘉怡的手：“你不明白嗎？我們倆這輩子就這樣不死不休好了，只要你喜歡的，我絕對不會放手！”一邊說一邊順手將桌上的蛋糕移得離周嘉怡近了一點：“生日快樂！”

說罷，提起卡坐上的包包，我再也沒有看周嘉怡的神色，面無表情地離開了咖啡廳。

陳筱得知我與秦墨復合，十分火大，她說趙萌萌，我以前覺著你只是好吃懶做、不思進取，可是我沒想到你好吃懶做到連自尊心都沒有了，秦墨壓根兒就不愿意娶你，你死賴在他身邊圖什么？

我低落地說：陳筱，你還不知道我嗎，我本來就一無所有，只剩秦墨，秦墨是我的全部，沒有秦墨，我拿自尊來干什么？

陳筱無話可說，最終掛了電話。

而我站在天橋上，望著天橋下人來人往的人群，看著一張張開心的、不開心的面孔，突然有一種自己都不明白的迷茫。

今天是我22歲的生日，22年前，我與周嘉怡出生在同一所醫院，卻有著不同的命運，我的親生母親冒著巨大的風險替我交換了一個“偉大”的前程，可是我寧肯她當初沒有那樣做，那么這個叫趙萌萌的姑娘，應該可以沿著她原本的人生軌跡，她會是這座天橋下面任何一張平凡的面孔，她也許沒那么有錢，也許僅僅在哪里擺著一個小地攤，她會交一個平庸的男朋友，生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孩，過簡單而平凡的日子。

她永遠也沒有機會認識秦墨，自然也不會喜歡上秦墨！

她也許不會有什么了不起的夢想，可她能擁有一份最簡單的滿足與快樂！

我不知道秦墨是如何跟秦媽媽解釋的，總之回到秦家的我不僅沒有遭到責怪，她還十分心疼地摟著我，大罵醫院混賬，連這種事情都能弄錯，讓我不著急，孩子總會有的，然后安撫似的一遍一遍拍著我的背脊。

秦媽媽的懷抱非常暖和，我一邊心里絕望的想著不會再有了，秦墨壓根兒不會要我生的小孩，一邊又覺得自己格外貪心，上天待我不薄，至少什么都不會的我還能擁有這樣一個懷抱。

“秦阿姨，我是不是太貪心了？”我靠在秦阿姨的肩上喃喃道。

“胡說！要個小孩也算貪心嗎？那這個世界上的人都貪心死了！你可別胡思亂想。”

顯然，我說的貪心與秦母想的貪心不是同一件事，可是我也壓根兒沒法解釋，只好勉強笑了笑。

然而上帝畢竟還是覺得我是真的太貪心了，后來的某一天，我躺在暗無天日的廢墟里，終于明白任何事情都是有代價的，而我的代價顯然十分高昂，需要要用性命做抵押，誰叫上帝的懲罰從來都是單方面的。

我覺得我大概是生了某種疾病，跟秦墨和好以后，縱然如往常一樣撒嬌嬉笑，然而我經常半夜驚醒，夢見自己從高樓摔落，空蕩蕩的大樓，獨我一人，我四處尋找秦墨的影子，拖著婚紗的裙擺，盲目奔跑，卻始終辯不清秦墨的臉，最終一腳踏空，跌入深淵，然后夢境戛然而止，我在黑夜中抱著被子一個人默默發抖，有時甚至忍不住小聲啜泣。

夢境里，秦墨的臉從未出現。我總覺得大約這是某種預兆，我將會失去秦墨。

這讓我患得患失，忍不住半夜爬到秦墨的房間，秦墨往往正在酣睡，有時被我吵醒，頗為火大，我臉上還掛著淚痕，跟只八爪魚似的手腳并用纏住秦墨不放，他也就奈我不得。

我說秦墨我睡不著，害怕。

秦墨嘆了口氣，他說趙萌萌你就是太閑了。于是，秦墨將考研的事情重提，我再怎么掙扎，也徒勞無用。

秦墨捧著我的臉，語氣是從未有過的嚴肅：“趙萌萌，你總要學會在這個世界生存下去，我不可能守護你一輩子，你要學著自立。”

我推開秦墨，覺得他的借口簡直爛爆了，他心里依然想著周嘉怡，而讓我獨立，無非是為了能順利甩掉我，所以我沖他吼叫：“愛情不就是要守護對方一輩子嗎？”

秦墨閉著眼睛沒有說話，仿佛我難以溝通。

那一剎那，我突然明白，秦墨與我，壓根算不上愛情，他想要守護的顯然不是我，他可能根本沒有愛過我……

我同秦墨爭吵的次數越來越多，最狠的一次，我拿起書桌上的水晶煙灰缸沖他砸了過去，鮮血立刻順著秦墨的額頭滑下來，那樣觸目驚心，我自己都嚇壞了，瑟瑟發抖，秦墨捂著半張臉，難以置信的表情，最后他說：“趙萌萌，你真的變得不可理喻！”

然后，秦墨開始頻繁的出差。

我像一個瘋子一樣開始通過南希查探秦墨的行蹤，只要出現與周嘉怡有交集的情況，我必定不停地給秦墨打電話，直到他接聽為止，有時候我也偷偷去周嘉怡的住址，我總是懷疑秦墨大約在我不知道的地方與周嘉怡偷偷見面。

我的頭發開始不停地掉，體重減輕，露出頸部以下深深的鎖骨，很多時候照鏡子我也覺得不大認得出自己。

秦媽媽大呼小叫，她說萌萌，你怎么了，考研有這么大壓力嗎？那咱們不考了，秦墨那個混賬，為什么非逼著你考研。

我沖秦阿姨了無生趣地笑。

再跟陳筱見面是一個月以后，陳筱見到我也嚇了一跳，自從我與秦墨復合，陳筱仿佛終于放棄了我，我們聯系的次數很少。

可這也絲毫不影響陳筱對我的關心，她幾乎一眼看出我的問題，陳筱撫著我的臉，她說：“趙萌萌，你在生病。”

我也知道自己在生病，我睡不著覺，頭發大把大把地掉，很難開心，以前購物能夠使我開心，秦墨開心，我也能開心，可是現在好像都沒有什么用，我不知道自己最后一次真正微笑是什么時候。

我只是找尋不到生活的意義，也許以前我將與秦墨結婚定為人生目標，可是顯然，秦墨并不這么想，所以我已經失去了可以開心的能力。

“考研嘛，壓力很大的。你看，我其實也是生龍活虎的。”我沖陳筱比畫了兩下，表示自己十分健康。

陳筱沉痛地閉了閉眼，顯然她知道無法改變我，好一會兒她才從包里拿出一份資料，陳筱幾乎很少這樣嚴肅地跟我講話，隱隱的還帶著顫音：“我想了一晚上這份資料要不要拿給你，可是你有權利知道。對不起，前段時間一直加班，其實半個月前我就拿到這份報告了，只是昨天才有空拆開來看。上個月咱們不是去醫院順便給你做了全身檢查嗎？”陳筱看著我，那目光讓我覺得我應該是得了某種重大疾病，可我什么感覺都沒有，仿佛現在死掉，亦是生無所戀，然而她突然握住我的手，“萌萌，你不是假懷孕，你是真的有小寶寶了。”

我呆呆地坐著，有很久都忘了應該怎么反應。

我甚至不知道應該哭還是應該笑。

我覺得上帝跟我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他玩弄我、羞辱我，將我置于股掌之間，然后輕輕一捏，瞬間將我粉碎。

我努力地想要表現得淡然一點，用盡最大力氣地沖對面的陳筱擠出微笑，小心翼翼地試探：“你說……這個孩子，秦墨會要嗎？”更像是問我自己。

可是這個問題的答案早就揭曉。

陳筱側過臉去，她的眼圈一點點兒紅了。

然后她偷偷抹了一下眼睛，大約想罵我，可是這種狀況她罵不出口，但是陳筱永遠比我沉著冷靜：“秦墨的態度你也看見了。如果我是你，這個孩子我不要。”

我的眼淚掉下來。

我看著對面的陳筱，長久以來我們的三觀是那么契合，這是我們成為彼此閨蜜的基礎。我一直將陳筱劃分為同一種人，所以我理解不了此刻陳筱可以將話說得如此輕飄飄的，我捂著眼睛，讓自己盡量顯得不那么狼狽，然后我聽見自己從指縫中流出的聲音：“為什么你跟秦墨一樣，可以輕描淡寫得將打掉孩子說得那么容易，為什么在你眼里‘重新開始四個字那么簡單，我不要……我憑什么要失去自己的寶寶。”

陳筱閉著眼睛，她的眼睛比任何時候都要紅。

“萌萌，你還年輕……”與秦墨一模一樣的說辭。

我突然從座位上站起來準備離開，一字一句：“你們任何人都沒有權利決定我孩子的去留！”

“趙萌萌！”陳筱叫住我，“你自己就沒有親生父親，你想讓孩子跟你一樣？還有你現在的狀況，無論是身體還是心理，都必須去看醫生！”

我覺得喉嚨發堵，或者會隨時學著電視劇里那樣吐出一口鮮血來，我以前覺得夸張，但是此刻，我幾乎能夠感覺到溢在喉嚨肩的一絲腥甜，我甚至覺得自己隨時可能倒下去。可是大約有什么東西支撐著我，我摸著自己的小腹，那里其實沒有任何感覺，但是奇怪的，我總覺得為了它，我不應該倒下。

那天到最后，我都沒有回應陳筱。

我當然不會讓孩子沒有父親，因為我到現在還幻想著秦墨能夠娶我。

所以我變得很乖很乖，我讓自己迅速地長胖，我吃很多，每天按時睡覺。我不再同秦墨吵架，也變得比任何時候都要溫柔，我再沒有逃過一節考研培訓課。

人家說一孕傻三年，我那個時候天真地以為自己表現得好一點、乖一點，那么與秦墨結婚不是沒有可能，我將自己擅長的自欺欺人發揮到極致，甚至將考研成功與秦墨會娶我畫上等號。

我決定一考上研就跟秦墨求婚，在此之前，我甚至不敢讓任何人知道我肚子有個小東西，因為我了解秦墨，秦墨說不要的東西，就是真的不要。

我一定在用世界上最笨的辦法去保護這個寶寶，可是那會兒，我并不知道。

【下期預告】：在準備求婚的度假村里，趙萌萌看到了周嘉怡，兩人大吵一架，秦墨讓趙萌萌回房，卻沒想到，發生了地震。而趙萌萌親眼看著秦墨抱著周嘉怡離開，把她一個人留在了地震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