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兒和來生（組詩）

吉史巫芝

云兒

今夜忽然想起你

沒有傷感沒有心跳

僅有的平靜和祥和

如遠去的船后慢慢游動的水紋

云兒

是我給你取的名

如夕陽邊的留戀

如風吹過的溫軟

云兒

在我記憶的蓮上

湖畔拉遠的櫓聲是你

歲月里褪了色的衣袖是你

晨雪

經(jīng)過一夜

大地背上了厚重的白色地衣

早起的行人

零碎的腳印亂了這片雪的純潔

母親拿著掃帚掃掉屋檐下的雪

雪花飄向她的頭巾再抖落在她的臂膀

最后重重砸在堅硬的水泥板上瞬間消融

抬頭間母親顯得格外蒼老

突然降臨的大雪

縱橫的電線上

幾只烏鴉在盤旋

突然降臨的大雪

覆蓋了路邊孤立荊棘們

以及麥地里星星零零的秸稈

風遙遠的山口吹來

摩托壓過滑濕的路面

我躲在父親的后背里

雪花紛飛且聽風吟

這一場雪滋養(yǎng)著這片故鄉(xiāng)

今夜，我是大山的主人

天空變得陰暗

這片故土終究對我是生疏了

記憶里的牦牛坪

是我魂牽夢縈經(jīng)久未歸的故鄉(xiāng)

輾轉(zhuǎn)十年后，

今夜踏足這片精神家園

十歲那年

漢語攜兒帶女走進大山

群山里的牧童們紛紛學起了漢話

再后來漢字憑借它的偏旁

作為美麗的衣裳時常來夢里

最后成功蠱惑了我

丟棄了歲月的瓦拉

兒時的百褶裙也在蕎麥地里發(fā)臭

遺忘了火塘邊眾神的影子

惟有鍋莊還執(zhí)著守護著神話

在生了銹的城市邊緣

我背著求學的名義

奔走他鄉(xiāng)

漢字寫得越來越圓潤

卻又不知怎樣用彝文來表達

自己的姓氏

彝腔漸漸變得模糊

普通話說得越來越標準

城市光怪陸離燈火闌珊處

總懷念火塘邊

懷念那首古老的母語歌曲

輪胎緩緩駛?cè)氪笊?/p>

在路人的問詢聲中

哦，我是大山今夜的主人

背負一身沉默的辭藻

尋找塵囂中不滅的故鄉(xiāng)情

愿祖先們的足跡也光耀我

來生

來生

我要做你家中的花蕊

填滿你眼瞳的深邃

搖曳在你的生命里

來生

我要戰(zhàn)成你渡口旁的柳樹

幾番遠行

為你圈養(yǎng)著念家的思緒。

來生

我要盡早的遇見你

你走過大半生

共度清閑之樂歸家之趣

大雪紛飛的日子

這場雪以后

牧羊人身上的黑色披氈

成為了南高原上流動的黑色羊群

一碗碗蕎麥酒

讓我們想起誰的雙眼

下雪的日子

總有羞答答的阿惹出嫁

送親的腳印

踩出通往來年春天的土路

白色的雪

潛伏著鉆過車窗的縫隙

變成一張巨大的白色紗布

輕輕覆蓋著我隱沒的愛情

無聲無息我并沒有抗拒

接受著雪的孵化

從此在冬天的天地行走

（責任編輯：李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