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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北京

2018-01-19 11:49:38成風
文學港 2018年11期

成風

女兒一起床就開始整理,她把行李箱放到客廳中央的地上,兩邊攤開,然后一一地找東西,一一地往箱子扔。她一邊找著一邊嘴里哼著歌:有三只鄉下老鼠要到城里去……

女兒首先要找的當然是她的衣服,然后是洗臉臺上用品,再然后是書桌。我看到她抽出一本書一邊翻著一邊走到行李箱邊上,將那本書輕輕塞到箱子的最底下,又轉身回到自己的房間。

我在廚房給她煎雞蛋。暑假開始以后,她突然很喜歡吃煎雞蛋了,而且很喜歡自己煎。她把平底鍋在火上一擱,澆油,打蛋,翻個兒,都做得很有次序,只是怕油鍋爆濺,不敢將火開大,因而也略微顯得縮手縮腳。但是今天她看到我煎蛋,并沒有向我說“我來”,而是繼續忙她自己的。

我把煎蛋放在桌上,叫她,來吃吧。

女兒似乎沒聽到,又哼著歌拿著另一本書出來。她徑直走到箱子旁,將那本書塞到箱子底下,再把先前塞在那里的那本書抽了出來。

我在一邊看著她,說,你干嗎,一會兒這本,一會兒那本?

她說,太厚了,我帶輕一點兒的。說著朝我得意地一笑。

我說,我們是晚飯后的飛機,早著呢!

女兒說,我得早點整好,不能有東西落下。

我又說,好了,先吃飯。

近中午時,妻才起床。她看到女兒已經將自己的箱子整理得差不多了,也開始動手整理我們的行李。

其實,我們的還是女兒的,都是早些天就已經在準備了的,帽子呀,太陽鏡呀,自拍桿呀,等等,無非都沒有集中在箱子里而已。

女兒已經整理完畢了。她站在行李箱邊上看著,想一會兒,覺得沒什么了,又走到房間四處去搜尋。這時候,她嘴里哼著的歌詞已經變作:

有三只寧波老鼠要到北京去……

在北京,我有三個舅舅。他們三兄弟都是我媽媽的哥哥,一直到我會記事的那時,我從來沒有見到過他們,所以我的舅舅在我的印象中非常淡薄,其實在我會記事的很久以后我也沒有見到過他們。我媽媽總是大哥二哥三哥地稱呼他們,那是在信里。那時候我媽媽跟舅舅們的通信倒是不少,我們家跟北京的所有信息往來都是通過我媽媽的信件。廣安門外、豐臺、宣武醫院等在我的腦海里都是地名,都是因為信封上出現的頻率較高而被不自覺記憶的。

我媽媽還有一個弟弟,他是從寧波先當兵,再幾處轉戰,最后也到了北京。小舅當的是醫生兵,所以后來他在北京就定居下來了,又專業到了醫院,成了一名準醫生。所以,其實在北京我有四個舅舅。只是我小舅到了北京不久,我三舅拖兒帶女以及全家人的戶口都一起回到了駱駝鄉下,我媽媽的一封信就寄往駱駝鎮了。

我母親的三個哥哥從小長在駱駝,他們雖然在這里也是可以過上不錯的生活的,但是他們選擇背井離鄉地北上,想來肯定是有吸引他們的東西的。我覺得那應該是一種年輕人的闖勁,以及本地人外出從商而榮耀的激勵。因此,從現在看來,他們北上的一條線路就是典型的“寧波幫”的線路。他們先到上海,再到天津,然后在北京落腳生根。在上海他們經營的是什么我不知道,在天津他們做的是當時非常時髦的賽璐珞,就是一種塑料制品,主要是玩具。賽璐珞全部是進口技術、進口設備和進口原料,大概是他們覺得這個非常有前途,于是最后到北京,開了一家賽璐珞生產廠。事實上,他們的目光還是遠大而且準確。在北京,他們做大了生意,成了老板。“寧波幫”外出經商求發達的想法和成就常常讓我想到后來和現在的內地眾多的外出打工者,他們都有歷經過的磨難史以及后來的輝煌史。

我從來沒見過我外公。我出生的時候,我外公已經謝世。

我外公應該是一個鄉紳。他知書達理,待人彬彬,處事誠善。他很有錢,在鎮上買了許多街鋪,而他自己并不從商,他只是將那些店鋪出租,自己在家中坐享其成。在我的了解中,我不知道他的錢財最初來自哪里,但我估計也是他的父親遺傳給他的吧,要不,一個有在商場上打拼經歷并且成功的人,一般總是不會輕易歇手的。

我外公每天很有規律地起居,他讀書,研習,遇到鄉間的雅士來訪,也喝茶,也高談闊論。他用自己的錢在鎮上辦了一所學堂,他也不參與學堂的任何管理和事務,只是把自己唯一的女兒放到學堂里做老師而已。大約是1947年,在鎮南教書的我父親在一次縣上的教研活動中遇見了在鎮北教書的我母親,他們相戀了。我父親也算是出生在家境殷實人家,但是他后來跟我說起的是,他到他的女朋友家,他們叫他一起搓麻將,然后還有夜點心,還讓他贏錢,感覺那才叫大戶人家呢。

受外公的影響,我的一幫舅舅也都不具備做生意的本色,他們只知道安分守己,律己,只知道以禮相迎以誠相待。我不知道他們這種理念是不是能代表寧波商人的總體精神,但我確信他們就是憑著這種做人和經商的理念而走向發達的。

我也從未見過我大舅,甚至連照片都沒有。1970年的春末,從北京寄來了兩只小木匣子。我母親將紙箱打開,分別捧出那兩只木匣,恭恭敬敬地擺放在寫字桌的正面,又在他們前面放上茶盞,瀉了兩杯清茶。兩只木匣看上去一模一樣,正面雕著松柏,松柏叢里的正中是一蛋形的小框,只是小框里嵌著的照片不一樣。我仔細端詳的時候,我媽媽說,這是你的大舅,這是你的表哥……我媽媽說這話的時候聲音很平淡,而我聽著很震驚,我不知道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兒。第二天天剛有些發白,媽媽叫上我上路。我們兩人一人手上捧著一個盒子,我媽媽捧著大舅的,我捧著表哥的。我們先坐長途車,去駱駝——換平日,為省錢我們去駱駝都是走的,走到半途上再坐車;到了駱駝,我們就到老家的院子里,將兩只木匣放在堂前正面的桌上,媽媽在空空而且還有些幽暗的房子里找著什么,但最后什么也沒找出來,她便恭敬地在桌子前面雙腿并攏站好,深深地拜了三下。然后媽媽也叫過我,叫我像她那樣拜,我都依照著做了。接著我們又上路,到大路旁的河邊等航船。航船很快就來了,我們上船。船上并沒有別的人,只有我和我媽媽,我們木訥地坐在船中間的橫檔上,面無表情,雙手捧著匣子。迎面的風有些涼……我們就到了神鐘山墓地。有人很快就帶著我們上到一個山坡,那片山坡上都是一排排的剛完工還沒有使用的墓穴,墓穴非常小,墓碑也非常低矮。帶我們的人指著一處說,就這里。我媽媽看了看,又抬頭看看周圍,沒有說話,就先把自己手上的慢慢地輕輕地放入去了,那人就把一塊石頭的蓋板快速地合上;然后,媽媽轉身來捧我手上的匣子,但是剛接過手又把它遞還給我,于是我也學著媽媽,慢慢地輕輕地將它放入石砌的墓穴里。我剛一抬身,那人就又把石蓋板迅速合上,然后甩下一句話就走了。

這時候我聽到天空中霹雷一般地一聲尖叫,同時,我媽媽的身子一塊布一樣地倒跪下去……我趕緊扶她。我媽媽抱著我幼嫩的身子頓時失聲嚎啕起來。

大表哥建中是趁大串聯的機會到寧波來的,那是十歲的我第一次見到一個真正的北京人,聽到一口純正的北京話。他那么儒雅,說話、動作都是那么的平緩,臉上總是掛著微笑,他小大人一樣坐在那里,親切地和我的哥哥姐姐還有我媽媽一起聊天,他們緩緩地說著話,可以聊很長時間。那幾晚,我們給他搭鋪板,臨睡前搭好,第二天一早他就起床,將鋪板拆了,因為我們房子太小,他的床鋪只能搭在走道上。那一次也可能是大表哥第一次到故鄉,因為他說到的一些在我們這里的司空見慣的東西都覺得很新奇,很有誘惑。那幾天的中間,他還去了鎮上,去看他的三叔一家,還到鎮西邊的山上去祭掃他爺爺的墳墓。

再次見到建中已經是2007年10月,那個秋末,小舅來寧波講課,建中建國陪著小舅和小舅母一起來,也抑或是小舅帶建中建國來故鄉走走。那幾年我小舅到處游走,主要是乘著到處講學的機會,帶著老伴,心情非常好。建中已經退休,安家在安徽的他住在北京照料她年邁的母親,建國好像還沒退休將要退休的樣子。他們兄弟生活自在,都是背著相機喜歡到處消磨時光的生活余暇者。我和建國首次見面,但感覺甚好,似乎一切都在我的預料之中,他的面樣、談吐……只是他的個子略低,其實也不是他不高,而是當我看到他倆帶來的幾張老照片,看到了我大舅時,一比較,才想到的。那是一張1947年攝于天津的我的舅舅們的全家福,我大舅站著,身材高大魁梧,濃眉,絡腮胡;還有,就是沒料到建國這么會說寧波話。我問建國,建國說,從小阿娘帶大的嘛。后來阿娘回寧波了,也有些忘了,說不好了。那天,女兒貼著建國問他,你叫什么名字啊?建國操著普通話夾著寧波話口音回答,我叫建國呀。女兒哈哈笑著說,你叫堅果啊,就是大熊二熊最喜歡吃的堅果?

那一次我們的寧波相聚很歡快,20多人飯后還拍了一張全體照。我杭州的小弟正在廈門出差,本欲回杭州的他也改機來了寧波,只是他趕到時已經是半夜。第二天,我們這么多人又一起去神鐘山墓地,我們從山坳最深處我外公的墓開始,一一祭掃。

建國還送給我一把電動剃須刀。那把剃須刀我這些年來一直用著,放在車上,每到紅燈亮時,就會刮一下。這是一把質量非常棒的剃須刀,它的電池續航時間實在太長,一般的5號電池居然可以使用許多天,而且它的刀片也很神,這么多年刮下來還從來沒換。

我們在北京找的是一家南鑼鼓巷里面的小旅店。南鑼鼓巷的京味很濃,尤其是早晨開始的那些時光里,出門活動的都是住家人,只是到了下午,特別是晚上,一些店家紛紛開門營業,外地來的人就多了,那些涇渭分明的所有胡同都會成為游客的天下,人們排著隊像螞蟻搬東西那么走。早晨,燒煤戶的炊煙也會到處飄起來,站在路邊打招呼的,排隊買早點的,坐著喝茶嘮嗑的,端著便壺上廁所的,都有,晨曦之中胡同里就是這樣,老氣息十足。從我們住的小旅店出門直走,就是大路,大路旁就有地鐵站;穿過大路,就是什剎海了。

到北京的那晚已是深夜,第二天起床我們就走什剎海。近中午時的什剎海游人并不多,顯得很清靜,清波,岸柳,古建,都組織得很有傳統的韻致。我們坐人力三輪,在小胡同里從一個名人居所穿行到另一個名人的居所,每一處宅院都有震撼人的經歷,每一家深鎖的院墻都藏著讓人唏噓不已的著名故事,騎三輪的人邊騎邊給我們講解。中午的時候我們又回到水邊,坐著吃飯看風景。

我漫無邊際地想著,我跟舅舅們的那些表兄為什么不熟,不就是我們從小沒有在一起玩唄,要是我們生活在一個村子里,我們做游戲,一起吵架打架,那情形就會完全不一樣。記得建國說起過他們兄弟的小時候也曾經在這里,還有北海那樣的水中捕魚捉蝦過。他說到有一次下過雨,到處是嘩嘩的流水,河里面的魚兒到處亂竄,他們拿著網兜在河邊捕,后來看到戴著紅袖標的管理人員過來,就趕緊跑。也有一次被捉住過的經歷,他們被帶到一個辦公室,沒收了所有的工具和收獲,還每人寫了一張檢討書……其實就在同時,我們寧波的兄弟們也在田地里捉泥鰍、釣青蛙,只是我們活動的地方是在野地,沒有管理的人會來驅趕。

夜幕降臨之后的什剎海就不一樣了,她似乎一下子轉了一個身,頓時就熱鬧起來。路上行人如織,而似乎不同的兩個方向走來過去的人的數量都是一樣的多,所以我們就分辨不出大家的目標,大概主要是那些酒吧和一些露天半露天的餐廳吧。白天的暑氣還沒有散盡,人們就已經在趕過來趕過去,歌聲此起彼伏,各色景燈閃爍,就像在一個節日里。在這種古老與現代、傳統與新潮的轉換和穿插之中,也許只有什剎海清澈的河水才會有真切的感受和不變的記憶。

這天從故宮出來的正午,陽光直射,我們仨坐在北海的餐廳里用餐,路上的游人已經稀少,餐廳里也顯得有些冷落。我們隔著大玻璃窗一會兒看山頂上那座著名的白塔,一會兒看北海波光粼粼的水面,這時候只有幾艘游艇還在水上游蕩。女兒說,爸爸,我們也去劃船吧?我說,太熱。女兒就不響了。她一直靜靜地注視著水上,目光一移不移。忽而,她輕輕地哼唱起來:

讓我們蕩起雙槳

小船兒推開波浪……

我和她媽媽相視一笑,也不禁跟著哼唱起來:

海面倒映著美麗的白塔

四周環繞著綠樹紅墻

我外婆是一個非常自我的人,在我們家住了二十年,從沒見到與她的小姐妹的走動,甚至念叨,也沒見到她新結交的老姐妹,別人從沒上門看望她的,她也從沒有誰要去看望的。她的最大的特點是自言自語,她生活在自己一個人的空間里。我媽說外婆喜歡搓麻將,但那個時期正好是麻將的全禁期,所以她也只能死心。她有一副骨牌,是牌九的那種,她又沒有伴兒,所以她只能每天獨自對著牌九一個人通關。三副牌通不出,她會站起來,自言自語地說著離開,這天,又要下雨了。

大白天,我外婆的嗜好是逛馬路。她有一條她自己的固定線路,所以我們那一帶的人都認識她。一般,天氣好的時候,她是中午前繞上一圈,午后再繞上一圈,逆時針。到了她年歲更高的時候,有些鄰人會跟我媽媽說,別讓她走丟了。我媽會說,不會的,她每天走的都是同一個線路,不會走岔路的。

北京的舅舅每月都會按時給她寄錢,她把錢勻成兩份,一份給我媽媽,一份自己留著。她的錢都是買零食,那時候的零食跟后來的概念完全不一樣,一個上了年紀的人還整天需要零食,那是不可想象的。她把零食鼬鼠那樣地東藏西藏的,獨自享用,但更多的時候是給我們小的。我放學回家,她會拉過我,從枕頭底下摸出幾塊餅干,跟我說,給你吃的,不要告訴別人;我姐姐回家的時候也同樣可以獲得她的餅干,也跟姐姐說同樣的話。

外婆的自言自語真是讓人受不了。比如這樣:我一回家,她就從枕頭底下摸出幾塊餅干塞給我,說,你吃。我有時候嫌它臟,說,我不餓,不要。但是她肯定硬要塞給你,于是我只好收下了。可是她剛一轉身就會獨自說,叫你吃你就吃,還要假客氣。有時我同學來找我,我不在,她會當著我同學的面告訴我不在,但是沒等我同學轉身,她就自說自話起來,尋其做啥,又嘸好事。

我外婆識字。那幾年郵遞員都把我們單元的所有的信都扔在我家的窗臺,外婆也很樂意,她會把所有的信都一一過目,然后到了下班的時候,守在門口,看到誰家的人回來,就叫住,親手遞過信去。

外婆還有一個嗜好是燒菜。一般人家買菜都是在早晨,我媽媽也一樣,早晨上菜場,買回菜再去上班。正好,我媽剛出門,外婆就開始燒菜,她會把中午晚上我們的飯菜都在八點之前全部燒完,不管冬夏。我們都跟她說,她根本不聽,我媽會態度很差地跟她說,我們不要你燒,你放著!她也從來不聽。再有,外婆燒菜還喜歡放糖,無論什么菜,只要是她燒的,都會有糖,同樣也是再三勸說而無效。

外婆很少會說起北京的事情,她嘴上念叨的就是建國和阿四,說到阿四,他總是叫阿四大炮,這是寧波人的一種常聽到的稱呼,表示性格外露,粗糲。她說起北京的趣事我唯一記得的是,說北京人真小氣,見到你,招呼你過去他家,說今天我家有魚,來吃魚。你去了,果然有魚,但只是一盆魚,別的什么菜都沒有。

那年我大學畢業,到中學做老師。我把工資留下生活費以后都交給媽媽。后來就暑假了。我從學校回到家里的那一天,我媽媽把我開始工作以后交給她的所有的錢全部給了我,跟我說,你去走走吧。又跟我叮囑了許多,又給我說到了上海你去找你老爸的那幫朋友,淮海路的,或者巨鹿路的;到了南京,可以去找姐夫的家人;到了北京那就不用說了,她把舅舅們的所有的地址都給我寫好,塞在我的包里。于是,我人生的第一次也是至今唯一一次的獨自遠程漫游開始了。我坐船到上海;過兩日,到南京,又住三日;途經泰安,下火車,上泰山,在泰山頂上宿一夜,到北京。離開北京以后到青島,玩兩天以后,坐船到上海,青島到上海的船晃啊晃,真是晃,以至于我到上海下碼頭以后走路覺得地面還是在起伏。

到北京的第一晚,小舅就陪我去天安門廣場。我們吃過晚飯,坐公共汽車。夏日的余暉中,廣場上晚風習習,格外的爽朗,極目四望,一片祥寧。我的心里滿是說不出的激蕩。小舅引導著我來到了廣場中心,他指點著四周的大樓,一棟一棟地給我介紹。然后我們穿過長安街,在金水橋邊流連了一會,又繞到故宮門前。故宮的正門已閉上,但午門前面的廣場上還是徜徉著不少游人,人們三三兩兩地漫步,都把頭抬得高高地仰望,的確,在這里我們的目光都是仰視,三面高大威嚴的紅墻,紅墻頂端的僅能望見局部的金色的飛檐,走著抬頭著,我感覺那塊天空開始旋轉起來,又感覺自己仿佛站在那上面看我們下面的人,那我們顯然不就是一個渺小而且扁平的黑點嘛。這時候我看見那塊天空中有一個白色的漂浮物。那是什么?我脫口問。小舅還沒有找到,我有些看清了,驚呼,風箏!小舅就不找了,說,是的,是風箏,這里放風箏的人很多的,白天更多。我長長地哦了一聲。

我小舅當年正是風光。他是腦外科主刀,在醫院內外的知名度極高,而且是公派訪學法國兩年剛剛回來。他在法國拍的都是幻燈片,那時候我才第一次聽到拍照是拍成幻燈片子的,說是這樣有利保存。沒多久,小舅帶著家人還有他的丈母娘來寧波游玩,我們一家人在屋子里排排坐好,關了燈,看舅舅給我們放幻燈,小舅一邊操作一邊一張張地解釋,他把整個法國給我們走了一遍,還有法國的建筑——以及人文和歷史。我們放幻燈的時候,領居們都來看,屋子里站不下,窗外面也擠滿了人。

這之后兩年,我母親查出胸口有硬塊,她就立即上北京找她的弟弟。在小舅的醫院里,我母親做了檢查。結果出來時,我小舅說,身體里多出來的東西總是不好的,開了吧。我媽媽或許是怕痛,或許是當時的癥狀還不是很明顯,就想著等等再說,于是就在北京游玩了半個月回來了。不料過了年,癥狀明顯起來,我媽媽趕緊到杭州住院,我小舅也從北京趕到杭州,他一邊找他的熟悉的醫術最好的大夫,一邊陪他的姐姐說話,但是最終還是沒能將他姐姐的生命挽救過來。就這樣,他們這一窩,四個兄弟,一個姐妹,又走了一個。

故宮是一定要去的,這一次我們安排在第三天。一清早我們便排在長長的隊伍后面,懷著急切的心情等待進入。整個上午我們都在故宮里面轉。女兒戴著自動的講解機不時地將聽到內容大聲地轉述給我們,而我們兩主要是用眼睛看,用心感受,如此博大精深的一座宮殿想要從數據上去了解和理解,對我們來說可能已經有些遲了。我只是從建筑外表去感受和想象,而想象,似乎也僅僅局限在各種電視連續劇里所看到的情景,那些在“上朝——”聲中整齊地站滿了各色人等的大殿,那些急促而又小步地行走在紅墻影子下的宮女,但我的內心一直就存著疑惑,這座大宮殿里的當年活生生的景象憑我的想象一定是無法抵達和還原的。真正的秘密都已經被隱埋,在這里,一棵樹,一口井,一個窗臺,一個轉角,哪里沒有故事,哪里發生的都不是大故事呢。所有的數據不但都是干僵的沒有體溫,而且還只是聽起來都是一種真實,它們很大程度上都是被蒙蔽的,被篡改的。也許建筑才是可以確鑿的,它們雖然也不過是歷史的外殼,剝落的、修葺過的也算上,但建筑已經非常了不起了,它已經在頑強地聳立、無語地代言了。

中午的時候,我們從后門出口。照著原來的計劃,下一個目標是北海。因為挨得近,而且坐車的人又很多,所以我們決定步行,走過去。正午的陽光直射,曬得人晃眼,我們就沿著護城河走,河邊的大樹成蔭,水面又有些小風吹動。忽然,女兒望著護城河對岸、城墻轉角處的那個角樓輕輕地吟起來:

“……古老的故宮變得年輕了。一束束燈光照著她,長長的城墻和美麗的角樓倒映在河面上,銀光閃閃,十分動人。”

是呀,我也記起來了,那是她二年級時的一篇課文中寫到的,寫的是北京的夜景。記得那天吃過晚飯,她給我書本,到我前面直直地站好,雙手靠在后背,開始背書。那篇課文在她背到的那一段中還有個插圖,畫的就是夜里,燈光里故宮城河,和一個——也就是我們現在眼前看到的這個——角樓。那一段文字女兒很快就背完了,但那晚,我好像接下來還跟她講到了許多,從護城河、角樓,到故宮、天安門、北京……

不過,真正觸動我們這一次北京暑假之行的還是上個學期的另一篇課文:

“……城墻頂上鋪著方磚,十分平整,像很寬的馬路,五六匹馬可以并行,城墻外沿有兩米多高的成排的垛子,垛子上有方形的瞭望口和射口,供瞭望和射擊用。城墻頂上,每隔三百多米就有一個方形的城臺,是屯兵的堡壘,打仗的時候,城臺之間可以互相呼應。……”

這是寫長城的一節。這一節背起來對她有些難度,主要是因為其中的一些詞和基本直感都不好理解或者沒有。于是花掉了這一晚家中學習的不少時間。最后我說,這樣吧,什么時候我們帶你到北京去一趟,去爬爬長城。

女兒立馬興奮起來,叫,真的?

我說,那有什么好假的。北京我們還有一些親戚呢。

爬長城的那一天是堅果陪著的。他一早就來我們住的地兒。他背的包里裝著水,還有一只大大的他自己昨晚烤的面包。他陪我們轉了一趟車,就到了直達八達嶺的車站。然后他就讓我們自己上去,他在下面等著我們。我們仨爬過了五六個城臺,我也要求留下。于是她們母女兩繼續往上。回來的路堅果帶我們坐火車,這么近的路也坐火車,女兒也覺得新奇。陽光實在太熾烈,中午在戶外就是曬魚干。堅果帶我們到動物園旁邊的一個什么中心吃中飯。吃了中飯我們去動物園,他就先回了,約好晚上他請我們吃烤鴨。

吃烤鴨的那個地兒就在建國家附近,附近還有一處也非常值得一看的景點,那就是元大都遺址,這是最早的北京作為皇都的開始。堅果在地鐵口接上我們就帶我們去看古城墻,但我們真是走不動了,這一天又是爬山又是走路又是曬,這會兒實在沒力氣了。

那一次,我每天早出晚歸地拿著地圖在北京轉悠。在小舅家住了三天后就去二舅家,也住了三天。

二舅家是一個平層的聯排小屋,他家在頭前,但土墻與第二戶人家隔開,他家就成了獨家小院。小院這一邊是并排兩間前后分隔的正房,對面是兩間小平房,一間是衛生間,有淋浴龍頭,而且還裝了太陽能熱水器,這是我第一次見到的圖片以外的太陽能熱水器,并且躺在浴缸里真正享受到了太陽能熱水。另一間平日空置,我去了是我住。

二舅膝下無兒女,有一個女兒是領養的,與我同歲。他女兒身材高挑,貌美無比,而且像一只開著屏的孔雀,時刻都高傲著。那時她在一家醫院做護士,這也是一個值得高傲的職業。她不會聽我和二舅聊,飯桌上一坐下,扒幾口,就吃好,就回到隔壁她自己的房間。我們好像沒有說過話,至多是各自給一個笑臉,我的可能比較真誠,她的肯定比我的勉強。一個在京城優裕環境下長大的女孩子看到一個從遙遠的外省來的土頭土腦的男孩,優勢是毋庸置疑的,何況我們不僅沒有共同的話題,甚至還沒有可以共同使用的語言。我是很后來才想到的,我二舅很喜歡跟我說話,是不是與我說的方言很有關系呢?

我在二舅家住了三日,那幾日,二舅跟我說,我腿腳不方便,沒辦法陪你游玩,你再晚也要回來吃飯。我二舅是個爽朗的人,好說話,看世事很透明。我在他家的那幾日,他都陪我吃飯,并且叫我吃得慢一點。他說,這樣我們就可以多些時間說說話。

二舅那時候腿腳已經有些不方便,走起路來有些一瘸一拐。我離開北京的那個下午,他卻一定要送我到公共汽車車站。我背著包,慢步地走,一旁的二舅空著手,走小步,顯得有些急。路上,二舅說,我送你到車站,這輩子,我們再也不會見了。我心頭一驚,疑惑地看著他。他又說,你看,你都二十幾了,我們就見第一次面。下一次肯定不會有了。我無語應答,只是默默地走。那天也是暑期的午后,街上空無一人,汗水很快就濕透了他的衣衫,他穿著短袖的白圓領衫,下面是西裝短褲,衣著很正經的模樣。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睛盯視著前面,顧自走著路,走得很快。臨上車時,他走近我,一手拍拍我的后背,一手從褲兜里摸出早就準備好的錢塞在我的褲兜里,邊說,走吧。

果然,這是我唯一見到一次的二舅。

其實也僅僅是見到的唯一一次而已,在這個見到之前和之后,我跟二舅都沒有任何的聯系,沒有通信,我也從沒跟媽媽說寫信的時候附帶問好一下。在這個世界上,我們可能僅只彼此知道對方,有這么一對我們有著血緣相連的舅甥,我們各自生活著,各自在自己的半徑里,毫不相交。因此可能也就更談不上情感上的維系。在我的記憶中,二舅從未回過他的故鄉,按說,我二舅媽也是寧波人,他們無論如何總得回來一下吧。我記得的,二舅是跟我媽媽寫信的舅舅中,寫得最少和最短的。我二舅是一個將社會和人生看得很明白的人,并且是把日子過得很逍遙的人。他的廠子被公私合營以后,他成了技術廠長,他沒有了所有的產權,但是還拿著全廠所有人中最高的工資,因此,他有逍遙的理由,但這種逍遙自在也許并不是他的最初的人生愿景,而是一種無奈之后的被選擇。他肯定看沒了許多東西,最初是錢財,后來可能是自己的人生前程,再后來可能就連親情也一起不感興趣了。他的這種男人的獨斷和自我有著悲涼,但卻是真正的看透。不過,他在把這個世間看沒了的同時,還是唯一保留了這個寶貝女兒在自己心里面的位置。

我三舅好靜,還本分,甚至是出奇的本分,按現在的情狀看,他連與人交際的基本本事都沒有,他根本就不會與人交往,他說話還口吃。上世紀六十年代中期,他從北京全家南遷,回到自己的老家,開始務農,他在生產隊活計里唯一可以勝任的是會計,其他什么活都不會做,他在北京自己的廠子里也是做財務的,因此,他不是本色的資本家。

在三舅的做人守則里,甭說占別人的便宜,就是別人找他的便宜他也不會吭聲。遙想當年,當那陣風暴席卷每一個人的時候,不知道他是怎么下的決定,棄掉北京的一切,房子、收入、他在下這個決定之前的所有人生獲得,而毅然回來的。他舉家南歸,帶著自己的妻子,十幾歲的兒子和女兒——還有一個大兒子,因為他已經長大,固執地參加運動,不聽他說話了,后來就獨自去山西插隊……逆來順受,退一步海闊天空。

那時候我媽經常叫我去鄉下的三舅家,我也很喜歡去,三舅也很喜歡我去。我一去,三舅就會叫我吹笛子。吃過晚飯,院子里黝黑空寂,我、舅舅的一家人都沒什么事情做,就讓我吹笛子。我吹了長的,又吹短的,保留曲目是《揚鞭策馬送公糧》。

三舅的女兒和我同齡,只不過大我幾個月,所以我叫她姐。我表姐回到故鄉以后還需上學,在學校,她是班級和學校里名副其實的一枝花。她走路、舉止,那范兒令人駐足。尤其是她說話,那一口普通話真正跟中央人民廣播電臺里的完全一樣,她說她最煩的是課堂上每次提問叫到的都是她。

表哥稍長,回到老家就扛著鋤頭下地,從沒到過江南,也不僅僅是對我們這兒的農活毫無頭緒,是他長在北京,對哪里的農活都一無知覺的他也就每天早晨聽著隊長的哨子下田去,他很少說話,所以我很難知道他在那個時期是如何頂過來的。我只覺得他越長越壯實,手臂的力氣奇大。

越十年,山水自轉。北京來人找到三舅,說是三舅原先在北京的房子要歸還給他們,而且還可以將全家的戶口再遷回北京。于是,一不做二不休,三舅一家不僅又將家搬到了北京,而且還將駱駝的祖居也賣了,為這事,我媽媽和小舅還真沒少抱怨他的。誰知回到北京,三舅一家卻又不適應了,他們在那里已經人地生疏,而且住房又小,表哥和表姐的工作單位離家又太遠,光是每天上下班在路上就已經讓他們受不了。三舅再次作出一個決定,回來。

當然這次回來是回到寧波城里,那年,從鎮上想遷到市里那是難上加難,但是從北京遷到市里那就完全不一樣了。就這樣,我三舅妥妥帖帖地將自己的家安頓了下來,接下來,兒子成家,女兒成家,一切都如愿以償。

這是一個很大的轉折,我三舅從駱駝——上海——天津——北京——駱駝——北京——寧波,這似乎可以概括他的整個人生軌跡。時代就是波浪。

我三舅健在,今年98高齡,獨居,五樓,看新聞聯播,白天還找人來搓麻將,還贏。

我也從沒見到過我的大舅母。2015年歲末,大舅母離世,享年九十又八,因此我可以說我這輩子一次都沒有見到過我的大舅母。大舅母跟我一起在這個地球上同時生活了半個世紀,可是我們卻從沒相逢的機會。我獨自去北京的那次,小舅和二舅倒是和我提起過,說大舅母獨自一人,你就不用過去了。其實那時候我還不太懂傳統的一些人之常情,只是對舅舅諾諾。我當時壓根就沒有該去見見大舅母的想法,還是舅舅先我想到的。舅舅說“你就別去了”的時候也沒有另外的想法。到了現在我還是會想,當年的見與沒見還不是一樁小事?就算見個面,我們又能有什么好說的呢?還不是形同陌路。當時,大舅舅已經告別人寰,大舅母的一個兒子也已經不在人世,還有三個兒子都在外省插隊,一個在安徽,兩個在山西,她獨居,收入微薄,住房仄小……

2015年年末的一個傍晚,小舅打電話給我,說建國他們兄弟仨明天要到寧波來,我把你的電話告訴他們了,到時候他們會跟你聯系的。我說,好的好的。那天傍晚以后,寧波開始降雪。夜里,我看了幾次窗外的飛雪,擔心著明天會不會道路積雪。第二天早晨一看,積雪倒是有,但都在樹梢草叢屋頂上,道路上沒有。太陽也出來了,大地上清清亮亮的,我在辦公室一直坐立不安地等著電話。我站在窗前遠眺著城西方向,那是我們飛機起降的地方,我看不見飛機,只望見了更遠處蜿蜒的山體,以及山頭上白皚皚的雪。近中午,我從小舅那里要來了建國的電話,一通,建國說,他們已經在駱駝了,在神鐘山公墓。我立即說,你們等著,我就過來。

我駕車駛入公墓地的牌坊時就一眼看見了前方大道上的三個身影。

建中說,大舅母眼看著就要不行了,他們來是要選一個墳址,母親要葉落歸根,找一個永遠的居所。阿四大炮說,都已經選好了,手續也辦妥了。一個星期里面他們會全部砌好,就隨時可以遷入了。建國跟我解釋說,他們是夜里的飛機,清早就到,不好意思打擾,就打個的徑直過來了。

我心里明白,他們是的確不想打擾我以及我們。他們只想著讓母親的靈魂回家,讓爹娘重新相聚——這樣的事,完全是兒子們的事,不光不能打擾別人,而且即使是別人要幫忙也是要回絕的。

兄弟仨坐上我的車,我們到了鎮上,一邊逛街一邊找吃中飯的地方。關于大舅母和新墓,我們沒有說的更多,我們只是沿著鎮上的那條中心河道漫步,看景致。那是駱駝鎮最古老的區域,三兄弟三只照相機,啪啪啪啪,他們不放過每一個角落,移步皆景。雖然這里并不是他們曾經生活過的土地,但應該是他們在夢中來回過無數次的故鄉。吃了中飯,我帶他們進村,很快就到了他們祖居前面。他們的爺爺及爺爺以上的祖輩們的居所依然在路邊,太史第1號,門牌也在。門前的大道,原來是一條河,門前即河埠,可以洗衣物,也可以停靠船只。這幢樓接手的人原先是開一家幼兒園的,不知為什么現在好像又空置著。我們見大門洞開,里面卻不見人影,就慢慢地闖入進去。現在,我們進入了一個夢幻之境……

建中應該是早先來過的,他如一個向導,在已經被很多處改造、只剩下一個屋架可以辨認的情狀下,他都能很好地指出當年的庭院、廂房、廚房、過道,以及樓上的那些臥房,甚至每一間的布局,他的兩個弟弟似乎云里霧里,但看得出,他們還是在跟他們自己的曾經的想象在作比較。

沒一會兒,急急地跑進來一個中年婦女,她在我們面前停住,喘著氣,還用手拍著胸脯。建中跟她說,沒什么,我們是來看看房子。這是我們的祖屋,我們的爺爺,可能還有爺爺的爺爺曾經在這里住過……那女人點點頭,才露出笑臉釋然了。她大概是看著他們胸前的三只照相機就信任了。

十一

在北京的最后一天,小舅叫我們吃中午飯。早上,堅果就來接我們,我們把行李拉到胡同的口子上,堅果已經等在那兒了。小舅選的是一家上海菜的酒家,而且那家酒店還跟他很熟,誰讓他是出了名的老年病專家呢。有人來看望他,讓他找個地兒,他都會帶到這個地方。小舅走路有些顫巍巍的,里面的服務員迎上來攙扶他,跟他說,好久不見您來了呢!小舅笑著說,我老了,很少出門了。

小舅的大兒子一家都來了。我外婆走的時候,小舅的大兒子小力從北京趕來,那時候他已經是一個嘴上開始長毛的帥小伙。我們在一起說了許多話,還為我的外婆他的奶奶忙乎了幾件小事。那兩夜,我們還是擠在我的床上睡的。現在小力的兒子都已經讀大學了,他的兒子長得高大英俊,一看就給人一個運動員的范兒,而且跟那時候的小力很像,似乎都是同一種氣質。他言語不多,笑臉真實,倒是我們的女兒話多,纏著他,問這問那。他們兄妹倆的對話不時地逗樂了大家,成了大家的一個關注點。

小舅還有一個小兒子,也來了。我住在小舅家那會兒他還是小屁孩一個,在家里,他會把自己的東西都拿出來給我看,一一介紹給我;我出門,他會陪我,給我指路,怎么穿過那個小胡同,再穿過宣武醫院的那個很大的載滿了高大樹木的森林一般的公園。走路連蹦帶跳的他總是問我問題,你踢球嗎?你看球賽嗎?你最喜歡的球星是誰?

整個飯局有些拘謹,還是小舅說的話最多,他說起了一些舊事。我原以為是大家有些生疏的緣故,說話放不開,但后來我想這就是我的舅舅們以及他們的家人們的一貫的生活態度或者說是方式。他們不喜高談闊論,從不會出現吆五喝六的場面,不會表現非常的快樂乃至興奮,也不會因為某些不快而給人不快。他們平淡而隱忍,他們安寧而享受。他們會把時間看得很遠,眼下僅只是很遠征程中的短暫一瞬而已,或者會把時間看得很短暫,眼下就是做事情用的,做事,一點一點地做。

記得到北京的那夜,我們打出租去網上預定的南鑼鼓巷里的旅店,司機說,那地兒離這里挺遠的。正處在興奮狀態的女兒耳朵很尖,說,地兒?什么是地兒?司機朝她笑笑說,就是地兒呀!

地兒,是女兒在北京學到的第一個北京話的詞兒。在北京的最初幾天,她一直掛在嘴邊說,說一下,笑一下。我說,明天我們的計劃是去圓明園。她故意學說,那地兒好玩嗎?說著她先笑,逗得我們倆也笑,呵呵呵呵呵。我說今天去鳥巢和水立方感覺怎么樣?她說,那地兒漂亮,只是你們沒讓我游泳。地兒,是一個中性、公正的詞匯。大北京,是一個地兒;寧波小城,是一個地兒;建國住在元大都遺址的附近,是一個地兒;駱駝鎮和鎮西的神鐘山公墓也是一個地兒。

回寧波的飛機上,女兒寫了一首歌詞,自題《再見,北京》,過完這個暑假就上五年級的她說,什么時候我給它譜個曲,自唱。歌詞的第一句是:

再見,北京,這地兒,我依依不舍地向你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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