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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青主女科》為清代著名醫家傅山所著,全書共四卷,女科上、下兩卷包括帶下、血崩、調經、種子、難產、產后等十門,產后編上卷包括產后總論、產后方癥宜忌,以及產后諸癥治法,下卷介紹雜癥證治。筆者在研習《傅青主女科》之時,有感于傅山病案記錄之有趣、可讀,立論說理之充分,用藥之精當,現就其產后病論治的體會淺述如下,以饗同道。
傅氏在“產后總論”中有言“凡病起于血氣之衰,脾胃之虛,而產后尤甚。是以丹溪先生論產后,必大補氣血為先,雖有他癥,以末治之,斯言盡治產之大旨”,其認為產后婦女處于氣血不足的狀態,氣血不足是造成產后病最主要的病理基礎,故而治療上需重視氣血。產后氣血虛弱,可引起”“怔忡驚悸”、“產后氣血兩虛乳汁不下”、“產后血崩”、“類傷寒二陽癥”,甚至引起“產后血暈” “產后氣喘”等危重癥;產后氣血虛弱,復感外邪可造成“產后惡寒身顫” “產后寒熱”“咳嗽”;產后氣虛血少,氣無力推動血行,易形成血瘀,故而產后常常虛與瘀并存,造成“產后少腹痛”,“產后血塊”;產后因氣血驟虛,痰火乘虛上泛,可能造成“類中風”“血暈”;產后脾氣虛弱,運化無力,可造成“傷食” “瀉” “完谷不化” “心痛”。
治療上傅山認為“如有氣毋專耗散,有食毋專消導;熱不可用芩、連,寒不可用桂、附;寒則血塊停滯,熱則新血崩流”,遣方用藥不忘產后氣血虛的特殊生理狀態。對于血虛所致的“產后少腹疼”,傅氏擬腸寧湯補氣血,即便瘀血所致的“產后少腹疼”也不可破血,而是“于補血之中,以行逐瘀之法”,擬散結定疼湯治療。對于氣血兩脫所引起的“產后氣喘”采用人參等大補肺氣,用熟地、山萸肉、枸杞子等補肝腎之精的方法達到補氣血的目的,擬救脫活母湯治療。對“產后氣血兩虛乳汁不下”者,因乳汁為氣血所化,故予補氣生血法使乳汁自下,擬方通乳丹。《傅青主女科》論述產后病時均先論后方。在分析產后諸證病機時,突出了肝、脾、腎與氣血的密切關系[1],通過補益肝脾腎達到補氣血的目的。
傅氏自創不少經典方,比如開郁種玉湯、安老湯、腸寧湯等,均為臨床常用方劑,其中生化湯流傳甚廣。生化湯由當歸、桃仁、川芎、炮姜、甘草五味中藥組成,治病機理是化瘀生新,生化新血,故名生化湯。體現了“逐瘀于補血之中,消瘀于生血之內[2]”。傅青主善用生化湯加減化裁治療產后諸多疾病,乃《女科》特色之一,民間亦有“不論寒熱,產后必服生化湯”之說,傅青主認為新產后“生化湯先連進服二服此方處置萬全,必無一失。世以四物湯治產,地黃性寒滯血,芍藥微酸無補,伐傷生氣,誤甚”;“產后危急諸癥,當頻服生化湯,隨癥加減,照依方論”;“凡新產后,榮衛俱虛,易發寒熱;身痛腹痛,當用生化湯為主,稍佐發散之藥”,“ 胎前或患傷寒、疫癥、瘧疾,熱久必致墮胎,墮后只重產輕邪,大補氣血,頻服生化湯”,對(產后血塊)“勿拘古方,妄用蘇木、蓬、棱,以輕人命。其一應散血方、破血藥,俱禁用。雖山楂性緩,亦能害命,不可擅用,惟生化湯系血塊圣藥也”,“產后類中風癇痙,雖虛火泛上有痰,皆當以末治之,勿執偏門,而用治風消痰之方,以重虛產婦也。治法當先服生化湯”,傅氏言“去血過多而大便燥結,肉蓯蓉加于生化,非潤腸承氣之能通加參生化湯頻服,救產后之危怔忡驚悸,生化湯加以定志因氣而悶滿虛煩,生化湯加木香為佐”,傅氏認為對產后血暈牙關緊閉者、勞倦引起的血暈以及血崩氣脫引起的血暈,也都應灌服生化湯。
除此之外書中生化湯的化裁靈活,比如產后厥癥、產后氣短似喘、伴脫癥的產后血暈、血崩均可用加參生化湯或倍參生化湯,以及各種隨癥加減的生化湯,如治療產后三種血暈病癥、產后三日內發熱頭痛、產后三日完谷不化、產后外感風寒咳嗽、產后胃脘痛的各種加味生化湯,產后泄瀉、七日內患痢、產后嘔逆不食者用各種加減生化湯,產后塊痛不止,妄言妄見者用安神生化湯等。生化湯化裁運用,無論藥味、藥量加減,基本藥味當歸、川芎不可缺少,兩藥補血活血,此即考慮女子產后血虛為本,夾有瘀滯,傅山認為產后不可濫攻,而真有實證存在,定要補攻兼施,以補為主,攻為輔[3]。
傅氏認為“少婦產后業逾半月胞胎之損傷未痊”,不慎房帷可損傷門戶,造成“產后血崩”,可見產后要慎房事。有“少壯之婦,于生產之后,或聞嫌誶,遂致兩乳脹滿疼痛,乳汁不通,人以為陽明之火熱也,誰知是肝氣之郁結乎!”,“有生息未順者,只說有雙胎,或胎衣不下,勿令產母驚恐”,“兒生時,合家不可喜子而慢母,產母不可顧子忘倦,又不可產訖即臥,或忿怒逆氣,皆致血暈,慎之,慎之”。可見產時、產后要注意情志調攝,產后產婦要自己注意情緒的調節,注意休息,家人也要給予產婦更多的關愛。“新產后禁膏粱,遠厚味。如飲食不節,必傷脾胃”提及新產后應合理飲食,禁肥甘厚味的食物,節制飲食。
《婦人大全良方》首提“兒枕痛”之名,有后人誤解《婦人大全良方》中的產后腹痛為兒枕所致,而傅氏在“產后少腹疼”條目下寫到“人以為兒枕之疼也,誰知是瘀血 作祟乎!”并反詰“兒枕之不疼,豈兒生不枕而反疼,是非兒枕可知矣”。在 “產后氣喘”條目下,傅氏認為“人只知是氣血之虛也,誰知是氣血兩脫乎!”并形象地解釋了為何氣血兩脫,人之將死,卻能作喘,是因為“血將脫而氣猶未脫也,血將脫而氣欲挽之,而反上喘,如人救溺,援之而力不勝,又不肯自安于不救,乃召號同志以求助,故呼聲而喘作”。在“產后手傷胞胎淋漓不止”條目下,傅山根據臨床經驗,針對“生產之時,被穩婆手入產門,損傷胞胎”的情況,否認了當時“人謂胞破不能再補”的說法,認為皮膚創傷都可以內服藥物生肌,僅為接生時的小損傷,也應可以用內服藥物治療,由此擬造完胞飲。
筆者讀《傅青主女科》仍有疑惑,比如產后病所提到的“產后肉線出”,根據所描述的“水道中出肉線一條”,“疼痛欲絕”筆者更傾向于認為是泌尿系統疾病,傅氏認為是帶脈虛脫,隨尿而下,而此論有待進一步探討。再比如在“產后肝痿”條目中,提到“如是子宮墜落,人立死”,根據現代醫學知識,子宮脫垂并不會引起立即死亡,且大多是可治的,也許是在當時的醫療條件下,對疾病難免會有認識和治療手段不足。但這并不影響《傅青主女科》作為一本婦科專著對后世的影響,及對中醫學的貢獻,傅青主的學術思想,仍值得后世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