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交易型受賄犯罪

馬 莉

西安歐亞學院，陜西 西安 710065

一、交易型受賄犯罪概述

交易型受賄是指國家工作人員利用職務上的便利為請托人謀取利益，并主動向請托人提出或應請托人的邀請以低價買入和高價售出的方式進行房車等商品交易，國家工作人員從而從中獲取差價的行為。自改革開放以來，市場經濟得到了深入發展，商品的價格放開，交易行為有討價還價的余地，其這種討價還價的行為性質是一種普通的民商事交易行為。可這種行為實際上蘊含著兩種交易：一是民商法上的交易。在這種情況下請托人向國家工作人員提供購買房車等商品；二是權錢交易。在這種情況下請托人購買國家工作人員手中的權力。這兩種交易行為其實就是采用市場交易形式掩蓋權錢交易。

二、交易型受賄犯罪的類型

根據《意見》的規定，以交易行為收受財物有三種類型：

(一)國家工作人員從請托人手里購買明顯低于市場價格的房車等物品。在這種情況下，國家工作人員利用職務上的便利為請托人謀取利益，進而請托人低價將手里的房屋、汽車等物品賣給國家工作人員的情形。低價購買房屋、汽車，主要表現為將價值幾十萬或上百萬的汽車或房屋，國家工作人員只花費很少的錢就可以從請托人手里買到。

(二)國家工作人員向請托人出售明顯高于市場價格的房車等物品。在這種情況下，國家工作人員向請托人出售明顯高于市場價格的房屋、汽車等物品。房屋和汽車等物品價格不菲，在民事法律關系中，作為商品的銷售者出售高價格商品只要不違背雙方當事人的真實意思表示，就應該是合法有效的，但這種逆向高買的交易行為，違反了人們追求物美價廉的正常邏輯和理性選擇就是不正常的，因為其“高價的背后”隱藏著請托人購買國家工作人員手里的公權力。

(三)以其它交易形式國家工作人員非法收受請托人財物的。這種情況是以其他交易形式非法收受請托人財物的情形。這是一個兜底性條款，以應對現實當中出現的新型交易形式的受賄犯罪。

三、交易型受賄犯罪案件認定中的疑難問題

(一)如何確定價格

在交易型受賄案件中，國家工作人員實際得到的不是房車等物品本身，而是國家工作人員通過交易賺取實際支付的價款與市場價格之間的差價。因此，定罪量刑的一個重要環節就是認定受賄數額。

1.計算差價的標準。根據《意見》按照交易時當地市場價格與實際支付價格的差額來計算受賄數額。但對于房產汽車等大宗商品，價格的表現形式有成本價、銷售備案價、實際銷售價和評估價等。那么，在司法實踐中到底以哪一種價格來確定市場價格更為合理，筆者認為，按成本價作為計算標準來確定市場價格不合適，因為房地產行業近年來市場價格是成本價格的數倍，受賄數額如果以成本價格計算，那么國家工作人員所享受的購房折扣就是公眾根本無法享受的，這實質是對國家工作人員職務廉潔性的一種侵犯；按銷售備案價為計算標準來確定市場價格也不合適，因為房屋、汽車等大宗物品的銷售價格根據市場供求情況波動較大，價格不可能是靜止不變的，所以，以銷售備案價來確定，也不具有合理性；以實際銷售價和評估價作為標準來確定市場價格是否合理，應根據具體情況來分析。實踐中，如果請托人送給國家工作人員的是新房、新車，實際銷售價是買賣雙方經過討價還價確定的，將其作為受賄標準比較合理。但二手房二手車存在兩個交易，即請托人一次購買和國家工作人員二次購買，房屋和汽車的市場價格會有所波動，因為兩次交易之間存在時間差。近年來房產價格處于不斷增值之勢，而汽車價格則一降再降，不斷貶值，因此，按第一次交易時的實際銷售價格作為市場價格顯然不合理，而第二次交易時不存在實際銷售價格，所以，對于二手房、二手車來說，以權威部門評估的價格來確定市場價格比較合理。因此，筆者主張，差價的計算標準如果是新房、新車的，以實際銷售價格來確定市場價格，二手房、二手車的，以權威部門評估的價格來確定市場價格。

2.價格計算的時間。根據《意見》按照交易時當地市場價格與實際支付價格的差額來計算受賄數額。從《意見》我們可以看出“交易時”是交易的開始時間，還是交易的完結時間，存在著不同的見解。因為房車等大宗商品，不同的時點價格波動很大，而完成交易需要一段時間。這段時間的延續可能房屋的價格會發生大幅升值。因此，有觀點認為，計算價格的時間應以受賄人實際取得或控制房車等物品時的市場價格來認定受賄數額；又有觀點認為，《物權法》規定動產“交易時”是“交付時”，不動產“交易時”是“合同成立時”。這里第一種觀點不全面，因為一些房產是通過“期房”形式銷售的，在簽訂房屋買賣合同時，房屋可能還在圖紙上，另外，有的受賄人收受“期房”后轉手倒賣給第三人或始終不辦理產權過戶登記手續，而構成受賄罪是不以是否辦理產權過戶登記手續為要件的。按上述觀點數額無法進行計算。合理的是第二種觀點，因為《物權法》規定動產物權的轉讓自交付時發生效力，機動車的轉讓，未經登記不得對抗善意第三人；不動產物權未經登記，不發生法律效力，只有設立、變更、轉讓和消滅經依法登記的才發生法律效力。因此，動產物權變動以交付為生效要件，已登記為對抗要件，而不動產物權變動以登記為生效要件。所以，請托人與國家工作人員之間的汽車等動產交易，以交付時作為交易時，不動產以簽訂交易合同并且合同生效時為交易時。

(二)交易型受賄案件認定中罪與非罪的界限

在交易型受賄案件中，國家工作人員和請托人在購買或出售房屋和汽車等物品時，支付了一定的費用，致使這種案件表面上存在合法的市場交易行為，查處難度較一般受賄犯罪大，實踐中除嚴格依照受賄罪構成要件區分罪與非罪的界限，還應把握以下兩點：

1.對優惠購物行為的認定。商品交易活動中，國家工作人員是消費者，任何消費者在購買商品時都想獲得最優惠的價格，國家工作人員也不例外，也同樣具有這樣的心理，而在市場競爭環境下優惠讓利是銷售方進行營銷的一種常用策略。因此，國家工作人員享受正常的優惠購物權利法律不能剝奪。而實踐中房車等商品的價格優惠價幅度較大，到底是優惠，還是變相受賄難以區分。擁有一定職權的國家工作人員，在向與其行使職權相關的商品經營者購買房車等物品時，是否以低價購物形式實施受賄，應當綜合考察進行深入分析。根據《意見》優惠活動如果具備經營者事先設定和面向社會公眾兩個條件，那么國家工作人員的優惠購物就不算受賄。但如果國家工作人員享受的優惠是公司針對為公司提供過幫助的某些特定人群設定的，而且這種優惠絕對不是普通百姓能夠享受的優惠價，其國家工作人員的行為性質就是變相受賄。

另外，針對政府職能部門職工所設定的“定向優惠”應屬于針對特定人的優惠，一般不宜成立個人受賄，應當以單位受賄論處。在這種情況下，如果該單位與房地產銷售商無業務上往來，也不能證實該單位利用職權有為房地產商謀利，就不屬于受賄。另外，從定向優惠的原因看，政府職能部門與房地產商聯合建房，使職工享受“定向優惠”是政府職能部門利用有關政策或者經過有關部門批準在地價、稅費上享受了優惠，這種情況可能涉及違紀違規建房，而不構成犯罪。但是如果政府職能部門為職工購房能享受開發商提供的特殊優惠而利用單位職權為開發商提供稅收、審批等方面的特殊優惠，符合條件的應認定為單位受賄，不能認定為個人受賄，因為個人受賄犯罪，應當是個人利用職權，個人接受請托人的財物，而非本部門全體工作人員都接受財物。

2.對“明顯”的解析。理論界有學者認為，采用“明顯”這個不確定、含糊的標準來判斷是偏離市場價格，有違罪刑法定原則。因此，筆者認為，交易型受賄犯罪中所涉及的物品房車，降低幾個百分點價格波動可能會達到數萬元，如果簡單規定以低于市場價格或者高于市場價格購買或出售房車等物品，達到受賄數額就以犯罪論處的，可能對是正常交易還是權錢交易無法做出區分。因為國家工作人員作為消費者購買商品可以討價還價。所以，雖然精確細化現有法律可以達到嚴密刑事法網的途徑，但是，精確的細化法律常使法律變得越來越復雜，故應降低入罪門檻，簡化犯罪構成，將更多的行為納入到犯罪中來，做到預防和懲罰并重。確定房屋、汽車等大宗物品的價格“明顯”低于或者高于市場價格的標準，核心在于對“明顯”的把握上，把握“明顯”，首先應以普通公眾的認識為準來進行判斷是否“明顯”不符合市場價格，即在常人看來其交易價格異常、有勃常理，而不是以某一個國家工作人員的認識來判斷。其次，看國家工作人員和請托人之間低價購買或高價出售的行為是不是國家工作人員利用職務上的便利為請托人謀取了利益。再次，看是否存在巨額差價，如果不存在巨額差價，就屬于正當交易。因為一般情況下，依法查處的案件所涉及的受賄數額都是巨大或特別巨大的嚴重案件，并且社會影響也大。

3.不轉移產權的情況。實踐當中還存在著一些國家工作人員受賄后故意不辦理相關權屬變更登記，或者以借用名義長期使用，案發后以沒有轉移所有權為理由辯解自己不構成受賄。對此，《意見》第8條專門規定了國家工作人員收受請托人房車等物品，借用他人名義辦理權屬變更登記或者未變更權屬登記的，以受賄罪論處。該條規定是因為此種行為滿足受賄罪“權錢交易”的本質特征，所以，只要受賄方實際占有房車等物品便可認定為受賄。但是如果國家工作人員是有歸還意圖的借用并確有合理理由，就不構成犯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