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濤
寧夏大學政法學院,寧夏 銀川 750021
家的神圣不可侵犯性是公認的個人生活的核心概念。能有一處被稱之為家的棲身之所是作為人的基本要素。住房的供給為社會中的弱勢群體提供了基本的生活需要。它體現了社會成員的集體價值體系,這意味著不論每一位社會成員所屬的經濟和社會地位,住房作為重要的生存部分必須通過制度設計得以確保。
衣食住行是人類生活的必備要素。房屋除了提供安全保障,保護人們免受外部因素侵害以外,它還發揮著其他一些關鍵的功能。思科(Schorr,1996)的研究表明房屋不僅影響對人自身的價值判斷,而且還對人的壓力和健康產生影響。拉科夫(Rakoff,1977)也對房屋的意義進行過闡述,他指出房屋可以使人感受到持久感和安全感,同時他強調房屋是一處免受外部世界或因素干擾的庇護所和堡壘,它可以使人們實現一種欲望:避開他人和社會的紛爭,獨處于自己的空間,在這樣的空間下他才能是真實和完整的自己。
擁有一個家可以給人以歸屬感和“根”的自然感覺。理解歸屬感的重要性在于明白:在社會體系之中擁有一處住所是生理性和社會性的需要(Solomon,1990)。擁有一個家,也意味著它可以為人們提供舒適感和安全感。正如李博新斯基(Rybcynski,1989)所描述那樣,一個家的前門就是控制、歸屬和分界線的標志。家的首要功能就是在面對人類和非人類的威脅時提供庇護。波頓(Botton,2006)認為人們需要家是基于安全的心理感受和身體感受。另外,家所提供的安全感和隱私的概念也有著緊密聯系,換句話說,隱私也是家所存在的部分意義。
如果為低收入群體提供住房是一項支持其他社會福祉實現的有效手段,那么強調住房的首要性而不是其他形式就能很容易被理解。例如,經濟適用房和廉租房在為提供其他服務起著重要的作用。哈曼(Hartment,1998)認為我們的社會正為保障性住房的短缺付出代價:更昂貴的醫療,消防,警務,人力資源,教育和低下的工作效率。而且,隨著住房的短缺,情況還在惡化。另外,住房的質量和位置也影響著就業,教育和其他機會。換句話說,如果保障房得不到供給,這有可能對社會成員個人和社區的提升產生長期負面的影響。在解決大部分貧困問題時,住房是唯一被強調的最為有效的手段。首先,即使住房不能解決每一個引起貧困的問題,至少在很大程度上它可以幫助解決其中的一些問題。正如波頓(Botton,2006)闡述道:緊靠住房一項,不可能解決社會中最為普遍的問題,但是,解決低收入人群的住房問題將會對他們的生活起到不一樣的意義。
住房是人類生存的基本需要之一。它涉及到人們賴以生活的住所,人的尊嚴和家庭等因素。住房為人提供心理成長的空間,保護個人的隱私和促進家庭和個人的發展。
在解釋住房權存在的必要前,首先需要對“權力”的概念有著清晰的認識。科曼(Jules Coleman,1998)認為訴求的合法性是權力概念的基本組成部分,達沃金(Ronald Dworkin,1978)認為權力不能因為其僅為大多數人的利益而被否定,也不能因為很小的原因而刪減權力的內容。而Hart認為擁有權力的人,其選擇應當得到尊重。根據龐德(Roscoe Pound,1958)的觀點,權力不是法律創制的,而是促進法律和幫助人們認識法律。他主張,法律應首先認可某種利益,然后賦予權力來保護利益,最后設定義務來保護權力。按照他的理論,要保護住房權,首先要找到住房權中的利益。總結以上學者的對權力的認知,可以看出權力意味著合法性和權勢,需要法律來保護,并使權力更具有影響力。另外,在對權力進行界定時,也要考慮一下權力的性質。通常,權力可以被分為自然權力和民事權力。佩恩(Thomas Paine,1791)認為自然權力與人的生存保持一致,而民事權力依附于社會中的成員關系。他認為自然權力和民事權力相互聯系,并且自然權力是每項民事權力的基礎,在很多情況下,自然權力和民事權力可以相互交換。也就是說,一些情形下,某項權力是自然權力和民事權力的集合。
住房權是一種確保人們居住安全,平靜和尊嚴的權力。這種權力人人享有,而不因為收入和其他資源的不同有所區別。因此,住房的供給必須充足,并給予足夠的隱私,足夠的空間,足夠的安全和足夠的基礎設施。同時,住房權不能把住房限定為只能由市場供給的商品,而是充分地闡述和解釋住房是確保人們發展和民權參與的基本條件。聯合國人權宣言第25條規定:“每個人都有權力享有基本的健康和福祉,包括衣,食,住房和醫療。”住房權的內容基本包括:(1)安全性:住房其中很重要的一個意義就是提供持久的安全。這反映出住房具有一個非常重要的象征——安全,歸屬感和永久性。這是因為住房是一個區別于外部世界的庇護所,或者說是一個對抗外部世界的堡壘。可以逃避外界的人,社會的紛爭,從而建立一個排除他人的住所,在這個住所里,其可以成為一個能自我控制的個體和真真的自我。(2)平等性:根據達沃金(Dworkin)的權力理論,每一位社會成員都應得到平等的關懷,而不是平等的對待。他認為,平等的對待是對物品和機會的均分;平等的關懷是以平等的地位對待和尊重,通過政治程序來決定物品和機會如何進行分配。因此,每一位社會成員都應享有平等的住房權,這就包括低收入群體和弱勢群體。但這不意味著,大家都有住房,住房的面積相同,住房環境和設施相同。所以,住房權的平等性指的是平等的關懷,而不是住房和機會的均等化。(3)可負擔性:住房的可負擔性指的是個人或家庭在住房的支出(包括租住和購買)不影響其他的基本和必須的開支。依據可負擔行原則,租戶的住房權應得到保護,而不受到不合理的租金上漲的侵害,或購買家庭住房的消費者不應受到高房價的威脅,而無法獲得擁有住房權的機會。因此,可負擔性強調,住戶在繳納最初的維修費用,管理費用和使用費用后,仍然可以長期維持一個當地的最低生活標準。(4)可居住性:可居住性原則的目的是要區別貧民窟和標準的社區住房。這就要求住房必須提供基本的設施,包括自來水,電和煤氣。并且住房的建筑質量須滿足法律的要求,并設計門窗,廚房,客廳和臥室。這樣可以為家庭成員提供足夠的空間來保護他們免受寒冷,潮濕,酷熱,風雨,建筑危險和疾病的侵襲。(5)便利性:為了便于生活,社區周圍應提供一些基本的公共服務,例如,醫院,學校,公共交通,商場和公園。這樣,居民就不必再付出更多的時間成本,并解決了看病和上學的問題,使居民在一個完善和便利的環境中生活。另外,住房的選址應遠離垃圾和有毒物質,以免使住房的便利性受到威脅。
基于對住房權內容的剖析可以看出,住房權涵蓋了民事權力和自然權力。但在更大的意義上涉及到的是自然權力,它包括了人們生存的所必須的方方面面。因此,住房權是體現了自然權力,它為住房權的存在提供了法理基礎,為住房權的民事救濟提供了法理依據。
在接受對房屋和住房權的重要性闡述的前提下,可以得出結論:住房是一項基本的權力,在社會資源的分配中應得到保護。然而,如何對資源進行分配需要一個標準。本文通過對羅爾斯正義論的闡釋,主張正義論中兩項原則可以被理性地作為這樣一個標準。
羅爾斯(Rawls)是在洛克(Lock),盧梭(Rousseu)和霍布斯(Hobbes)之后的另一位傳統的契約理論家。他們都認為一個國家對其公民的義務扎根于一個假設的社會契約中。這個社會契約對社會制度的性質和社會利益的分配都進行了約定。而羅爾斯(1971)理論的不同之處在于他把契約理論和康德(Kant)的傳統道德中的一些元素相融合:認為道德原則的淵源存在于理性之中,因此每一位理性社人都是平等的,并因受到尊重。
只有理性的人們一致同意被確定的規則適用于社會中每一個成員的前提下,包括規則的制定者,對社會利益進行分配時才會公平。然而,如何認同適用每個成員的規則是一項很困難的任務。羅爾斯(1971)提出社會契約的方式來解決這個難題。羅爾斯(1971)提出一種假設的前提——無知之幕(Veil of Ignorance):沒有人知道自己在社會中的位置,階層和身份,也不知道他的能力,智力,社會財富分配的運氣等等,甚至假設協商者也不知道利益的概念和他們自己的心理脾性。當每一位社會成員不知道自己將會得到什么樣的對待時,他就不會偏袒任何一個社會階層的人,他寧愿選擇制定對所有人都公平的正義方案。羅爾斯(1971)認為在這樣的最初的狀態,人們只有選擇遵守兩個原則,社會正義才能得以實現。
(1)每一人和其他人一樣都有著最為廣泛的自由的權力。
(2)在最大程度上為最平困的社會成員增進福祉(區別原則);在同等的機會的條件下,所有職位和位置都必須對每一位社會成員公開。
羅爾斯所主張的這兩項原則就是要指導權利和義務的分配,規范整個社會中的社會利益和經濟利益的分配。他認為只有在增進最不富裕的群體的福祉時,不平等的情形才可以被接受。為了達到分配正義,哪些福利需要得到公平分配呢?羅爾斯指出了五大類:自由,機會,收入,財富和尊嚴。
住房作為一種準公共產品,屬于羅爾斯界定的財富范圍,其不能完全由市場來提供。低收入人群的居住權應該得到保障。
達沃金(Dworkin,1978)和克曼(Coleman,1988)都曾對權力和自由的關系做過論述,他們認為權力和自由之間的緊張關系就是一個偽命題。克曼主張權利和自由的關系是積極的,而非是消極的。權力的創制就是為了提高自由和福祉,同時權力為自由劃定了范圍。通常的情況就是權力保護自由,而不是威脅自由。社會為低收入和弱勢群體提供公共住房,是對社會財富的重新分配。這是基于對住房是社會成員的一項基本權力而做出的分配。
然而,對住房進行了權力的判定將會產生兩個影響,第一,權力可以帶來權威和合法性,尤其是對少數群體而言。與目標、政策、承諾和非權力因素相比較,權力更具有權威性。和目標不同,如果對房屋進行了權力判定,他就可以提供一定水平的專一性來激勵公共住房供給的持續性。而且,權力可以為訴訟提供基礎,如果持續性沒有得到維持。更近一步來講,權力可以為一些事物創建合法性基礎來實現這些權力。使住房成為一項權力也可以激勵公共住房的建設。人權的認定意味著住房權可以適用所有的人,而不用考量他們的財產和出生地。最后,權力的權威性和合法性在保護少數人的利益時發揮重要的作用,這是因為權力的權威性和合法性是對抗由多數人主導的要求獲得利益的合理抗辯。
第二個影響是權力對界定人格,市民身份和群體價值起到重要的作用。理解什么是一個人的權力,需要對這項權力的個人和社會成員的意義進行解釋。首先,社會給予的人格和市民資格的價值是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建立一個重要方面。諾基克(Nozick,1981)在他的“尊重原則”中認為:沒有對權力的尊重,對人的尊重就不會存在。黑格爾(Hegel,1896)認為權力為人際間的義務確定了具體的內容,并且幫助人與人之間的最為基本的聯系。其次,認可某事物是一項權力同樣對群體社會產生重要意義,因為這可以反映出該群體的價值觀取向和基本的道德特質。
住房作為稀缺資源,市場可以對其進行有效配置。然而,由于社會成員彼此之間存在能力、機遇,智力等的差異,造就了尤其是低收入和弱勢群體無法從市場上獲得住房。由于市場的缺陷,政府進行干預提供公共住房彌補市場不足。克曼(Coleman,1988)認為市場的先天缺陷,為權力的運行提供了空間。根據他的觀點,權力可以矯正市場失靈。當市場無法正確的分配資源時,權利必須被直接分配。因為市場作為唯一的供給者有可能不是很有效力,也就是說市場有可能不是一個可靠方式為低收入群體提供稀缺的房屋資源。但是要實現社會正義,必須考慮低收入群體的利益。根據羅爾斯(1971)的正義論,房屋是一種公共產品,公共住房屬于社會財富和機會,需要進行二次分配。這是因為正義要求每一個獨立個體都應獲得自己應有的份額,這樣對他們追求有尊嚴的生活是有幫助的,尤其是在市場分配中失去機會的和被剝奪享受社會財富的低收入群體。只有他們在社會財富分配中收益,社會正義才能得以實現。
住房對每一位社會個體都有著重要的意義。它不僅和“家”的概念緊密聯系,而且是對社會弱勢群體利益進行保護的有效途徑。基于對羅爾斯正義論的分析,本文可以得出住房需要權力的庇護,認為住房是一項人權;同時,關于住房分配的原則,要傾向保障社會中的低收入者和弱勢群體的利益。這將是實現住房分配正義的有效方式,是追求整體社會正義的重要組成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