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家升
山東省成武縣人民法院審判管理辦公室,山東 成武 274200
雖然“彭宇案”已經塵埃落定,但該案對中國司法審判事業的沖擊卻遠未停止,使法官在認定案件事實時對事實推定唯恐避之不及,使原本對適用事實推定持排斥、質疑、畏縮態度的部分審判者更加不敢大膽適用。但不容回避的是,基于人們生活的客觀環境處于動態變化過程中,法律法規無法時刻緊環境變化做出常態化調整,更無法事無巨細制定周密的內容,為此需法官依據客觀事實結合現有法律,在復雜事物中抽次剝繭得出推定事實?!白屓嗣袢罕娫诿恳粋€司法案件中都感受到公平正義”的追求將難以真正實現。推定結論為判案提供依據,為此推定結論科學性關乎案件判定精準性,一旦推定結論存在偏差,將造成審判不當消極現象,為此審判實務者需明晰推定結論重要性,為提高審判質量奠定基礎,為此本文以事實推定為核心展開分析,旨在提升民事審判綜合成效[1]。
法官為使判案成效更高,在案件訴訟過程中關注證據,并以此為由以經驗法則為導向進行事實推定,同時結合案件訴訟實況得出推論與假設,充實原有證據體系,為落實審判目標提供依據,然而事實推定質量卻一直是法學界關注重點,這朵開在證據上的花朵,以法官法務素養、思維能力、推斷能力為養料,到底會讓案件審判柳暗花明,還是在花香誘導下誤入歧途存在極大爭議,為此我國不斷總結事實推定經驗,雖仍無事實推定規則約束法官等相關人員推定行為,但事實推定可信度、科學性、可靠性越來越高,并在審判過程中應用頻率較高。除無規則指導事實推定外,缺失事實推動約束機制、裁量權自由度過高、事實推定過于隨意是造成推定結論有待考證重要內因之一。同時,法官綜合素養過低未按照案件走向、證據、精神實質,做出并無根據的大膽揣測,是影響事實推定綜合成效,將其置于民事審判窘境的重要因素[2]。
在受理案件過程中會有許多既定事實即直接證據,這些直接證據會給出案件發生背景、動機、結果等判定,同時有些無法通過分析直接證據得出的隱性結論,則需法官憑借以往審判經驗,結合既定事實在合理范疇內進行推理,并在推理過程中消除爭議。其中,各個事實之間的關聯為事實推定大前提,屬于經驗法則范疇,小前提由基礎事實構成,囊括法律規范、案件兩方內容,推定事實則為結論,展開事實推定的法官必須知法,不會在推定過程中干擾案件走向。
舉證責任則為證明責任,“危險負擔說”認為案件當事人均有承擔消極訴訟后果的危險,尤其是在案件事實模糊、推定存在阻力、證據不足等情況下,為此在審判案件過程中會依據訴訟事實并結合當事人在案件中的綜合性因素,對其證明責任進行分配,如若在案件審判過程中無指向性證據足夠制定一方需承擔法律責任,法官則會依據證明責預先分配實況得出判決結論,通常情況下負證明責任一方為需承擔法律責任的一方[3]。
基于證明責任為法官依據案件走向、既有證據,結合自身審判經驗及審判能力得出的具有一定推論性質的結果,如若有更加接近審判實時、滿足審判需求的證據,法官則無法隨意定性案件事實,同時不可依據證明責任得出審判結論,由此可見證明責任在應用過程中存在一定局限性,為此法官在審判過程中需要事實推定,旨在彌補證明責任內在缺陷。基于案件在形成過程中受客觀環境、搜證人能力差異等因素影響,將存在搜證阻力,有時甚至無法搜集到科學有效的直接證據,僅有若干關聯證據展現基礎事實。依據這些基礎事實法官會在有限的直接證據支持下,結合自身審判能力、審判經驗,在各類證據之間探尋內在關聯,得出符合案件發展走向及證據支持的推定事實,這些推定事實雖然是在各類證據基礎上衍生出來的且具有一定論證性的結論,但卻受法官自主性、能動性、創造性等因素主觀因素影響,使推定事實應用價值存在爭議。只有法官綜合審判能力較強,才能保障推定事實符合案件審判要求,能夠保障審判結論科學、正確。
總而言之,通過上文分析可知證明責任的產生并不以案件真相為導向,同時需要滿足既定要求后才能用來處理各類糾紛成為審判依據,通常情況下只有案件審判方向不明朗,既定事實無法認定,事實真偽難辨時才能依據證明責任審判案件,其應用局限性可見一斑,為此法官不可單純依據證明責任制度進行審判,應積極探尋事實真相,避免其濫用證明責任裁決案件[4]。
從以上分析可知,事實推定基礎源于基礎事實,法官在分析基礎事實過程中會發現證據之間的某種關聯,以此為由展開非必然性推定,基于這些結論并不來源于直接證據,在分析與論證過程中受法官個人意識影響較為嚴重,為此事實推定會在非常態氛圍下至案件事實認定出現偏差,甚至導致無法逆轉的消極結果,可見事實推定存在一定應用風險,法官需結合案件審判實況善用事實推定規避風險,充分發揮事實推定效用,其在應用過程中需滿足以下條件:
1.推定事實在基礎事實前提下產生
(1)概述經驗法則
經驗法則是把控、分析、引導法官判定推定事實與基礎事實關聯的基礎性原則,該原則產生前提是案件審判經驗積累到一定程度,可整合同類事實審判經驗,并在豐沛經驗加持下得出一般性結論、專業知識乃至生活經驗,以此為由法官可結合審判事實,靈活運用經驗法則得出判決結論。通常情況下判決結論分為一般性經驗法則、特別經驗法則兩類,其中人們在客觀實踐過程中所獲得的感知及體驗等內容為一般經驗法則,由持有特殊知識的專業技術人員所得出的感知及體驗等內容為特殊經驗法則。在事實推定過程中需要以經驗法則為先導,繼而使法官明確推定事實、基礎事實二者存在的例外關系、常規關系、個別關系及必然聯系等關聯。如若事實推定結論不具有常規性、一般性、普遍性、規范性特征,無法保證事實推定結論科學可靠,將會使審判結論出現謬誤[5]。
(2)分析經驗法則可靠性保障
經驗法則若現科學有效,需擁有足夠論證依據、判定理由、判決理由予以支持。其中,判決理由來自判決書既定法律信息、判定事實等信息,用以說明涉案人內在關聯,是確保案件分析合理、合法的重要依據,用書面形式向法官及受眾陳述法律推理內容?;诜删哂芯S持社會公平正義的職責,案件判決理由需具有透明性、公正性、公開性等特點,法律判決受大眾監督,鞭策法官執法為民、執法為公,有效抵制不當行為,并可有效維護法官形象與權威?;诖耍ü僮鳛榉ㄔ簷嗤拇?,需用充分的推定,給出富有說服性的結論,使論證足以支持案件判定:第一,在法律原則基礎上規范法官權益。法官是調整正義天平的使者,正義的天平是否會傾斜,一定程度上將取決于法官的法律覺悟,為此需在法律基礎上規范法官權益,引導并約束其自身行為,為保障裁決公正性奠定基礎;第二,法官判定結論需具有可證性。裁決結果需能用正當理由予以論證并公開的過程,使人們在涉法信訪氛圍中不斷提升對法律的信任感,提高法律判決結論說服力,維護法律的公正公平[6]。
2.以高度可信事實為導向得出基礎事實
在分析事實推定前需進行基礎事實論證,確保事實推定有充足的、被證明過的、推導獲得的內容予以支持,其中法官以職務為先導獲悉的既定事實、眾所周知的既定事實、生活常識、涉案人員陳述事實、經證明所得事實均屬基礎事實,調解事實、和解事實、自認事實、推定事實,則不屬于基礎事實,由此可見基礎事實必須具有科學性、可信度,這種“可信度”不僅涉及法律層面,更囊括普通民眾所認可的內容[7]。
3.事實推定無法推翻
事實推定源于法官依據涉案證據結合經驗原則及個人能力,所得出滿足案件審判需求的事實,充實原有證據,提高案件審判綜合成效。為避免事實推定存在謬誤,該事實需可印證給予反證機會,確保該事實無法推翻,具體反證方向可從以下幾個方面進行分析:
第一,從推定事實角度進行反證。雖然,以案件既有證據為導向,依據經驗法則所得到的事實具有一定科學性,但其也會因為客觀因素出現錯誤,影響推定事實精準度,為此想要推翻推定事實的涉案方可從案件實況出發,重新梳理證據之間的內在關聯,找到可切割推定事實、基礎事實二者關聯的切入點,落實反證目標;第二,以基礎事實為導向進行反證?;A事實是推導推定事實的前提,為此只要涉案人員可找到依據證明基礎事實不正確,就能說明推定事實毫無說服力,達到反證目的;第三,以經驗法則為基礎進行反證。推定事實成立前提以經驗法則為依托,如若經驗法則存在謬誤,將無法保障推定事實正確性,為此涉案人員可對法官所選擇的經驗法則展開反證,一旦發證成立則說明推定事實不成立[8]。
4.事實推定應具備必要的正當性
事實推定主體是法官,只有法官秉持崇高的職業道德,用社會價值觀嚴格要求自己,從案件審判實況出發選擇正確的經驗法則,為此該經驗法則需得到大眾的認可,與人們的思想認知相契合,可引導社會良性發展,若法官將棄如敝履的規則視為經驗法則,將會對社會發展及人們實踐造成消極影響,同時法官更不可為達成某種審判結果“自創”經驗法則,經驗法則需源于生活經驗、研究經驗、審判經驗,是客觀存在的且富有公正公平性質的既定事實,確保事實判定從既定事實出發,跳脫價值觀、道德思想等主觀因素對事實推定的消極影響[9]。
法官、涉案當事人是啟動事實推定的主體,具體可從以下幾個方面進行分析:一是當事人。當事人向法官提供基礎事實,這些既定事實可成為法官使用經驗法則的基礎,在此基礎上得出推定事實,其中基礎事實主要由主張當事人提供,另一方當事人為維護自身權益,避免不利事實對自身產生消極影響,將提供推定事實反擊經驗法則,以此為由產生的推定事實將一并失去價值;三是法官。法官可權衡涉案雙方所提供的事實推定,結合經驗原則及職業操守得出事實推定結論,充實原有審判材料,為提高案件裁決綜合成效奠定基礎[10]。
通過對大陸法系、英美法系國家事實推定應用實況及影響進行分析可知,證明責任不會因事實推定發生轉換,僅會結合證據發生責任轉移,這主要是源于事實推定需要公正、科學,為此需法官及提供事實推定當事人小心謹慎,在審判過程中提供事實推定方并沒有免除主張者對基礎事實的證明責任,法官對推定事實的心證是暫時的,事實推定會對一方當事人產生不利影響,如若當事人未能找出相關證據反駁該推定事實,則對方仍有勝訴可能,若不利方當事人依據事實推定結論進行反證,而反證結論真偽不明法官則需依據原有證明責任進行裁決[11]。
首先,法官審判目的是為保障結論正確性。在日常生活中我們經常會用“正確”、“錯誤”判定客觀事物,然而法官審判目的并非保障結論正確性,而是維護社會的公平正義,保障我國公民基本權益,打擊違法犯罪現象,將不法分子繩之以法。相較于“正確”公正更符合我國公民價值觀念,其輻射范圍更廣,“正確”則僅為符合事物發展規律的某種道理或公認標準[12]。
其次,認為推定能夠解決一切“真”的問題。通過對上文進行總結可知,推定事實并非精準無誤,同樣會受當事人雙方舉證、法官意識、經驗法則等因素影響,使其喪失“真”的能效并存在一定謬誤,無法保障審判結論公正公平,為此認為推定就能解決一切“真”的問題只是一種信念,猶如燃燒在人們心中正義的火苗,希望每次推定必有效用實則不然,推定僅是輔助案件裁決的構成因素之一。
由此可知,若想讓事實推定在法官受理案件過程中發揮“真”的效用,需依據一定規范予以有效落實,并產生示范效應,其中推定案例必須有一定的說服力,同樣以法律為依據規范事實推定程序[13]。
法律為能維護社會公正、公平秉持與時俱進原則不斷完善,其與客觀事物發展存在一定偏差,顯現出法律體系發展“滯后性”特點,使其在發展過程中出現漏洞,并在落實過程中出現弊端,無法有效解決各類矛盾,只有具備普遍性的范例才能作為指導案例。這些具有指導作用的案例匯集在一起,加之案例審判經驗形成案例指導制度,由司法解釋功能、造法功能、司法指導等功能構成,其中法律推定是司法解釋功能的判例、法功能的判例形成基礎,針對司法指導判例予以規范的事實推定,可保障案例指導制度科學可行。雖然,指導案例并無法律效力,但其對案例審判的影響力不容小覷,通常情況下最高院制定的案例其影響力最強,上級法院次之,本級法院制定的案例指導效力最弱。個別性指引是指導性案件本質,其并不具有規范性指導效用,相關指導案件具有指定性、特定性,在總結審判案例過程中會發現同類案件中存有典型,具有普遍指導價值,指導案件通常就是那個典型案件,具有指導同類案件審判的積極意義,為此在推定事實過程中需以指導案例為導向進行系統分析,同時權衡其適用性[14]。
法理、情理、事理是相通的,事實推定其實也是事物存在、發展、變化一般規律的集中反映。運用推定確認案件事實,不是截然的主觀臆斷,也不是無本之木地猜測,而是在有基本事實的前提下,按照人們日常行為、經驗、交易和生活習慣,充分運用法理、情理、事理等邏輯思維法則,分析揭示事物現象,從而得出合情、合理又合法的事實判斷。事實推定是一種經驗法則,不具有法律推定所具有的強制、廣泛屬性,僅在處理特殊問題中適用。
[ 參 考 文 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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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同上注,第307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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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英]尼爾·麥考密特.法律推理與法律理論.姜峰譯[M].北京:法律出版社,2005.2.
[13]如果說我們的法律法規和司法解釋是正式制度,那么案例指導制度可稱為非正式制度,即示范和指導實際辦案的思維理念、行為習慣和文書格式等方面的制度.楊雨澤.在實踐中建立和完善案例指導制度[N].光明日報,2006-12-16.
[14]方易,林萌.從方法論的角度審視案例指導的司法運作過程[J].法律適用,2010年(第2、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