聰明人

晏瑜

周阿興住在玉龍鎮上，以開修車鋪修自行車、摩托車帶賣鎖具為生。

玉龍鎮近靠漢江，又是交通要道，人們都說，住在玉龍鎮上，賣開水都能賺錢。但周阿興特別愛跟別人打牌下棋，老耽擱時間，生意自然不好。眼看他都28歲了，也沒攢下什么錢，至今還是沒哪個姑娘看上他。

一天夜里，突降暴雨，下到次日上午，鎮前的大河里已是濤聲如雷，河水快漲到岸上了。

吃午餐時，突然有個老人大叫起來：“快來人，救命啊！浪頭上托著個女子啊！”

河邊跑來七八個人，大伙指手劃腳地一陣亂嚷，沒人敢下水。有人想起了自小在河里玩大的周阿興，就跑去把他喊來了。

可周阿興走到河邊，看了看河水，說聲“我得回去取一樣東西”，轉身回到修車鋪子里去，再沒有出來了。他想，哼！這年頭，別逞英雄，要當個聰明人！

這時，從人群后面跑來個叫王剛的小伙，是一家餐館的廚師。他只說聲“救人要緊”，“撲通”一聲跳下河中。小伙子游過去，好不容易抓住女子的一只腳，緊緊不放。洪水把兩人沖了一里多遠，最后，在“漩激灣”他們被拋到淺灘處，終于靠了岸。

女子回家調養多日，身體痊愈后，跟家人來答謝小伙的救命之恩，說要嫁給王剛。原來她還是個姑娘呢。王剛也還沒對象，兩人不久就結婚了。

周阿興知道這事后，后悔得要命，連扇自已兩個耳光：“真是笨蛋啊！我水性那么好，要是救了人，不白撿個媳婦嗎？”周阿興發誓再有女子或姑娘被大水沖走，不管有多大的水，一定下去救人。

沒過多久，河里又發大水了，周阿興就在河邊走來走去，但沒發現有人被大水沖下來。周阿興轉得肚子餓了，失望地往回走去。

突然，一輛摩托車呼嘯而過，把一個過路的老漢撞了一下。老漢倒向路邊的水溝里，開摩托車的怔了怔，呼地開跑了。

“救命啊！快來人呀！”那老漢扯起嗓子呼叫。

周阿興跑出門，看見是個老漢倒在水溝里，沒興趣，咕噥道：“誰救你個糟老漢，我傻呀？”轉身急速溜回家里，插上電飯煲，煮起面條了。

這時，一個過路的青年聞聲，把手中提的東西一扔，跳下水溝救起了老漢。他連東西都顧不上要了，背起老漢，一直把濕漉漉的老漢送回家去。

過了幾天，老漢提著一籃子雞蛋找到小伙的門上。因為那天小伙子救人時一急，把買給母親吃的雞蛋毀了。老漢還帶著一個閨女，他要把自已在外地打工回家探親的閨女許給青年。青年剛吹了對象，見這姑娘勝過以前那個，立馬答應了。兩人親熱地來鎮上拍攝了婚紗照。

周阿興知道這事后，又后悔不已。暗想，再有人出事，我一定伸手相救，當一回英雄。

轉眼到了深秋，一場秋雨下了好幾天，天一下冷了起來，可河里又漲大水了。

這天下午，有人發現河里漂下來一只皮箱，就叫喊起來。周阿興聞聲而來，一看是只皮箱在水里蕩漾，就嘟囔說：“大驚小怪，一只破皮箱子，驚叫啥呀？說不定是誰扔了的。”說完，轉身回到修車鋪跟人下棋去了。

可是，那邊人群后出來個瘦高青年，一看忙跳進水里，把皮箱撈了上來。

“不知是誰的皮箱，沒人要，小伙撈了上來，先打開看看。”有人說。

“不行！沒見到主人，不能打開，得送到派出所。”撈皮箱的小伙說。

“這小伙真傻，拾來個東西，看看都不行？”周阿興聽說有人把皮箱撈了上來，也趕來看稀奇。

“不行。這是別人的東西，大家都沒權打開。”瘦小伙說。

“唉！啥年頭了，還這樣死腦筋！沒趣，沒趣。”周阿興咕噥一句，轉身又打牌去了。

圍觀者見沒啥看頭，漸漸散開了。

這時，一聲長長的鳴笛，一輛摩托車飛奔而來，“吱”的一聲停下。車上下來一個中年男人和一個穿皮夾克的姑娘。

“謝謝你了，恩人！謝謝你不顧寒冷撈了我的皮箱！要多少酬金？請開個價。”姑姑望著濕漉漉的瘦高小伙說。

原來這皮箱是姑娘的。她從外地打工回來，因搭摩托車過橋時顛了一下，皮箱掉下來滾到了河里，他們便沿河追趕而來。箱里裝著姑娘從外地帶給父親的值錢的藥品和禮物。

“不用了，我可不是為錢。要錢，我就不下去了。”瘦高青年把皮箱還給了姑娘。一轉身，小伙連續兩個噴嚏，震得旁邊過路的人發怔。

他感冒了，渾身直打顫。姑娘一把拉住小伙，便送他去醫院治療。隨后，姑娘買來好吃好喝的照顧小伙。漸漸，兩人產生了感情。出院后，姑娘與瘦高青年結了婚。姑娘拿出打工幾年的錢，兩人在鎮上開了個賣鞋的小店鋪。

周阿興聽到這消息，瞪大了眼，又是一陣后悔：“娘的！傻人有傻福！好事都讓他們占去了！我當時要是……唉！”

他干脆連修車鋪也不開了，從次日起，老是在河邊轉悠。自然，修車鋪更沒人光顧了。

后來，周阿興靈機一動，干脆弄了條小船，在漢江河里打起漁來，可再沒碰到那樣的機會了。至今，已經40歲的他，還是光棍一條。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