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當代中國的城市化進程顯示出單一、粗糙的城市空間生產方式的失敗,城市需要重塑富有創造力、想象力、健康生態的復合型城市空間。創意城市及其街道空間是后工業文明的產物,新型空間生產與工業文明的認知性、工具理性、功能主義觀念解綁,與當代文化的非深度認知、關注流動、開放的意義,注重身體體驗的傾向相契合。創意城市的空間建構具有可讀性,體現著普遍性和地方性的辯證,功能與意象的對抗,以及內與外不斷反轉的空間映射。因而街道空間作為城市空間辯證法的承載者,實現著物的媒介化和媒介的物化,并經歷著空間-場所-記憶之所的遞變,成為照拂人棲居和生產的空間之所。本文聚焦于長江上游的創意城市成都的兩個街區案例,闡釋歷史記憶、文化品格在街道重造中的魅力,并試圖探索創意城市的街道空間生產方向。街道空間的生產者只有深刻理解未來城市的魅力所在,理解城市空間中人與物彼此觀照、映帶,理解具有可讀性意象的街道不斷生產流動、即興意義的重要性,才能真正喚起城市中越發賽博格化的人群對實體空間的依戀和參與。
〔關鍵詞〕 街道空間;文化的物化;物的媒介化;寬窄巷子; 遠洋-太古里
〔中圖分類號〕K901.6/C912.8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4769(2018)06-0178-08
〔基金項目〕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重點項目“提高我國文化軟實力的中國道路研究”(14AZD040)
〔作者簡介〕張意,四川大學文學與新聞學院教授,四川成都 610064。
一、解域化時代的創意城市與街道空間重造
互聯網技術的代際更新為我們帶來前所未有的革命,互聯網具有了與實體空間相似的資源配置和社會組織能力,如新型“物聯網”的出現。此外,移動互聯網更使普通個體具有出入虛擬空間的無數端口,后人類或賽博格生存正在成為人類的新興生存形式。社交軟件、數字技術、人工智能技術、材料技術的不斷重組和更新,符號與信息生產、傳播的加速度革命,交通工具的日新月異,人類身體與機器的微妙結合等技術革命深刻地改變著人類關于自然、社會乃至自身的理解。傳統的人文主義觀念和理想,與這些觀念相伴而生的現代性整體化、同一化的制度設置、生產方式、情感結構都受到挑戰。在解域化時代,社會生產日漸脫離組織化資本主義道路,與文化符號、創意生產相結合,文化生產成為當代經濟的重要內容。生產從工廠蔓延到城市街頭,生產呈現出游牧性和流動性特征。新型生產邏輯延展,致使文化所涵納的情感、心理結構、表征、符號進入日常生活的基礎性層面,接受者、消費者參與到文化產品的即興式意義生產中,生產不再將意識形態、文化生產與經濟或基礎性生產絕然分開;傳統與現代不再對峙斷裂,古典資源被喚醒和吸納入當代設計,因而當下時空的展開既是傳統和記憶的重新綻放,也是未來時刻的現今寄托;文化傳統及敘事符號不再受國界、地域的閾限,形成各式各樣的“超空間”、奇觀空間,使真實與想象、原件與仿真在空間增值中相互映射、“內爆”。人們為這類不斷突破閾限、挑戰成規,生產新的文化體驗、符號和品牌的文化生產命名為創意文化生產,簡稱創意生產。
傳統社會理論曾將文化所涵括的生活儀式、習俗風情、情感態度,規定為“私領域”內容,如今被文化生產的設計者提煉為獨特的符號價值賦予商品,借此詢喚商品的消費者和新意義的推廣者。拉什曾就新媒體生產、后工業化時代的文化經濟提出“符號經濟”與“空間經濟”概念,他認為在后組織化的資本主義生產中,柔性生產成為主導性生產方式,文化符號與空間的生產伴隨著設計介入,生產既是實際的也是審美自反性的,既植根于抽象知識也與直接體驗相關〔1〕,方興未艾的創意經濟、符號經濟為地方、城市帶來巨大活力,這促使人們正視新興經濟的空間關聯。譬如,各種時尚和品味的生產者、中介機構聚集在城市的不同角落,它們不斷確立時尚標準、品牌戰略,賦予城市以新的風格和內涵。聚集各類創意人群的城市,正在推進城市經濟轉型和城市意象重構。“創意城市”的觀念在中國的城市建設中日益擴大其影響力,政府、城市管理機構愈益領會到創意化、知識化、跨領域的新興經濟將引領和推動都市再造、產業重構、資源調配以及戰略決策。因而,關注創意經濟、創意生產必然要關注創意空間的生產。〔2〕“就城市經濟、結構的轉型而言,一個文化資本、象征資本積累豐厚的城市,無論是活態化非物質遺產保護,多樣化文化生產,抑或引領后人類時代潮流,都必須打開封閉視野,給予城市新鮮的活力和創新沖動,為城市競爭贏得機會與舞臺。〔3〕當城市作為文化創意基地,空間的構建被納入城市再造的整體框架。再造新的城市景觀、街道空間既包括物理空間、地標空間的營造,還包括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文化景觀重構和對多樣態生活風格的包容、涵養。城市作為創意生產之所,也是培育創意性消費群體的場所,因而城市空間及其街道意象的再造既是創意產業的重要內容,也與城市的傳統、遺產、居住者的習性息息相關。〔4〕在此視域中,文化、經濟、技術和日常生活彼此塑造、交織與滲透,呈現出新經濟生產融物質與精神生產為一體,將符號媒介物質化,又使物理空間中的物媒介化、符號化的新型空間辯證法。城市景觀與街道意象正是這一空間辯證法的具體承載和實現。
二、 “可讀性城市”的街道空間重構
1.從“破壞性空間生產”到“創意性空間生產”
從上世紀80年代至今,中國的城市景觀發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城市經歷了新的現代性改造和空間重組。哈維在討論奧斯曼對巴黎的空間設計與改造時,稱奧斯曼拆除大量中世紀、文藝復興時期的建筑,采取斬斷傳統的激進方式為“破壞性創造”。這種叛逃歷史、拆除記憶的斷裂性現代改造方案,一方面使巴黎成為一座現代之都,另一面更使其成為懷著巨大創痛的資本狂歡之所。哈維以“破壞性改造”為其命名,進而深入巴黎的現代性空間的擴張與收縮辯證法,發現城市空間的生產暗流,城市地理、歷史與資本的糾纏邏輯。面對中國的城市空間生產,我們同樣發現了“破壞性創造”的車轍印。中國城市的摧毀性改造,從近代(1848-1949)、現代(1949-1978)到當代(1978至今)幾度變遷,使得許多中國城市延續千年的文化地貌毀于一旦,“所以‘拆不單是一個動詞,它同時也是一個時代空間生產的象征。拆出一片新天地,也拆除了歷史遺存和記憶”。 〔5〕當中國城市很急迫地呼喚城市品格、城市風貌與城市精神時,才黯然發現急就章的拆建已將最珍貴的城市遺產棄如弊履。
我們期待城市的空間塑造盡快從破壞性改造過渡到創意性、審美性生產,這才是城市空間生產的要義。林奇曾強調城市意象的可讀性:“我們不能將城市僅僅看作是自身存在的事物,而應該將其理解為由它的市民感受的城市”,“我們正在飛速地建造一種新的功能組織——大都市區,但我們同時還要明白,這種新的組織也需要與其相應的意象”〔6〕,獨特、可讀的城市景觀喚醒我們的感知并賦予城市以意象。只有當城市擁有自身的意象時,才擁有了自己的精神與品格。存留在各種媒介、符號中的城市記憶、習性借城市景觀得以物化,獲得可讀性意象;反之,物理的城市空間經由人的凝視、敘述、吟唱、傳播而媒介化,成為獨具品格的文化符號、表征乃至文化品牌。
2.城市街道空間與場所精神
城市作為人造空間的歷史聚集物,它與自然一樣庇護、環抱居住者,它蘊含豐饒的存在論意涵,像天空、大地、樹、石頭、鳥、蟲、江河一樣與人發生關聯,它邀請人、留駐人、更呼喚人的感覺與靈魂蘇醒,去回應它的鳴響和充滿歷史記憶的絮語。諾伯舒茲認為場所非一系列抽象的區位、地點,而是具有自身的特性、氣質。若是將城市視為人棲居的空間場所,城市則因其空間肌理、安頓人的城市精神、源遠流長的故事伏脈而呈現出與人的關聯和照應。在作為場所的意義上,城市街道同樣體現著普遍性和地方性的辯證,體現著功能與意象的對抗,也體現著內與外不斷反轉的空間循環。諾伯舒茲回應海德格爾對特拉克爾的《冬夜》的精辟分析,并引申而至“場所精神”:“天、地被結合在一起成為一個世界。經由人的勞力,世界被帶進內部成為面包和酒,因此內部的闡釋變得很有意義。如果沒有天地間神圣的果實,內部將仍舊是空虛的。房子和桌子的吸收和集結,使得世界更親密。居住在房子里,意味著在世上定居。不過這種定居并不簡單輕松,必須在黑暗的路上摸索。門檻把內部與外部隔開,說明‘差異性和清楚的意義間的縫隙,使得苦痛具體地表達出來,變成‘碑石”。〔7〕詩歌呈現意象,喚起我們對場所的具體感知和想象。而作為場所的城市遠非抽象的數學統計、社會調查和城市規劃可以道盡,作為后現代人類主要棲居之所,城市依然有其人文的表情、氣息與靈魂,也有自己的故事、空間肌理和詩學。
城市空間的肌理在大衛·林奇那里,呈現為“節點”“標志”“道路”“邊界”“區域”等區分空間功能和空間方位的元素,這些元素與城市景觀的可讀性、可意象性息息相關。城市空間的肌理在蘆原義信的“街道美學”里,則被細化為街道的構成,街道與住宅的內外邊界與反轉,對街道空間領域的描述與冥思。在莎朗·佐京那里城市空間以紐約的后現代都市景觀呈現出來,她剖析了都市空間的功能重疊、階層區分及其文化政治含義,以及城市作為公共空間和符號經濟展開之所的多種意涵。當我們借助各式各樣的理論資源,來觀照可讀性城市空間,我們不禁想到那些借文人墨客的書寫和追憶而搖曳生姿的城市,因人與文而獲得其文化記憶和生命。因而我們可以說,城市的意象不止與“物”相關,單純的、沒有被流光和人的氣息潤澤、摩挲的物,以及由抽象的、外在物構造的空間是毫無場所精神的貧乏之地、空白之所。我們在波德萊爾式現代英雄的視線中,看到那個罪惡的淵藪、意象的迷宮和神靈游弋的巴黎;在本雅明的詩意碎片中浮現出魔術師一般令人迷幻的拱廊街,逡巡在大街上、像浪蕩子似的藝術家,他們和魔幻般的大街、起伏的人群彼此襯托,互為背景;布羅茨基對威尼斯的忠誠和愛就像“掠過倒映在水晶水面上的那些花邊般、瓷器狀的廊柱”,豎立在威尼斯的水天之間;奈保爾給昔日帝國的綿長詠嘆與伊斯坦布爾輝煌的落日、斑駁的城墻彼此交疊,文明的沖撞和血腥的屠殺與帝國的沉落細密地織成意象繁復的歷史掛毯;張愛玲驚鴻一瞥,為上海和香港那荒涼的城市儷影,書寫了多少荒腔走板、漸行漸遠的市井傳奇 ……繁華綺麗的城市作為都市人的棲身之地,既是外部的環境,更是空間的基本規定,然而在這些城市記憶中,城市空間無不因人的居住而成為有記憶的場所,也無不與人的內在經驗交相輝映,由此而獲得其特殊性或地方性,獲得其內在的品格和氣質。
3. 新型空間語法:文化媒介的物化、物的媒介化
在當代文化生產中,“創意城市”觀念成為城市及其街道空間生產的策源地。以創意文化為組織城市空間和經濟的重要方式,成為創意城市的重要依托。〔8〕一大批以創意文化為業的新興創意階層出現,他們包括科學與工程、建筑與設計、教育、藝術、音樂與娛樂等領域,推崇創意特質,重視創新、個性、差異和價值,新階層的出現將城市的文化、科技和經濟緊密聯系起來。〔9〕因為他們的創意實踐,文化媒介得以物質化,成為可觸摸、可感知的城市景觀。近年來,文化藝術市場催生城市博物館、美術館、藝術宮、圖書館、畫廊等文化藝術機構蓬勃生長,美術館、博物館等作為物理空間的實存,其建筑和布展風格都充分體現了自身的文化追求和品格,往往成為地標性建筑或新的城市景觀。在新型文化藝術機構中還會生產和售賣文化衍生品、創意產品,這便是文化媒介得以物化的最好佐證。反之,那些裹挾著歷史風塵的文化街區,人群匯集的城市中心或與人口密集的社區相毗鄰的購物中心、時尚摩爾,在晨昏中陪伴著人群的路邊餐飲、茶館酒肆等等,則因為這些物質化空間對應于某種生活方式,遂獲得某種品牌、口碑等符號價值,繼而被符號化、媒介化。在傳說、新聞、歌曲和商品中負載著城市故事、城市記憶和歷史,如此互通消息的轉換,成為新型創意城市的符號生產和空間生產的具體體現。因而蘊涵著豐富“設計”思想的城市,必將轉換為融匯人與物的豐富信息,彼此探索、聆聽、命名的空間場所。
在“創意城市”的設計視域中,創意成為通貨,城市空間與人之間建立的關聯更加富有彈性。城市設計者越來越感受到,城市建筑、空間意象、街道肌理對于激發那些為城市帶來活力的人群的好奇心(curiosity)、想象力(imagination)、創意(creativity)、革新(innovation)與發明(invention)非常重要。〔10〕對于處在技術革新、經濟轉型期的中國城市而言,城市空間的結構轉型既迫于內在的生存沖動與城市精神重建的呼喚,也受到來自全球經濟潮流的推動,傳統中國城市來到新的十字路口,這是新興的城市研究亟待探討的問題。在此問題域中,本文擬將目光投向城市街道的空間生產,并以長江上游城市——成都的兩個街區個案為例加以分析與闡釋。
成都作為打通中國西部和亞歐通道的樞紐,躋身于中國當代重要都市之列。《中國創業競爭力發展報告(2018)》評選出最具城市創業競爭力前十名,在北京、上海、深圳、蘇州之后,成都位居第五,這份報告顯示出成都的城市競爭力。〔11〕便捷的陸路和空中交通以及發達的電子通訊、網絡交流,早已將成都與國家共同體、全球城市群落鏈接起來,技術帶來的交流和突圍,深度地改變著這座城市自古以來偏安一隅的內陸心態。新媒介經濟也極大地改變了空間凝視、空間記憶和空間生產。〔12〕旅游、人群遷移帶來的空間穿越激活了城市空間、街道景觀的生產,使之置于全球性與地方性、普遍性與特殊性的沖突中,且被這些沖突所塑造。所有不可回避的現實沖突也是“創意城市”的題中應有之意。任何創意都不是單向度地朝向未來開啟,創意必然與記憶關聯,創意須開啟傳統中被掩埋的文化沉積,喚醒歷史長流中的文化征象、符號、儀式與當下對接,更須在斷片化的文化消費內部和外部建立起歷史追思和文化記憶。
三、街道空間與文化記憶的再生:以“寬窄巷子”為例
1.“寬窄巷子”的歷史底片與文化記憶
漢代成都以養蠶織錦而著稱,蜀錦已成為華夏土地上的重要絲織品;在三國時代,這里即是蜀漢政權的首都;到唐代成為繁華城市之一,甚至被世人傳為“揚一益二”,與揚州并列;一方面,這片富麗豐饒的平原氣候宜人、祥和宜居,另一面由于山脈阻隔,使蜀人、蜀文化被地形鉗制難以突破,相對沿海城市顯得閉塞與保守。至19世紀中期,成都大約有街道400余條,清末516條,民國734條。商業區的主要街道整飭干凈、貨物繁華、舟車往來、人聲喧闐。〔13〕城市空間內包含了兩個相對隔離的小城,即皇城與滿城。
“寬窄巷子”街道,位于滿城南部,毗鄰“皇城”。清康熙五十七年,四川巡撫年羹堯奏請朝廷批準,將平定準格爾叛亂的旗兵留下駐防,遂建城中城——“滿城,亦稱少城(小城),以長順街為脊,向兩邊延伸形成狀若蜈蚣般的33條街道。誠如傅崇矩所載,滿城空間格局簡明通捷,“形勢觀之有如蜈蚣形狀,將軍帥府,居蜈蚣之頭:大街一條直達北門,如蜈蚣之身;各胡同左右排比,如蜈蚣之足。”〔14〕流光遷延,歷經軍閥混戰、抗日戰爭和內戰動蕩,滿城的蜈蚣狀街道格局雖在,但街道坍塌損毀無數。及至中華人民共和國建立,皇城被拆,滿城內部的街道肌理幾近消失,唯留下寬窄巷子和井巷子這幾條保留清代格局的街道,四圍都是當代建筑,像城中孤島,守候著曾經繁華的蒼涼往事。回望歷史“印跡”,既是想象 “寬窄巷子”曾經的市井風情,更是詢喚歷史的幽靈,在“逝去”的時間里尋覓屬于街道的家世與氣息(ethos)。本雅明認為世俗時間并非是線性單向的,逝去的時間與此時此刻,也與將臨的未來是彼此糅雜的,“逝去”并不意味著真的一去不返,它以“可能性”的方式,在當下展露,抑或延伸向未來,成為未來的雛形與花蕾。
2. 街道意象對文化記憶的轉換
與上海新天地、杭州的清河坊、南京的1912等當代中國著名歷史文化街區相似,以文化保護與改造為名的復興工程必然遭遇“保護什么”,“如何保護”的問題,街道空間的改造與文化記憶、文化認同關聯在一起。寬巷子,街道略寬,當年被稱為“興仁街”,窄巷子則是“太平街”,井巷子為“如意街”,三條街道與北面的支磯石街(據說漢代的道學家嚴君平曾在這里卜卦講學,舊名“君平街”)并列排開,東至縱向貫通的長順街,西到下同仁路西50-100米,界限清晰、彼此呼應,形成相對獨立而自成一體的街道環境。 2003年,成都少城建設管理有限公司成立,與青羊區政府協同負責“寬窄巷子”的保護與復興事務。少城公司在詳細勘察的基礎上提出“策劃為魂,保護為本,落架重修,修舊如舊”的原則,試圖重修“老成都名片,新成都客廳”。〔15〕經過實地勘察,工程方出具報告顯示寬窄巷子多數建筑已年久失修,有的保護價值不大。〔16〕詩意的街道意象能否在現實中呈現?從改造工程承辦方提供的數據資料,查知當時小小的寬窄巷子街區竟容納了904戶人家,在狹窄的街道上,住戶搭建起各類違章建筑。改造者指出,如果為保留街道的活態性和棲居感,遷出部分住戶,這會牽出巨大的法律、經濟糾紛,也會使街道的改造變成漫延無期的紙上方案。大的拆遷工程必須在政府、施工方與居民的協商、博弈中,爭取互利共贏,這是在全球化時代,歷史街區重建文化景觀的公共管理問題。所有的爭論、博弈都將受到對歷史文化的認同,對街區空間和建筑肌理的尊重的影響,因而新的因地制宜的方法應運而生。〔17〕遷出居民,騰空院落,落架重修,修舊如舊,這是寬窄巷子空間再造的基本現實。
原住居民搬遷,意味著民間自發形成的閑逸的寬窄巷子,伴隨著與之相適應的農業社會的生活方式消失而淡出視野,經過“修舊如舊”的整修,保留建筑格局和街道肌理的寬窄巷子完成了身份轉型,既熟悉又有幾分陌生的寬窄巷子,遂成為一種文化記憶寄托之所,一個具有儀式感和象征性的空間場所,依稀回蕩著老成都記憶。因為街區的存在和部分居民的常駐,使得記憶里的“老成都”獲得其物質性轉換與記錄。
3. 文化記憶的“活態化”與街道符號價值再生
當代文化街區的改造承載著讓殘留著歷史記憶的場所獲得新生命的預設。“修舊如舊”即一種喚醒記憶和再記憶的途徑,歷史文化街區的復原與再生既是對包含符號價值的記憶的傳承,也是經由居住者、參與者小心翼翼的活態化,而使街道空間的符號價值獲得再生產和增值。窄巷子的改造拆掉了舊街道上非傳統建筑的各種附加物,對42座具有保護價值的舊院落進行逐一歸檔,建立詳盡的院落檔案,記錄、拍照、勘察老院落的格局、門窗、構件、室內、庭院、植被等。這樣由院落建筑、墻體形成的街道界限敞亮開來,同時街道沿用舊式尺度,從橫剖面看街道寬度不過5-6米,與柯布西耶所倡導的現代功能性建筑格局完全不同,這是傳統川西農業社會的日常生息所遺留下的街巷標本,這個街道寬度維護了人群熙來攘往的親和性,不會因為過寬而稀釋了人流顯得疏離和冷清。
改造后,寬窄巷子的院落層高不高于3層,建筑高度5-8米,其中有四進院落一座,三進院落5座,二進院落30座。這些傳統建筑均是穿斗式木構或磚木混合構造,建筑時期從清代到民國初年,色彩比較素樸淡雅,以青瓦粉墻為主,木柱常以原木色或茶褐色著色。改造后的院落基本沿襲原有體量、結構、色彩和院落空間,不同院落各具特色。例如寬巷子第11號院“愷廬”原樣保留了風格獨特的三山式門頭,院門以青磚砌成,拱門中間帶有弧形凸起。拱門上嵌有石匾,其上有陽刻的大篆字“愷廬”(即快樂的院子),字體自左向右書寫,顯示出最初的房主受西風東漸之影響。石匾上則以特制精磚砌成橢圓形圖形,象征高懸的“辟邪鏡”,鎮懾四方妖魔邪神,永葆安寧。〔18〕窄巷子38號是一座四合院,位于窄巷子西北方位,院落坐北朝南。民國初年,法國傳教士文幼章在此創辦貴族小學,一些傳教士也居住于此。主院為一進院落,側院為兩進,門墻以青磚砌成,大門漆黑,主庭院內有四株泡桐樹,三小一大,從院落的青瓦頂上伸展開去,春天有淡紫色小花繽紛落下。〔19〕詩人兼美食評論家石光華入主院落,取名“上席”,主營雅致考究的川菜,他在院落里散放三五泡菜壇做的夜燈,入夜后散放出淡光來,風格閑適、頗為散淡。
蘆原義信曾分析街道與建筑的關系,他提出街道的內與外彼此翻轉,會帶來奇特的審美體驗。“今天在城市空間或景觀問題上應用“圖形”與“背景”觀念,是對原有空間現狀進行分析基礎上,為空間賦予“圖形”要素;或把一向作為“背景”考慮的空間有意識改作“圖形”來考慮。” 〔20〕改造后的寬窄巷子當是體會空間設計感的絕佳之所,行人緩步從東入口進入寬巷子,依次會遇見6個街道節點,如東堂序語、蓉城掠影、梧桐依舊等,有雕塑家朱成以青磚墻為背景創作的民俗浮雕,生動地再現舊時成都市民生活。起伏變換的節點和街道墻面的浮雕、小物件在行人的目光中,不斷實現著“背景”與“圖形”的轉換,加強著街道的節奏感與可讀性。
作為歷史文化老街,“寬窄巷子”已實現商業街的功能轉型,引領中國都市歷史文化街的轉型潮,成為歷史文化街功能改造和文化傳承的重要品牌。商業街邀請了不少文化人參與經營,如上面提到的詩人石光華的“上席”、莽漢詩人李亞偉的“香積廚”、詩人翟永明的“白夜”酒吧,以及收藏不少川西民居構件的“寬居”和設計質樸的見山書院等等。置身街區中,可以感受到旅行者的雜沓、消費經濟的繁榮似乎與青磚院落、碧瓦粉墻彼此捍格,又彼此浸潤,構成一道獨特的城市景觀。如今這片華麗轉身的街區已成為成都的一張重要的歷史名片,成為承載著歷史記憶和文化創意活力的街道品牌。“寬窄巷子”街區的空間重構,讓我們充分地體會到“可讀性”街道空間如何使文化記憶得以物質化,與此同時,涵養著文化記憶的街道空間,因其一定程度地將地方性生活方式和歷史記憶活態化,而成為都市的文化名片,物質空間再度符號化、媒介化。街道空間在雙重轉換中實現了價值再生與增值。
四、城市中心的新定義,以“遠洋-太古里”街道 為例
1.街區中的大慈寺
唐宋以前,天府蜀都就有依時令節氣設自由集市的傳統。宋太守田況曾在《成都遨樂詩·三月九日太慈寺前蠶市》中記大慈寺的蠶市盛景,“高閣長廊門四開,新晴市井絕纖埃。老農肯信憂民意,又見笙歌入寺來”。可見大慈寺的(又名太慈寺)的蠶市已遠近聞名,寺內香火照墻,寺外笙歌麗影。〔21〕756年,唐明皇因安史之亂,避難于蜀都,士人與平民百姓流入蜀地,難于計數。唐明皇有感于大慈寺僧眾施粥濟貧,于757年敕建大圣慈寺,之后唐肅宗曾親書“大圣慈寺”匾額。至唐武宗時期,皇帝推崇道家,下令盡毀天下佛寺,因此匾額是其先祖親筆而得以幸免,大慈寺也得以保全。〔22〕自唐代以來,大慈寺便是成都的名勝,建址于成都東南,漫延開闊,寺址千畝。相傳成都鼓樓洞街就是大慈寺鐘鼓樓所在地,北門紅石柱街就因大慈寺廟門前的紅石柱而得名。陸游在《老學庵筆記》中記,寺廟南面開門即是大河(今之府河),可見當時寺院幅員之盛。〔23〕到明末大慈寺已有一千多年歷史,常住僧人兩萬多。張獻忠第二次進攻成都,放火燒毀寺廟,文物壁畫付之一炬。如今書有陽刻楷體字的“大圣慈寺”老墻、字庫塔等古跡猶在。2004年,大慈寺重又開光迎佛,恢復被中斷的香火及宗教儀式,使這塊深居鬧市中的寺院再續前緣。
2.寺與市的鏈接:街道空間對在地性文化價值的再生
“遠洋-太古里”街區的設計與規劃者捕捉到內陸都市成都的時尚消費文化的氣息,也領悟到臥居鬧市的古剎及周邊民居從容閑淡的生活節奏。設計者頗受查爾斯·蘭德利的“創意城市”觀念影響,后者強調創意城市須深得文化之精髓,城市的活力與品格源于文化的獨特性和在地性,在城市外觀和感覺日漸雷同的世界里,文化差異尤為重要,地方性、在地性的生活方式即潛在的文化價值、符號品質。那些讓在地性的歷史記憶、日常文化與新興文化彼此激活的城市,才能使城市空間的文化價值、符號價值更好地再生、增值。〔24〕這正是當代城市的空間經濟與符號經濟相關聯的秘密所在。
千年古剎大慈寺,自古就安住于稠人廣座的繁華地,宗教寄寓同世俗繁華只有一墻之隔,從寺內的廟廊、門洞可以望見寺外的街市綺麗,由鬧市的店鋪、櫥窗也可瞻望寺院內靜穆古塔、裊裊青煙,然而窺見是窺見,市與寺又各有所屬,各有向往,彼此照面,兩兩心安。一面是出世的朝圣禮佛,一面是入世的交易享樂;一邊是晨鐘暮鼓,一邊則舟車往來,踵彩增華,這道獨特的寺與市既交匯又兩不牽掛的風景,既是中國佛教承襲“道不遠人”的文化精神,尊重日常生活、生發禪意的呈現,也是成都幾度繁華,幾度滄桑的空間遺存、建筑凝結。
如今,規劃改造的遠洋-太古里片區北臨蜀都大道,西至紗帽街,南至慢廣場(漫廣場),東至筆貼式街以東40米,面積大約22公頃。片區還西鄰成都最繁華的商業步行街——春熙路-紅星路等商業交匯帶。從2008年始至2015年開街面市,改造工程歷經7載有余。改造前,大慈寺以南的多處古建筑的墻體或木結構已損壞,片區內街道昏暗破舊,急需修繕。“遠洋-太古里”房地產接手這片地產的創意性改造與開發,首席設計師郝琳認為:“從規劃建筑設計的角度,我認為項目最大的挑戰,是如何將在地經久的文化、歷史因素和社會傳統, 轉化成為人所共享的空間 ;并籍由這樣獨特的場所營造,推動城市中心的再生和可持續的都市開發與管理運營,特別是公共空間品質的提升、文化資產的傳承, 以及城市經濟的活絡。” 〔25〕
新空間采用小街廓、開放式、變化的步行道穿插于歷史建筑策略,與亞洲都市常見的大體量、孤立、封閉型、高密度商業中心的模式拉開距離。街區引入“里”的空間單元,并區分出“快里”(時尚的品牌旗艦店或概念店構成)、“慢里”(老建筑、富有創意風格的“茶舍”、咖啡館等),“里”與略寬的“街”形成對比,建筑物之間的空間留白自然形成 “街”與“里”的穿插和伸展,一改街道勻質、單向推演的面貌,更具有多樣性和可讀性。新設計使傳統建筑基本以獨體的方式靜立,院落最高三層,一般為一至兩層,每座院落間有一定間隔,街面不寬,5-6米或7-8米寬,行走其間有親和感。建筑間的留白,使得陽光和視線得以穿透,步行體驗更閑適、自由。這片低伏、綿延的建筑群消息相通、彼此對話,與春熙路、蜀都大道的高層建筑形成空間差異感,行人的目光能穿越巨大的空間留白,看到被遠處現代建筑切割的天際線。一個富有活力與創意的城市中心,一個葆有歷史沉淀的歷史街區,通過人群的穿行、目光的洗禮而獲得場所精神。
3.街道公共空間的新符號:“未來的傳統”
在電商開疆拓土,而實體零售業有些蕭條的今天,太古里自2014年開放以來,營銷數據和人氣指數一直居高。當傳統商家感嘆網絡虛擬空間帶走消費者時,太古里-春熙路一帶始終熙來攘往,為什么太古里能夠逆流而上、贏得人氣?是什么使遠洋-太古里創造出多樣態的城市體驗、購物享受?
城市自古是人類進行社會組織、資源配置的集散地,城市建構就是一種空間生產,包括街道營造。正如本文開篇指出,由于互聯網絡、人工智能技術的更新與推廣,人類生活、城市生活都受到根本性重構。移動互聯網允許每個個體擁有無數進入虛擬空間的入口,這意味著虛擬空間也擁有城市實體空間一樣的社會組織、資源配置的能力。如果虛擬空間吸引了足夠多的資源、人群,實體空間就會受到極大的沖擊,因而在“宅文化”盛行時代,城市建構、街道空間生產必然提出一系列問題:為誰生產?生產什么樣的空間?新空間追求怎樣的文化品質與符號價值?遠洋-太古里開發團隊以開放的心態,試圖為城市公共空間生產新的符號和品牌。他們不滿足于構建勻質化、條理清晰的購物路線、商場空間,而是打破封閉式、體量巨大的空間觀念,依托城市歷史記憶、文化地理特質,建構出開放型、小街廓、多層次、多功能的公共空間,從而將直接單一的購物行為解放為體驗性、趣味化的城市游走。
行人從紅星路、東大街、春熙路的街道,迎著純黑、線條簡潔的遠洋-太古里立柱走來,街道的延伸將人和目光漸次引入沉靜淡雅的深灰色坡頂建筑群,街景與意象順著目光的匯集而生成,兩條L形的街道縱貫街區,樹枝狀蔓延的里、巷將你從古奇屋、字庫塔、引至廣東會館、高宅,帶入大慈寺、馬家禪院,再前往隱在深處的博舍高大的灰色陶磚幕墻……街區的設計考慮到三層空間感,最里面是商鋪空間,由頂著深灰色坡頂瓦檐的建筑構成,簡明而沉靜;第二層空間是快街慢里構成的街巷空間,街道與商鋪的玻璃櫥窗、門廊彼此含納,形成內與外的交流;第三層由各種雕塑、雨遮、街燈、林木、五個小而微的廣場組成,攜帶著舊時“解玉溪”記憶的水體,這些都是人群可以穿行與停留的公共空間。
設計師郝琳說,“人與人的關系,互動與交流是城市發展的重要元素,而街道就是促進互動與交流的平臺”。〔26〕設計觀念的突破,以人的舒適和隨興為城市設計的核心元素,更以人的交流、互動喚醒街景、商鋪,購物不再是扁平的直接功利行為,而是與游逛、閑適、趣味等身體性體驗聯系在一起的感知行為,商業中心與富含歷史記憶的城市公共空間相連,彼此開放與涵容,這是大慈寺-太古里街區依托文化記憶建構物質空間,最終憑借其獨具品格的街道空間而再次符號化、品牌化。這片結合當代時尚元素和身體體驗的街道空間,將城市的歷史記憶活態化,在人群的穿梭往來中,不斷再生產混合著記憶與當下經驗的新的城市記憶。
至此,本文借成都的寬窄巷子與大慈寺-太古里街道案例討論了當代城市空間再造,筆者認為創意性的城市空間再造,將城市記憶物質化、活態化,通過這種活態化的文化再生產追求城市獨具品格的文化資本和象征資本。此為城市街道空間辯證法——文化的物化與物的符號化的體現。當網絡虛擬空間在劃分和消耗人的時光,城市空間的生產也是人與互聯網,實體空間與虛擬空間的戰爭。〔27〕人與人的情感互動、身體性感知變得尤為重要,石頭、水泥建筑營構的街道空間在人的凝視中變得溫潤,在人之身體的穿梭、連綴、把玩中成為場所、居所。因此城市空間乃至街道空間的風格,既出自一方水土,也烙印著城市人群的生活習性、文化特征。只有深刻地理解未來城市的吸引力、城市的獨特品格,城市建構者才能使街道空間成為喚醒人的身體感知、趣味體驗的令人向往的空間,成為提供豐饒、多樣、流動意義的場所。創意城市作為后工業文明的產物,新型街道空間生產與工業文明的認知性、工具理性、功能主義觀念解綁,與當代文化的非深度認知、關注流動、開放的意義,注重文化記憶和身體體驗關聯。因而新型街道空間充分見證著后工業文化生產中,文化媒介的物化和物的媒介化。人的文化記憶與創意生產通過街道空間的再造而物化,而成為地標或景觀的街道空間反之又作為城市的文化資本、文化名片,為城市生產新的文化意義。在此層面上,當代城市的街道空間生產才真正凸顯其文化創意的價值,而實現空間-場所-記憶之所的遞變,成為照拂人棲居的空間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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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潘純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