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 晴
(250355 山東中醫藥大學管理學院 山東 濟南)
2001年“重慶煙灰缸案”,老太太被橫空飛出的煙灰缸砸成重傷,警方調查了很久仍難以確定具體加害人,被害人將可能拋擲煙灰缸的二樓以上的住戶均列為共同被告向法院起訴,法院在審理過程中苦于不能確定加害人,不能確定具體的法律適用。最后判決可能的加害人均構成共同危險行為,應當承擔責任。但在責任承擔方面沒有按照共同危險行為的原理要求可能的加害人承擔連帶責任,而是要求承擔按份責任。
判決一出,難以服眾,可能的加害人表示憤慨,原因有二,首先,沒有扔煙灰缸,沒有實施侵權行為卻被要求對受害人遭受損害承擔賠償責任;其次,判決可能的加害人均構成侵權,若說是由于不能確定侵權人而由可能的加害人對受害人的損失基于關愛、撫慰進行救濟,還勉強令人接受,沒有過失行為卻被說為侵權,要求基于侵權承擔責任,難以令人接受。雖然說理性不強,判決執行存在難題,但卻在一段時間內成為了高空拋物致人損害案件的指導性案例。
此類案件的頻繁發生,不少法官也意識到上述判決的不足之處,法律不能為了救濟受害人遭受的損害而犧牲他人的利益,隨后的濟南切菜板案,法院因受害人不能指出具體的侵權人而被駁回訴訟請求。深圳好來居案件中,法院判決可能的加害人不構成侵權,但對于受害人遭受的損失,由可能的加害人適用公平補償規則對受害人進行救濟。上述案件未能得到妥善解決的同時也加速了高空拋物致人損害的立法進程,2010年7月1日生效的《侵權責任法》,明確了高空拋物致人損害的責任承擔。
根據我國《侵權責任法》的規定,高空拋物致人損害,能夠確定具體侵權人的,由加害人承擔責任,不能夠確定具體侵權人的,由可能的加害人對被害人遭受的損失按照公平補償規則,承擔按份責任,有證據證明自己不是侵權人的可以免責。由此可見,在不能確定侵權人時,《侵權責任法》確定歸責原則實際上是一種公平補償規則,更確切的說是一種損害分擔方法,其適用前提是雙方均無過錯且不屬于無過錯責任的情形。
《侵權責任法》的出臺,使得遭受損失的受害人在理論上能得到充分有效的救濟,由可能的加害人對受害人的損失承擔按份責任進行救濟,能夠最大程度上保障受害人的權益不會受到再次侵犯;同時會引導建筑物使用人積極舉證具體侵權人,有助于查明具體侵權人,按照87條的規定,只要能夠舉證證明自己沒有實施侵權行為的可能,不是侵權行為人,就可以免于補償受害人的損失,可能的加害人可以通過證明自己在事故發生時不在建筑物內、自己不具備實施侵權行為的能力、提供證據證明真正的侵權人等來免除自己的責任。
但在司法實踐中,《侵權責任法》第87條仍面臨著悖于法理和可能引發惡意訴訟等諸多難題。
高空拋物致人損害行為與共同危險行為在司法實踐中容易混淆,但兩者有根本不同。共同危險行為,負有賠償責任的數個侵權人均實施了侵權行為,只不過是造成損害的某一個特定行為不能確定具體由哪個侵權人實施,為了體現對侵權行為的懲戒,要求實施侵權行為的數人承擔連帶責任。高空拋物致人損害行為中,實施加害行為的侵權人是具體確定的一個或幾個人,不過是難以確定具體侵權人,而要求可能的加害人承擔按份的補償責任。為了救濟被害人的損失而要求無辜的人替他人的行為買單,顯然悖于法理。在高空拋物致人損害案例中,被要求承擔補償責任的被告絕大多數都無法證明自己不是侵權人,“連坐擔責”的現象日益凸顯。
高空拋物致人損害,受害人無需承擔舉證責任,只要可能的加害人不能證明自己不是侵權人就要承擔賠償責任。因此在明確具體侵權人但其沒有能力承擔損害賠償時,受害人為了使自己遭受損害的利益得到充分有效的救濟,往往傾向于隱匿具體侵權人。不僅不能達到預期的立法目的,在某些情況下還會縱容犯罪。
明確具體侵權人,是高空拋物致人損害案件中最關鍵的一點。公安機關作為偵查機關在確定具體侵權人方面發揮著決定性作用,通過相關司法解釋將此類案件的調查程序規范化,采取詢問受害人,調取監控證據,走訪調查等多種方式及時查明案情,明確案情性質,避免公安機關不作為、民刑案件相互推諉,提高訴訟效率,同時保障無辜的業主免于無妄之災。
在司法實踐中,判決可能的加害人對受害人的損失承擔賠償責任往往面臨著執行難的問題,為他人的侵權行為買單,于情于理,強人所難。長此以往,判決難以執行,將會減損法律的公信力,上訪現象頻出,不利于社會的和諧穩定。此時,建立專項救助基金顯得尤為重要,在兼顧及時救濟受害人損失的同時,又能維護法律所彰顯的公平正義價值。建立社會保障,使人們從不知何時被列為可能的加害人要求承擔賠償責任的惶惶不安之中解放出來,增強民眾法治認同感,提高司法的公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