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依波·達因別克
(100871 北京大學法學院 北京)
中共十八屆四中全會通過《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推進依法治國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明確指出“推進以審判為中心的訴訟制度改革……完善證人、鑒定人出庭制度,保證庭審在查明事實、認定證據、保護訴權、公正裁判中發揮決定性作用?!币宰C人出庭制度為重要內容的庭審實質化改革成為我國司法體制改革的重要組成部分,完善證人出庭制度是對訴訟參與人合法權利的保障,對推進全面依法治國具有重要意義。
證人證言如果未在法庭上經過質證和查實,其真實性就無法得到保障,有可能出現實體上的錯誤,造成冤假錯案。反之,證人出庭可以幫助法庭認定存在爭議的事實,使法官能夠認清案件真相,形成內心確信。
證人不出庭,就相當于剝奪了刑事被告人與證人對質的權利,在實踐中,我國的刑事審判“通常表現為積極的實體真實主義、定罪量刑的非精細化操作和裁判正當性來源的單一化”[1]。由于案卷移送制度的恢復,法官在庭前閱讀案卷材料,認定案件事實,甚至“在開庭前先行進行實質性的證據調查”[2]不再要求證人出庭作證,這些做法使得法庭審判淪為走過場,嚴重損害了司法的程序公正。
司法審判本應在維護公平正義的同時成為人民群眾法治教育的生動課堂,走過場的司法審判,不僅有可能導致雙方當事人對判決不服,提高上訴率和申訴率,甚至通過非正常上訪“討說法”,還會損害司法權威,難以實現“讓人民群眾在每一個司法案件中感受公平正義”的目標,造成不良社會影響。
我國的刑事訴訟存在“偵查中心主義”構造[2],意味著對案件的實質性結論實際上在偵查階段就已經形成了,法庭審判失去糾錯和制約能力。這樣一來,法院自然沒有傳召證人出庭作證的迫切需求和動力,造成證人出庭率低。
刑訴法為法院在決定是否傳召證人出庭方面賦予了極大的自由裁量權,只要法院認為沒有必要傳召證人出庭,證人就無需出庭。另一方面,即使證人未到庭,證人的證言筆錄也能夠被采納,這在客觀上為證人不出庭提供了“法律依據”,造成證人出庭率低。
司法資源不足也是造成我國證人出庭率低的重要客觀原因。法院從同級政府列支的經費中往往沒有專門補助出庭證人的經費,造成一些法院“不得不從其他經費中‘拆東墻補西墻’”[3]特別是對于證人較多的案件,為證人出庭付出的司法成本遠大于在法庭上宣讀庭前采集制作的證言筆錄的成本,造成法院不愿意傳召證人出庭。
在我國百姓的傳統心理認知中,對“法院”“打官司”有一種天然的抵觸心理,人們心中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思想,往往傾向于在私下解決糾紛,而不愿意和抬頭不見低頭見的熟人對簿公堂、“撕破臉”,這就使得證人不愿出庭作證甚至千方百計逃避作證。
我國缺乏針對證人的具體保障制度,一方面證人看似由多方保護,實際上可能無人保護,另一方面保障具有滯后性。除了證人的安全保障不健全,還存在證人在出庭作證后被迫不能繼續在原單位工作,被迫不能繼續在原居住地居住等現象,正是因為缺乏健全的保障措施,導致證人出于趨利避害的心理不愿出庭作證。
直接和言詞原則由“直接審理原則”和“言詞審理原則”組成,只有落實直接和言詞原則,改變目前以公訴方案卷筆錄為認定案件事實基礎的狀況,原則上否定公訴方案卷筆錄的證據能力,才能“倒逼”法官傳召證人出庭作證,從根本上改變證人出庭率低的問題。[2]
司法資源畢竟是有限的,要求所有案件的證人出庭作證既不現實、也無必要,這就要求我們明確證人不用出庭作證的案件類型,從而更有效地利用司法資源。應該落實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對于認罪認罰案件以及適用刑事速裁程序的案件,規定證人原則上無需出庭作證。
安全保障方面,對于出庭作證的證人,應該采取技術手段根據其需求做好隱藏容貌、聲音的措施,并且在一切公開材料中規避、隱藏可能使人猜測到證人身份的信息,明確證人人身安全保障的主體,變注重事后懲罰為注重事先預防。
經濟保障方面,一方面應該落實《關于推進以審判為中心的刑事訴訟制度改革的意見》第12條規定的“建立證人、鑒定人等作證補助專項經費劃撥機制”的要求;另一方面應該運用新技術手段,允許采用視頻連線的方式作證,節約證人作證成本。
司法實踐中存在利用偽證罪“打擊報復”在法庭上推翻不利于被告人庭前證言的證人的現象,一些證人在庭前由于公安、檢察機關的壓力被迫做出不真實的證言,擔心在庭上翻證會被以偽證罪追訴,因而不愿出庭作證,這也使其喪失了糾正其庭前錯誤證言的機會;應該按照直接和言詞原則要求,“將偽證罪與庭前證言脫鉤”,打消證人出庭的顧慮。[3]
除了激勵和保障措施,我們還應看到出庭作證也是公民的一項義務,對于無理逃避作證義務,影響案件公正審判的證人,依法采取強制和制裁措施,有助于維護法治權威,保障公平正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