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 武
改革開放四十年以來,嶺南科舉考試經歷了由起步到發展的時期。從現有的成果來看,學界對嶺南科舉考試的專門研究,可謂起步于20世紀80年代,但直至2000年之前,學界對嶺南科舉考試的研究成果實在是少之又少,不僅研究人員不多,而且研究領域極其狹窄,研究成果屈指可數。進入21世紀以后,學界對嶺南科舉考試的專門研究趨于興盛,不僅研究人員增多,研究領域擴大,而且問題導向趨于明顯,成果總量成倍增長,漸成嶺南區域歷史文化研究的熱點,值得我們認真總結和反思。有鑒于此,筆者不揣粗陋,特對改革開放四十年以來的嶺南科考試研究成就進行系統梳理,在此基礎上,針對目前嶺南科舉考試研究中存在的問題及今后努力的方向略抒己見,希翼借此推動和促進嶺南科舉考試研究的深入發展,從而進一步豐富中國科舉考試研究的內容。
1978年召開的中共十一屆三中全會,吹響了中國改革開放的號角。隨著改革開放的不斷深入,學術風氣為之一新,地方史、民族史研究迎來了新的春天,受當時學界求實求真的學術風氣的影響,對嶺南科舉考試的專門研究正是從對科舉史實進行考證時開始的。1984年,徐川一在《安徽史學》上發表《太平天國的科舉考試“始自辛開元年在廣西永州時”嗎?》①徐川一:《太平天國的科舉考試“始自辛開元年在廣西永安州時”嗎?》,《安徽史學》1984年第1期。一文,就太平天國的科舉考試始自何時何地同羅爾綱先生商榷,堪稱改革開放后涉及嶺南科舉考試內容的首篇研究文章。眾所周知,太平天國政權曾舉行科舉考試選拔人才,但其開科取士始于何時,學界尚有爭議。羅爾綱先生原本認為太平天國的科舉考試始自癸好三年(1853)定都天京之初,后在修訂再版《太平天國史稿》時,則以新說“始自辛開元年在廣西永安州時”取代舊說,并于1955年公之于世。徐文對此作了商榷,認為“太平天國的科舉考試,并非始自辛開元年在廣西永安州時,也非始自初入武昌期間,而是始自定都天京之初,始自1853年舊歷六月的‘北試’。這次北試,是太平天國開科取士的首試”。隨后,羅爾綱先生撰有《對舊著〈太平天國史稿·科舉志〉舉行考試始自永安州時說法訂誤》②羅爾綱:《對舊著〈太平天國史稿·科舉志〉舉行考試始自永安州時說法訂誤》,《安徽史學》1984年第4期。一文,直言閱罷徐文后,“徹底地認識到,在舊著《太平天國史稿·科舉志》中所說太平天國舉行考試始自辛開元年在廣西永安州時說法的錯誤”。值得一提的是,羅爾綱先生在該文中還特地向《安徽史學》雜志建議為“百家爭鳴提倡一種好風氣——互相切磋、承認錯誤的好風氣”,老一輩史學家嚴肅認真的科學態度和治學精神由此可見一斑,令人敬佩。
史料是歷史研究的基礎,科舉考試研究亦莫能外,斷不可脫離史料而能深入研究。近年來,學界對嶺南科舉史料的收集與整理取得了一定的成果。仇江、曾燕聞、李福標所編《嶺南狀元傳及詩文選注》③仇江、曾燕聞、李福標編:《嶺南狀元傳及詩文選注》,廣州:中山大學出版社,2004年。一書,在為嶺南18位狀元立傳的基礎上,從其傳世的作品中選擇最有代表的作品加以點校和注釋,頗便學者閱讀與利用。呂斌對清代廣西科舉狀元龍啟瑞的《浣月山房詩集》《漢南春柳詞抄》和《經德堂文集》等三種詩文集進行了整理,包括校勘、標點和注釋以及對作品進行初步分析與探討。④呂斌編著:《龍啟瑞詩文集校箋》,長沙:岳麓書社,2008年。黃南津、蔣欽揮、廖集玲、曹光哲、呂朝暉、劉名鴻對清代廣西進士趙炳麟所撰《趙柏巖集》進行了點校,分上、下兩冊,頗便學者稽閱。⑤(清)趙炳麟著,黃南津、蔣欽揮、廖集玲、曹光哲、呂朝暉、劉名鴻點校:《趙柏巖集》(上、下),南寧:廣西人民出版社,2001年。蔣稠媛、蔣平涓、邵忠謨對清代廣西進士蔣良騏所撰《東華錄》一書作了專門校對,系采用民間收藏的版本與中華書局1980年出版的由林樹惠、傅貴九先生點校的版本互校。⑥(清)蔣良騏撰,蔣稠媛、蔣平涓、邵忠謨校對:《東華錄》,南寧:廣西人民出版社,2003年。陳捷先則從文獻學的角度,對蔣良騏所撰《東華錄》一書做了專門而系統地研究,涉及作者、內容、版本、文字、編纂動機、史學思想等諸方面內容。⑦陳捷先:《蔣良騏及其〈東華錄〉研究》,北京:中華書局,2008年。唐振真、蔣欽揮、唐志敬對明代廣西進士蔣冕所撰《湘皋集》⑧(明)蔣冕撰,唐振真、蔣欽揮、唐志敬點校:《湘皋集》,南寧:廣西人民出版社,2001年。,唐志敬、張漢寧、蔣欽揮對清代廣西舉人俞廷舉所撰《一園文集》⑨(清)俞廷舉撰,唐志敬、張漢寧、蔣欽揮點校:《一園文集》,南寧:廣西人民出版社,2001年。,均作了專門點校,可資參考與利用。
貢院是中國古代實行科舉取士時舉行鄉試、會試的場所,與科舉考試關系密切。從歷史上看,作為中國古代舉行科舉的核心機構,貢院“建筑設置起源于唐代,至宋代有長足發展;南宋時期,地方城市貢院得以充分建設,形制日趨形成。明代時,貢院不僅制度完善,建筑形制也日趨成熟定型。至清代貢院建筑系統已成定式”①馬麗萍:《明清貢院建筑研究》,南京工業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12年6月。。近年來,隨著科舉制度研究的進一步深入,學界對貢院的研究也取得了一定的成果。陸軍、黃秀穎編著的《清代廣西貢院》②陸軍、黃秀穎編著:《清代廣西貢院》,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3年。一書,以清代為中心,系統敘述了廣西貢院建立前的歷史文脈、廣西貢院的科舉、廣西貢院的科舉考試、廣西貢院的輝煌及廣西貢院的科舉名人、科舉習俗等,圖文并茂,融知識性、資料性、可讀性、學術性于一體,對全面了解廣西文脈及清代廣西科舉考試具有一定的參考價值。劉丹的《清代廣東貢院:考古、文獻與歷史》③劉丹:《清代廣東貢院:考古、文獻與歷史》,《嶺南方史》2016年第2期。一文中,通過考古發掘和文獻記載的相互印證,向人們再現了清代廣東貢院的形制,并在此基礎上,論述了清代廣東貢院的貢獻與影響。袁爾純、王建軍在《清代廣東貢院修建考》④袁爾純、王建軍:《清代廣東貢院修建考》,《中國地方志》2017年第12期。一文中,對清代廣東貢院6次修建的史實做了專門考證⑤這6次擴建的具體年代包括:康熙年間的初建,道光元年(1821)阮元的擴建,道光二十二年(1842)潘仕成的獨資捐修,咸豐年間勞崇光的重修,同治年間瑞麟、蔣益澧的擴建,光緒年間張之洞的整修。,認為“探究清代廣東貢院多次擴建的史實,我們能看到清代廣東官府希冀通過強化科舉功能以加強社會治理的用心”,特別是“這6次貢院整修,除前兩次動用的是公款外,后四次主要靠民間捐助。在西方列強的侵略威脅中國文化之時,廣東紳民表現在貢院整修上的熱情,其文化含義更值得品味”。由此可見,在科舉時代,貢院所承載的不僅僅是一種制度和文化,更是一種國家意識和民眾心理。
科舉時代,一個地方的舉人與進士數量,往往被視為一地科舉成敗與文教盛衰的重要表征,而科第人物往往又成為區域科舉的一個重要文化符號。因此,科第人物成為學界研究區域科舉的重要領域之一。
個案研究,特別是對于部分科舉名人的專門研究,成為嶺南科第人物研究的重要組成部分。清代廣西進士鄭獻甫被譽為“嶺南才子”“兩粵宗師”,集經學家、教育家與詩人于一身,一生著述宏富,侯玨在《兩粵宗師鄭獻甫》一書中對其做了專門研究,稱譽鄭氏是“19世紀中期嶺南文學巨匠、樸學大師,在中國文化史上占有一席之地”⑥侯玨:《兩粵宗師鄭獻甫》,南寧:廣西人民出版社,2011年,第97頁。。張學軍的《黃庭堅與壯族詩人鄭獻甫》⑦張學軍:《黃庭堅與壯族詩人鄭獻甫》,《廣西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96年第2期。、李玩彬的《略論壯族學者鄭獻甫的詩論》⑧李玩彬:《略論壯族學者鄭獻甫的詩論》,《廣西民族學院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99年第6期。、周永光的《鄭獻甫年譜》⑨周永光:《鄭獻甫年譜》,《廣西地方志》2004年第1期。、秦邕江的《鄭獻甫纂同治〈象州志〉簡評》①秦邕江:《鄭獻甫纂同治〈象州志〉簡評》,《廣西地方志》2004年第1期。、雷堅的《評鄭獻甫同治〈象州志〉》②雷堅:《評鄭獻甫同治〈象州志〉》,《廣西地方志》2004年第1期。、葛永海的《試論壯族名士鄭獻甫紀游詩的文化之維》③葛永海:《試論壯族名士鄭獻甫紀游詩的文化之維》,《中央民族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8年第3期。等等,分別從文學、歷史學、方志學等不同的角度對鄭獻甫進行研究,足資參考與借鑒。
對通過科舉考試取得出身和授官的舉人與進士群體人數及其貢獻的研究,成為嶺南科舉考試研究的重要內容。黃明光、黃博在《廣西科舉清官在廣西民族地區的政績及成因》一文中認為:“勤理政務,妥善協調民族關系;靈活執法,合理減稅;為官廉潔,克己奉公;熱情愛民,仗義行事,是廣東科舉清官在廣西民族地區政績的主要表現。廣東科舉人才輩出;封建朝廷對廣東官員在職期間的嚴格考核;兩廣均有客家移民群體;廣東官辦學府及家庭注重‘淡泊寡欲’的思想陶冶,是廣東科舉清官在廣西民族地區取得政績的人才、任官制度、民族人口及教育原因。同時,一些‘清官’假借朝廷名義增加稅收,成為廣西民族起義比廣東數量多的原因之一”④黃明光、黃博:《廣東科舉清官在廣西民族地區的政績及成因》,《寧波職業技術學院學報》2017年第6期。。王承文在《唐后期嶺南科舉進士與文化發展論考》⑤王承文:《唐后期嶺南科舉進士與文化發展論考》,《暨南史學》2018年第1期。一文中,對唐后期嶺南科舉進士群體的出身和事跡等作了比較全面的考察,認為唐代北方家族大量南遷以及嶺南地域經濟社會發展和習俗風尚改善等,是唐后期嶺南進士大量出現的根本原因。
進士家族是進士群體中獨具特色的特殊群體,對進士家族的研究,成為近年來科舉考試研究中的熱門課題。李偉中的《桂東南科舉家族及其近代轉型——以廣西高山村為中心的研究》⑥李偉中:《桂東南科舉家族及其近代轉型——以廣西高山村為中心的研究》,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9年。一書,以廣西高山村為中心,采取文獻調研與田野調查相結合的方法,綜合運用人類學、社會學、文化民族學等多學科理論,對桂東南科舉家族及其近代轉型問題做了集中論述,既有新意,又有重要參考價值。黃文波、黃世棉在《廣西進士家族概況及成因探析》⑦黃文波、黃世棉:《廣西進士家族概況及成因探析》,《廣西廣播電視大學學報》2017年第3期。一文中,通過梳理廣西各地各朝代方志、資料,結合實地調查的成果,對廣西的進士家族進行統計和分析,對相關遺跡進行介紹,并深入探討地處西南邊疆地區能夠在古代中國科舉歷史上取得輝煌成就的原因。按莫金山在《一個創造科舉闈場奇跡的家族——廣西富川縣秀水村毛氏》⑧莫金山:《一個創造科舉闈場奇跡的家族——廣西富川縣秀水村毛氏》,《南寧師范高等專科學校學報》2005年第3期。一文中的統計,從唐朝開元年間到清朝光緒年間,富川縣秀水村毛氏子弟在科舉闈場上先后考出26名進士,其中狀元1名,27名舉人。秀才不知其數,成為名副其實的科舉家族。不論從人才的數量看,還是從延續的歷史時間看,都堪稱中國科舉史上的一個奇跡。
科舉時代,狀元無疑是進士群體中的佼佼者,不僅大受時人追捧,而且成為后世科舉學者研究的重要對象。韋湘秋、黃強祺編著的《歷代廣西狀元評傳》⑨韋湘秋、黃強祺編著:《歷代廣西狀元評傳》,南寧:廣西教育出版社,1994年。一書,對廣西科舉史上的12位文武狀元作了集中立傳和評價,內容較為詳細,可資后學者參考。仇江、曾燕聞、李福標所編《嶺南狀元傳及詩文選注》⑩仇江、曾燕聞、李福標編:《嶺南狀元傳及詩文選注》,廣州:中山大學出版社,2004年。一書,總共收錄了嶺南18位狀元,首先對每位狀元立傳,然后在其傳世的作品中選擇最有代表的作品加以點校和注釋,頗便學者閱讀與利用。黃繼樹、梁熙成在《桂林狀元》①黃繼樹、梁熙成:《桂林狀元》,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04年。一書中,以傳記文化的形式,借助相關歷史資料和經過考證的民間傳說,對桂林8位狀元的生平、苦學苦讀獲得狀元稱號的經過及為官政績和治學成就做了集中介紹,可資參考與利用。
科舉時代,冒籍、槍替、抄襲等諸種科場弊竇時有發生,歷代王朝屢有懲治。然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科舉弊竇屢禁不絕。對科舉弊竇的研究成為科舉考試研究的重要內容之一。
鄒浩飛在《晚清廣東科舉考試槍替之風初探》一文中對晚清時期廣東科舉考試中的槍替之風做了初步探討,認為,“晚清科舉考試中槍替風氣盛行,但各地又存在著差異。在廣東,‘文風頗盛,弊亦最多’,地方政府和社會人士為防范科舉考試中的槍替現象,采取了種種措施,這在一定程度上遏制了科場舞弊的泛濫,然而因科舉制度自身的缺陷和“闈姓”賭博的影響,又使這些努力付諸東流”②鄒浩飛:《晚清廣東科舉考試槍替之風初探》,《五邑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6年第2期。。
陳文源、李耀國在《明末清初廣東政府處理科舉移民的措施——以西寧縣、連平州為例》③陳文源、李耀國:《明末清初廣東政府處理科舉移民的措施——以西寧縣、連平州為例》,《商丘師范學院學報》2012年第5期。一文中,以明末清初廣東新置西寧縣、連平州為例,全面分析廣東政府對土籍和附籍士子矛盾采取的措施及其出現和取消的過程,是迄今所見專門論述廣東科舉考試冒籍問題的文章。
與科舉考試有關的“闈姓”賭博,也是以往學界在論及廣東科舉弊竇時不得不提及的問題。但向來人們對“闈姓”的評價,更多偏重于其負面影響的層面。蔣坤在《‘闈姓’賭博與晚清廣東社會》④蔣坤:《‘闈姓’賭博與晚清廣東社會》,廣州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12年5月。一文中,就對與廣東科舉考試有關的“闈姓”賭博問題進行了專門論述,指出,作為晚清廣東盛行的一種賭博形式,“‘闈姓’是依附于科舉考試而存在的,隨著科舉的廢除,其亦逐漸走向衰亡。雖然‘闈姓’賭博存在的時間不算很長,但是卻對廣東產生深遠影響,范圍更是涉及社會的各個方面。當‘闈姓’興盛之時,其所繳餉銀成為廣東財政收入的重要組成部分。這些餉銀很大部分投入到國防、新政等方面,對廣東近代化進程起到了意想不到的作用。雖然‘闈姓’給廣東帶來了不少積極作用,但是卻引發了更多的社會問題”。作者認為,對“闈姓”賭博應進行客觀的評價。
在中國科舉長達一千多年的歷史發展進程中,嶺南科舉考試在每個朝代的發展狀況、發展特點、盛衰原因如何,成為近年來學界關注的重要課題。
在通史性、綜合性研究方面,梁精華的《廣西科舉史話》⑤梁精華:《廣西科舉史話》,南寧:廣西人民出版社,1993年。一書,以時代為序,采取縱向與橫向相結合進行交叉研究的方法,對廣西歷代科舉考試發展演變進程及其特點等諸問題做了簡要梳理,頗便閱讀與參考。楊新益、梁精華、趙純心在其所著《廣西教育史:從漢代到清末》①楊新益、梁精華、趙純心編著:《廣西教育史:從漢代到清末》,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1997年。一書中,分章節對廣西歷代科舉取士狀況做了簡要介紹,可資參用。唐佐明、唐凌主編的《廣西考試史: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前》②唐佐明、唐凌主編:《廣西考試史: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前》,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3年。一書,共分九章,其中的第二章至第七章,則專門對唐代至清代的廣西科舉考試狀況作了集中而詳細地介紹,足資后學者參考與利用。陳小錦在《廣西科舉淺探》一文中,從整體的角度,以時為序,對唐、宋、元、明、清各個朝代廣西的科舉考試發展狀況及其特點做了較為系統地梳理與提煉,認為“廣西科舉制度的演變經歷了一個自唐代起步,宋代有所發展,元代直線下降,明代穩步運行,清代發展興盛的態勢。廣西科舉人才地域分布東強西弱,但從唐代到清代整體呈上升態勢。廣西科舉制具有明顯的民族性與地方性”③陳小錦:《廣西科舉淺探》,《廣西師范學院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0年第3期。。黃明光在《廣西壯族土官地區科舉制度探議》④黃明光:《廣西壯族土官地區科舉制度探議》,《玉林師范學院學報》2013年第4期。一文中,以廣西壯族土官地區科舉制度為研究對象,先對唐代至清末壯族舉人、進士的人數、人名進行了考證,并在此基礎上分析了壯族土官族人參加科舉考試的原因,最后對壯族地區施行科舉制度的積極影響進行探討。
在斷代性、專題性研究方面,藍武在《論唐代廣西的科舉考試》⑤藍武:《論唐代廣西的科舉考試》,《廣西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4年第3期。《五代十國時期嶺南科舉考試研究》⑥藍武:《五代十國時期嶺南科舉考試研究》,《社會科學家》2004年第5期。《宋代廣西文化教育的發展述論——以科舉、官學與書院教育為中心》⑦藍武:《宋代廣西文化教育的發展述論——以科舉、官學與書院教育為中心》,《百色學院學報》2006年第4期。《宋代廣西的考試選官述論》⑧藍武:《宋代廣西的考試選官述論》,《廣西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2年第1期。《宋代廣西科舉考試的興盛及其原因》⑨藍武:《宋代廣西科舉考試的興盛及其原因》,載范立舟、曹家齊主編《張其凡教授榮開六秩紀念文集》,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190-199頁。《論元代廣西的文化教育》⑩藍武:《論元代廣西的文化教育》,《廣西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0年第3期。《元代廣西科舉不興的社會原因探析》?藍武:《元代廣西科舉不興的社會原因探析》,《廣西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8年第6期。《宋元時期廣西文化教育發展的比較研究》?藍武:《宋元時期廣西文化教育發展的比較研究》,《中南民族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04年第4期。《明代廣西官學教育的發展研究》?藍武:《明代廣西官學教育的發展研究》,《賀州學院學報》2013年第3期。《桂林古代科舉考試的發展與鼎盛探因》?藍武:《桂林古代科舉考試的發展與鼎盛探因》,《桂林師范高等專科學校學報》2018年第1期。等系列論文中,基于中國科舉考試發展史的長時段視角,或部分涉及廣西科舉考試內容,或專論廣西科舉考試內容,或斷代,或通史,對唐、宋、元、明、清時代嶺南區域科舉考試發展變遷狀況做了較為深入、細致地研究,前后相續,首尾完整,雖無通史之名,卻有通史之實,勝若一部嶺南西部科舉考試發展史。
科舉考試的發展變遷過程實際上也是一個自身不斷完善校正的過程,這也是科舉制度得以長期存續的原因之一。宋永忠在《清代科舉戶籍改革與土客互動——以廣西賓興組織為例》一文中指出,“清代對科舉戶籍制度進行了漸進式改革,至乾隆間漸成定制,為科舉‘分區取士’下的客民與地方社會互動提供了合法性依據。廣西各地為振興文教,紛紛使用科舉入籍捐資創建賓興組織。至道光以降,‘入籍賓興’漸成制度化和普遍化,捐資方法則呈現出多樣性、靈活性等特征,這對促進土客互動、培育地方士子、構建基層秩序等多有裨益”①宋永忠:《清代科舉戶籍改革與土客互動——以廣西賓興組織為例》,《廣西社會科學》2014年第10期。。
中國科舉考試制度發展到晚清時期,隨著中國社會的發展變遷和科舉制度自身諸多弊端的日益暴露,社會各界要求改革科舉考試制度的呼聲日益高漲。周艷紅在《晚清廣東教育家的科舉改革觀》一文中,對晚清廣東教育家朱次琦、陳澧、鄭觀應、康有為、梁啟超等人的科舉改革觀做了系統論述,認為“他們都主張通過借助科舉改革之力來端正學風,強調科舉改革的重點是命題導向的正確和科目設置的合理,提出科舉改革要與學校教育形成合力,即學校與科舉并非截然對立的關系,科舉改革的思路不能單純停留在考試層面,應促進學校與科舉的結合,加強學校考核的份量和力度,以求人才培養與人才選拔的統一,達到人才的學以致用,進而端正考風學風”②周艷紅:《晚清廣東教育家的科舉改革觀》,《韓山師范學院學報》2017年第1期。。
如上所述,從總體上看,改革開放四十年以來,特別是進入21世紀以來,嶺南科舉考試研究還是取得了一定的成績,研究成果也頗具地域特色,這就為今后嶺南科舉考試研究的進一步發展奠定了良好的基礎。愚見以為,就現有的研究成果來看,結合科舉考試本體及嶺南區域自身的實際情況,今后嶺南科舉考試研究意欲取得進一步的發展,應當努力做到“五個加強”。
第一,加強對嶺南科舉考試通史的研究。在歷史研究中,通史研究與斷代研究各有優劣,互有得失,故不宜偏廢,當并行于世,此乃人所共知。客觀地說,從目前公開揭示的研究成果看,迄今真正意義上的涵蓋整個嶺南地區的科舉考試通史研究成果尚未問世,現有的涉及嶺南科舉考試的研究成果幾乎全屬斷代研究性質。即使是現今僅見的貌似涉及嶺南地區科舉考試通史研究的少數成果,也主要集中于廣西區域,有關廣西科舉考試通史的研究成果相對較多,而涉及廣東科舉考試通史的研究成果明顯偏少,幾近于無。今后,在進一步深化對嶺南科舉考試的專題研究與斷代研究的同時,應進一步加強對嶺南科舉考試的綜合研究與通史研究,做到專題研究與綜合研究、斷代研究與通史研究相結合,唯有這樣,才能達成對嶺南科舉考試發展史乃至科舉時代王朝國家與地方社會互動關系的全面了解與正確認識。而要實現這樣的目標與理想,需要我們具有長時段的思維和整體史的理念,這是加強嶺南科舉考試研究的學術基礎建設的關鍵一環,也是推進嶺南科舉考試研究不斷深入的必由之路。
第二,加強對嶺南科舉考試資料的搜集與整理。史料是歷史研究的基礎。史料的收集與整理既是歷史研究的基礎工作,也是歷史研究深入發展的前提條件。同樣地,科舉史料是科舉研究的基石,加強嶺南科舉資料的收集與整理是加強嶺南科舉考試研究學術基礎建設的重要工作,值得所有治嶺南科舉者所關注、重視和共同參與。目前僅見的涉及嶺南科舉的相關資料整理與研究成果中,基本上屬于“集部”資料,主要是個人的詩文集。譬如,仇江、曾燕聞、李福標所編《嶺南狀元傳及詩文選注》③仇江、曾燕聞、李福標編:《嶺南狀元傳及詩文選注》,廣州:中山大學出版社,2004年。一書,對嶺南18位狀元作品的整理(包括點校和注釋),雖說極具價值,但所收錄者也僅僅是嶺南18位狀元傳世作品中最有代表的作品而已,并非是其作品的全部,更非是對嶺南所有科第人物的所有作品的全面收集與整理。另有對諸如狀元龍啟瑞、進士趙炳麟、舉人俞廷舉等人的詩文作品的收集與整理,也僅屬于嶺南科第人物中的極小部分,絕大部分科第人物的詩文作品尚未得到充分地挖掘、搜集、整理與研究,更不用說得到更加廣泛而有效地利用了。更何況,除科第人物的詩文集之外,尚有眾多涉及嶺南科舉史事之官方文書、正史、雜史、別史、檔案、方志、家譜、碑銘、民間傳說等諸種史料形式與內容,均有待進一步挖掘與整理。因此,這方面的研究與寫作空間尚屬不小,有待進一步拓寬和深入。
第三,加強對嶺南科舉考試研究方法的探索與視角的轉換。科學研究必須依靠科學的方法。今后嶺南科舉考試研究意欲取得深入發展,方法論問題應是我們必須認真思考的問題。方法對了,事半功倍;方法不對,則事倍功半。從目前已揭示的研究成果來看,學者們大多是采用傳統的歷史文獻研究法,從文獻到文獻,論從史出,史論結合,這是歷史研究的基本方法,也是今后仍需堅持的一種重要方法。但是,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提倡多學科交叉滲透的當今,單純的文獻研究法顯然是不夠的,尚需不斷擴大資料的來源與線索,實現研究方法的更革與視角的轉換。要而言之,今后,嶺南科舉考試研究應該綜合運用歷史學、地理學、教育學、文化學、社會學等多學科和田野調查法、比較研究法、計量史學等多種研究方法,將宏觀研究與微觀研究、共性研究與個性研究、定量研究與定性研究有機結合起來,力爭在研究的質與量、深度與廣度上實現新的突破。與此相聯系,今后嶺南科舉考試研究還應注意加強視角的轉換。毋庸諱言,傳統的嶺南科舉考試研究大多循著“自上而下”的視角,主張從王朝國家看嶺南地方,更多地強調國家權力的滲透與社會精英的參與。實際上,嶺南科舉考試研究無疑屬于區域史研究的范疇,而區域史研究的視角可以說是“自下而上”,由“地方”看“國家”,從“小歷史”看“大歷史”,在一定程度上突破了以往只注重上層、精英、政治而忽略下層民眾的學院式的研究局限,可以說是對傳統的研究套路實現了一種視角上的轉換。隨著研究視野的下移,極大地延伸了科舉考試研究的觸角,從中可以獲取大量的“地方性知識”,從而大大地豐富了中國科舉考試制度研究的內容。
第四,加強對嶺南科舉考試遺存的保護、開發與利用研究。這里所說的“遺存”,①關于“遺存”一詞的含義,參見楊麗云《崇左土司遺存現狀及保護利用對策》,《賀州學院學報》2017年第1期。主要是指與科舉考試有關的各種遺跡、遺物,而非泛指科舉時代遺留下來的一切實物。千有余年的中國科舉考試制度史,或多或少地留下了部分遺跡和遺物。這些科舉遺跡和遺物,承載了上千年的中國封建社會的歷史、思想與文化,無論是“存史”功能,抑或是“資政”“教化”功能,其歷史價值、學術價值與現實應用價值均不可低估,值得我們好好地進行保護、開發與利用。應該說,目前國內在嶺南科舉考試遺存的保護、開發與利用方面還是采取了一定的措施,且取得了一定的成績的。譬如,2009年5月1日,廣西科舉文化陳列館在明朝靖江王城廣西貢院舊址開館,廣大中外游客通過實物、資料、模型和模擬場景,在初步了解中國科舉考試制度的同時,也可以增進對桂林歷史文化的認識。目前國內科舉文化系統展示場館尚屬不多,西南地區僅此桂林一家,彌足珍貴。在廣西,目前各地對清代廣西貢院——王城、陳宏謀故居、鄭獻甫故居、唐景崧故居、富川秀水狀元村等科舉遺存也在采取相應的措施加以有效地保護。今后,學界應進一步加大對科舉考試遺存(包括狀元村、名人故居、科舉碑銘、進士牌匾等)的保護、開發與利用的研究力度,充分挖掘出古代科舉考試文化的潛在價值,使其能充分發揮“古為今用”“以古鑒今”的功能,從而推動這一傳統文化在新時代得到創造性轉化與創新性發展。
第五,加強對嶺南科舉考試研究的區域合作與交流。毋庸置疑,大數據時代的到來,為相關領域的學術研究提出了一定的挑戰,同時也為相關領域的學術研究提供了相應的增長點。“大數據帶來的信息風暴正在變革著我們的日常生活、工作模式和思維方式”①李懷杰、夏虎:《大數據時代高校思想政治教育模式創新探究》,《思想教育研究》2015年第5期。。在此背景下,嶺南科舉考試研究意欲在現有的基礎上取得更新、更大的發展,斷不可閉門造車,而是必須進一步對外開放,加強同國內外學術界的溝通、交流與合作,以實現學術信息互通和學術資源共享。科舉學界關于構建“科舉學”的討論已有多年,且已刊發不少的研究成果。全國性的科舉研究年會近年來也在持續舉辦,且日趨活躍。嶺南科舉考試研究應積極、主動地融入國內外科舉考試研究的主流圈,同國內外學術界科舉學者進行對話、交流與合作,充分掌握國內外學術界有關科舉考試研究的動態與信息,力求自身的研究在很大程度上處于該領域的前沿。就嶺南區域內部而言,無疑更需要進一步加強溝通與合作。近年來,中共廣州市委宣傳部、廣州市社會科學規劃領導小組通過設立“《廣州大典》與廣州歷史文化研究資助專項”的方式,資助并推動區域歷史文化研究,其中即有部分涉及嶺南科舉考試的研究課題得以立項資助。在廣西桂林,近年來,在市委、市人民政府的大力支持與推動下,專門成立了一個學術研究機構——“桂林歷史文化研究院”,下設“桂林科舉文化研究會”等組織,并對有關桂林科舉文化遺產保護與利用的研究課題給予立項資助。所有這些,對于推動與促進嶺南科舉考試的深入研究無疑起到重要作用。不過,據筆者所知,迄今嶺南科舉考試研究在區域內的學術交流與橫向合作尚屬不多,有待今后進一步加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