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晨婕
(江西應用科技學院,江西 南昌 330100)
“音樂演釋”是一個新興音樂理論,它將表演和解釋結合在一起,為傳統的音樂表演融入了解釋學的理論,在藝術的外延上又增加了邏輯的形態,可以被看作是音樂范疇內“科學性”與“人文性”的辯證統一。
科學性重在規則規范,用于體現演唱規律,表現演唱技巧。在民族音樂的演釋中,有很多難度較大的歌曲,例如彝族的左腳調、傈僳族的喉顫音等,都已經超越了人的真聲極限,需要使用技巧和方法演唱出來。尤其是采訪者對這些歌曲的演唱,若是不能使用正確的技巧模仿出來,即使旋律和節奏是準確的,也是不會被認可的。由此可見,演釋的科學性首先體現在演唱技巧上。其次,大部分的少數民族沒有自己的文字,本族的歷史、宗教、文化、藝術等等精神財富都是通過音樂的形式流傳下來的。如彝族史歌《梅巧米巧》、苗族古歌《開天辟地》等,這些歌曲講述了天地的由來、人類的進化、生產的知識、道德的規范、處事的哲學,一代又一代的傳唱下來,被稱為本族的“百科全書”。體現出演唱內容的科學性。再有,民族音樂使用的樂器具有濃厚的地域色彩,從音色到功能,都有著鮮明的標識意義。例如彝族尼蘇人在公祭活動中使用的嗩吶,不僅音色高亢明亮,而且在不同的環節會配合不同的調門,“走路調”、“獻酒調”、“吃飯調”、“洗碗調”……人們聽著這些曲調就可以各司其職。怒族人的“竹號”起源于喪葬,因為它的聲音可以傳到很遠的地方,當家中有人去世,就吹響竹號,通知居住在山山嶺嶺間的親友,吹奏的竹號數量越多,代表逝去的人年齡越大,地位越高。所以民族音樂演釋的第三個科學性體現在樂器的使用上。
所謂人文性,是把人的價值放在第一位,關注人的需求與發展、人的追求與品格。誠如上文所說,很多少數民族是沒有文字的,他們使用口口相傳的方式傳承文化,而歌唱顯然是生動形象,最富有浪漫氣息的。民族音樂內容是緊緊貼合現實生活發生和演變的。例如景頗族婦女在舂米時創作的舂米歌、彝族人在湖上勞作時創作的海菜腔、蒙古族人在放牧時創作的趕馬調……這些民歌提煉出了人們生產生活的經驗,以及在這個過程中體悟的情緒情感,也就是說,音樂作品的產生是富有人文氣質的。在關注人們的需求方面,民族音樂還充當了指導者的角色。如壯族的“保胎調”、“安胎調”、彝族的“坐月子調”、佤族的“成人調”、摩梭族的“成丁禮”等等,在醫療、教育等方面都給予了具體的描述。可以說,少數民族的人們一生都離不開歌曲,出生是歌、學習是歌、愛情是歌、勞動是歌、死亡是歌……歌里有悲歡離合、歌里有喜怒哀樂,在音樂中,完整與完善了本族的民貌民俗。所以,音樂作品的流傳和發展具有人文氣質。
產生與發展的過程可以視為淺表和動態的人文性,更深刻的人文性體現在少數民族器樂的象征意義層面。在很多少數民族,樂器被“人化”,成為整個民族的精神象征或膜拜對象,如哈尼族將铓鼓分為公母兩種,母铓和母鼓的體形大、聲音渾厚,公铓和公鼓體型小、聲音清脆,這種差別的緣起和哈尼族的母系制度有密切的關系。具有悠長的遷徙歷史的苗族,現在分布在全球各地,是世界上很多族群的先祖,雖然他們的生活方式不同,但是卻都將蘆笙視為本族最神圣的膜拜物,有著強烈的情感認同。少數民族在樂器上賦存的象征意義,把本族人的思想凝聚在了一起,是人文性的高級體現。
首先,科學性和人文性是一個相對的概念,一方面,人們在生產生活中衍生的音樂是為了管理人們的行為制定的“軟規則”,它的作用類似于現代社會的法律,但因為具有本族的特定性,因此只在本民族內發揮作用。而且音樂的演釋并不像科學、法律那樣嚴苛和縝密,主要是能夠讓本族秩序井然,不拘于采用何種形式,這就形成了第一種相對性。另一方面,民族音樂是圍繞著人的情感和心理需求服務的,其中蘊含的人文性遠超于內容本身,可以凝聚起族人的力量。而這個力量的循環最終給予了人們積極的心理暗示,完成了從宗教向道德的過渡,這就是第二種相對。
其次,科學性與人文性是相輔相成的。人們需要各個方面的知識為自己的生活做出指導,而這些知識又是人們通過生活實踐總結而來的。知識和生活是一個開放的回路,讓人類生生不息。少數民族只是為知識的呈現選擇了音樂這種形式,并沒有改變兩者相互伴生的形態本質。而那些只重科學性或只重人文性的形式卻已經淹沒在歷史的長河中。例如怒族的號子,在通信極為發達的現代社會已無用武之地,沒有了科學性,人文性的生命力也隨之大大削減,最終消失。由此可見,無論是科學性還是人文性,都不能孤立存在,彼此交融,相輔相成,才能得到更好的良性發展。
綜上所言,民族音樂演釋中的科學性與人文性實質上探討的是文化的傳承與發展,在這個基礎上我們認識世界,但最終回歸到個人,這是藝術的本質,也是人性的本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