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議《醫碥》對中醫內科急診重癥學科的論述和貢獻*

王曉鵬 張乃方 瞿沉塵 楊宇飛 韋重陽 郭玉紅 劉清泉 陳騰飛△

（1.首都醫科大學附屬北京中醫醫院，北京 100010；2.北京中醫藥大學，北京100029）

何夢瑤是清代著名的嶺南醫家，博覽河間、丹溪之學，著有《醫碥》《傷寒論近言》《三科輯要》等書。嶺南地區地處熱帶、亞熱帶，經年雨水充足，霧露濕重，加之地卑土薄，凡春雨纏綿淫雨，每易受濕之為患［1］。何夢瑤對此有很深的體會，并根據嶺南的天、地、人特點撰寫了《醫碥》。何夢瑤認為凡病多火，如在《醫碥·火》中言“凡病多屬火，丹溪謂氣有余便是火，此一火也，治宜清涼。氣不足以郁而成火，東垣所謂陽虛發熱也，又一火也，治宜甘溫以補其氣，少加甘寒以瀉其火”。何夢瑤認為“濕”和“火”為重要的致病因素。在《醫碥》中何夢瑤還對溫病進行了整理歸納，構建了嶺南溫病學術的基本框架，力倡溫熱學說，反對當時嶺南醫家崇尚溫補之風，開嶺南醫學學術爭鳴之先河［2］，這些均使何夢瑤救治內科急診重癥時體現出不同的特色。在《醫碥》中記載了大量的內科急診重癥資料，以下將對其梳析探討。

1 闡釋內科急診重癥的病名

病名是中醫在長期臨床實踐中產生和發展起來的重要概念，是中醫學術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辨病是中醫臨床不可缺少的內容，早在《黃帝內經》中所記述的病名就逾200種［3］。何夢瑤在《醫碥》中闡述了很多急診重癥的病名，如古代厥逆病類似于現代醫學中的休克，在《醫碥·厥逆》中曰“厥者盡也，逆者上沖也，言正氣虛弱，上沖而欲脫也”，通過病機闡釋了厥逆的病名。中風也是急診常見的疾病，是現代醫學中的急性腦血管疾病［4］，在《醫碥·中風》中云“其癥卒然仆倒，昏迷不醒，痰涎壅塞，咽喉作聲。或口眼渦斜，四肢癱瘓，或半身不遂，或口噤舌強，喑不能言”，通過中風的癥狀闡釋了其病名。關格病類似于現代臨床的急、慢性腎衰竭［5］，在《醫碥·小便不通》中曰“小便不通，嘔逆，飲食不得入，名曰關格”，以關格小便不利兼見嘔吐不止的臨床表現闡釋了關格的病名。痙病類似于現代醫學中某些感染性疾病引起的腦膜刺激癥，在《醫碥·痙》中云“痙，強直也，謂筋之收引緊急而不舒縱也”，通過臨床表現和病機闡釋痙病的病名。吐血也是急診常見的急癥，常見于各種原因導致的急性上消化道出血［6］，在《醫碥·吐血》中曰“吐血即嘔血。舊分無聲曰吐，有聲曰嘔，不必”，重新定義了吐血的病名，認為嘔血和吐血無異，不必按有聲區別。

中醫學對疾病本質的認識最早即是確定病種，并賦予病名。何夢瑤對很多疾病包括急診重癥有自己獨特的認識，在《醫碥》中闡釋的急診重癥的病名還有很多，基本都是以病機、癥狀對疾病進行闡述，均為后世醫家更好地認識疾病提供了參考資料。

2 重視內科急診重癥的鑒別診斷

任何疾病的發生、發展和演變，都需要經歷一定的過程才能充分表現出來，疾病的早期可能缺乏特殊而典型的癥狀或體征，此刻進行診斷所持的根據可能不充分，便需要把一個或幾個癥狀聯系起來進行鑒別診斷［7］。而集中重癥救治時間緊迫，更需要對疾病有鑒別診斷的能力，在《醫碥》中論述了很多急診重癥的鑒別診斷，如對于心痛病，類似于現代醫學的心肌梗死和冠心病［8］，在《醫碥·心痛》中云“心包絡痛，在胸下髃骭處，稍下即為胃脘痛，胃脘上為賁門，在臍上五寸，去髃骭骨三寸，而每相連，故世俗總以心痛呼之”，明確了心痛的位置，于胃脘痛相鑒別。癃閉是各種原因引起的尿潴留和無尿癥［9］，為急診常見的癥狀，在《醫碥·小便不通》中云“男子亦有轉胞。婦人轉胞不必盡由胎壓，多因尿急浮脹，而驟馬馳車，飛跑急走，致脬顛翻，或水溢中焦，食滿腸胃，下壓膀胱，無處避退，以致閃側翻轉”，癃閉與轉胞臨床癥狀相同，但可通過轉胞的病因病機，與癃閉病相鑒別。在《醫碥·攣》中云“攣者，久不伸，錮則難醫，非如抽搐拘急可比，其理不外寒則收引，熱則干縮二端”，提出了攣病的概念，通過病因病機與痙病相鑒別。尿血常見于現代醫學中的急性腎小球腎炎、腫瘤等疾病［10］，在《醫碥·溲血》中曰“痛者為血淋，不痛者為溺血”，通過痛與不通與血淋相鑒別。

為了防止發生誤診，要求醫生保持客觀的態度，切忌先入為主，這需要醫師有一定的鑒別診斷能力，在《醫碥》中還有很多急診重癥的鑒別診斷，何夢瑤通過疾病的癥狀、病因病機對疾病進行鑒別診斷，讓急診重癥能夠更加迅速而準確的救治，這些為后世醫家對急診重癥的診斷起了一定的指導意義。

3 描述內科急診重癥的臨床特點

疾病的臨床特點是醫生診治疾病所攝取的首要資料，因為急診重癥的診斷和救治時間緊迫，所以對疾病的臨床特點要有很好的掌握，在《醫碥》中客觀地描述了很多急診重癥的臨床特點，如在《醫碥·中暑》中曰“又有暑迷一證，似中而輕（但昏迷耳，未至悶倒），欲睡懶言（暑氣乘心，煩悶所致也）”，描述了因中暑后出現神昏的臨床特點。霍亂病類似于現代臨床中的霍亂、副霍亂、急性胃腸炎等疾病［11］，在《醫碥·霍亂》中云“大抵春秋之交最多此證，蓋夏月人多食冷飲水，其寒濕之氣與暑熱之氣交博胃中，是為寒熱不和，即無所郁遏，亦將火而發病……其發也暴矣”，描述了霍亂病有季節性暴發的臨床特點。唾血也是急診常見的癥狀，在《醫碥·咯唾血》中云“唾與吐為一類，此則因血而然，緣血為火所涌上升，出自咽喉，多則吐，少則唾，并不費力，皆系純血，無痰涎夾雜”，描述了唾血較吐血量較少，吐之不費力的臨床特點。古代真心痛為現代臨床的心肌梗死，在《醫碥·心痛》中云“心為君主，義不受邪，若邪傷其臟而痛者，謂之真心痛。其證卒然大痛，咬牙噤口，氣冷，汗出不休，面黑，手足青過節，冷如冰，旦發夕死，夕發旦死，不治”，客觀而翔實的描述了心肌梗死疼痛甚至休克的臨床特點。黃疸為重癥肝病常見的癥狀［12］，在《醫碥·黃疸》中云“黑疸多危急”，描述了其死亡率高的臨床特點。

只有對疾病的臨床特點有準確的認識，才能夠面對急診重癥時做出快速而準確的診斷。在《醫碥》中對于急診重癥的臨床特點描述還有很多，基本通過發病特點，疾病癥狀進行客觀而詳實的闡述，這些均為后世醫家面對同樣癥狀的急診重癥疾病的診治指導了方向。

4 梳析內科急診重癥的病因病機

中醫病因病機理論體系的形成和發展，與整個中醫理論體系的形成和發展一脈相承，是勞動人民長期在生產勞動、生活實踐與疾病作斗爭的經驗總結［13］。早在《黃帝內經》中提出了“病機十九條”“審察病機”“無失病機”“謹守病機”等，在《醫碥》中何夢瑤梳析了很多疾病包括內科急診重癥的病因病機，如內科急重癥常見的發熱，在《醫碥·發熱》中云“凡病多發熱，熱生于火，火本于氣，丹溪謂氣有余便是火，其義可見。其理不外氣乖與氣郁二端。氣乖有三：陽亢發熱，陰虛發熱，陽虛發熱。氣郁有七：風寒郁熱，飲食郁熱，痰飲郁熱，瘀血郁熱，水濕郁熱，肝氣郁熱，脾氣郁熱”，何夢瑤總的概括了發熱的病機，認為發熱不除外氣乖和氣郁兩端。還有中暑重癥在《醫碥·中暑》中曰“其癥卒然悶倒，汗多，面垢，昏不知人，手足撒冷……多于田間路上烈日中得之”，提出因在田間路上烈日中得暑是該癥的主要原因。眩暈也是內科急診常見的癥狀，在《醫碥·眩暈》中曰“暈與運同，旋轉也……經以掉眩屬風木，風即火氣之飄忽者，風從火生，火借風煽，觀焰得風而旋轉可見矣”，認為風火是眩暈的主要病機，在該章節還提到“腦為髓海，囟以衛之……思則心氣上通于囟，腦髓實則易得，過思則心火爍腦，頭眩、眼花、耳鳴之象立見，而髓傷矣”，認為過度思慮導致的傷髓為眩暈的重要病因病機，除此之外，在該篇還論述了腎精不足、痰濁中阻也是眩暈的重要病因病機。便血是急性胃腸炎癥常見的癥狀，在《醫碥·雜證便血》中曰“臟毒者，濕與熱合，蘊積日久，傷損陰絡，血滲腸胃，積久乃下，其色黯濁者也”，認為濕熱蘊結是便血的重要病機。

準確辨析急診重癥的病因病機是有效救治的前提，何夢瑤在《醫碥》的許多章節中闡發了火證、濕證的問題，有許多精湛的論述和經驗［14］，認為火和濕為急診重癥的重要病因病機，為后世醫家更好的認識急診重癥提供了思路。

5 總結內科急診重癥的治則治法

治則治法是中醫理論的重要組成部分，在《內經》其他的相關的篇章中提出了調整陰陽、扶正祛邪、三因制宜、標本緩急、治病求本等治則，而有關治法，《內經》也多有論述，如“體若燔炭，汗出而散”，還有吐法、下法等［15］。何夢瑤在《醫碥》中總結了很多疾病包括急診重癥的治則治法，強調急救在急診重癥中的重要性，如中暑在《醫碥·中暑》中曰“以來復丹為末同蘇和香丸用湯調灌，或單用來復丹調灌，或卻暑散水調灌亦得。如倉卒無藥，急研蒜水以灌之”，強調了通過醒神的方法急救，在《醫碥·心痛》中云“心為君主，義不受邪，若邪傷其臟而痛者，謂之真心痛……不忍坐視，用豬心煎，取湯入麻黃、肉桂、干姜、附子服之，以散其寒，或可死中求生”，也強調了用溫法急救真心痛。中風是急診常見急危重病，在《醫碥·諸中總論》中云“若痰涎壅盛，咽喉作聲，證在危急，但見閉證不見脫證者，不論何中，且先與治痰有關，且可用麻油、姜汁、竹瀝調蘇和丸。虛寒者三生飲加人參、竹瀝、姜汁，抉開口灌之。若抉不開，則令人含藥內以竹管吹入其鼻，自能下咽”，通過抉口灌法和吹鼻的方法對中風緊急救治，這些均強調了對急診重癥的急救。厥證是ICU常見危重癥狀，在《醫碥·溫疫雜病論》中云“若面無神，唇刮白，表里無陽證，喜熱飲畏冷，脈微，忽自汗為虛脫。夜發晝死，晝發夜死，急當峻補……宜人參養榮湯”，通過補法救治厥證的虛脫癥狀。除了內服的方法外，在《醫碥》中也提出了一些外治法治療急診重癥的方法，如在《醫碥·黃疸》中云“黃蠟、香油攤膏，長六寸，筋頭卷。濕面二指厚，大如掌、中以指穿一孔，對臍貼，將膏卷入孔，燃火熏，最久者九條立愈”，提出了運用黃蠟和香油通過肚臍貼的方法外治黃疸。

治則是在中醫基本理論指導下，保持和恢復健康，進行防治疾病的總則，而治法則是在辨證論證的基礎上，在治則指導下制定的具體方法。在《醫碥》中何夢瑤總結了很多對疾病包括急診重癥的治則治法，方法豐富多樣，這些均為后世醫家救治急診重癥提供了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