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寶級造美點金手藍玲：“色彩是靈魂”

李俐興

“輕羅小扇白蘭花，纖腰玉帶舞天紗，疑是仙女下凡來，回眸一笑勝星華。”戲劇，尤其是古典戲曲的藝術魅力，除了那婉轉悠揚、耐人尋味的唱腔，就數那人物一出場的裙裾翩躚、一笑傾城最奪人心魂。曾經浙江小百花越劇團的當家服裝造型設計總監、現今戲劇界聲名遠播、在舞臺藝術領域享有“造美之神”美譽的國寶級舞美設計大師藍玲的故事，歷經時光沉淀，蘊蚌化珠，在藝術的長河中熠熠生輝。

艱難困苦 玉汝于成

13歲小學畢業那年，藍玲竟然是以小提琴的專業考入浙江越劇團，后來由于種種原因才轉向了服裝管理。在做服裝管理期間，天資聰慧的她慢慢地開始對服裝設計、化妝和人物造型產生興趣，從此結下了不解之緣。

面對一個全新的領域，毫無基礎的藍玲只能從頭學起。要畫圖紙，就學習素描、人物線描。為了掌握化妝技巧，了解人的頭部結構，她就學習理發、雕塑等。為了提高自己的文化水平她廣泛地讀書并讀了電大，吸收各種知識。有一次劇團去嵊州演出，在一位老師家中，她看到了一本相對系統的油印本化妝教材，藍玲如獲至寶，在演出期間花了整整三天的時間手抄了那本書。一邊抄一邊學習，很快她就掌握了其中的奧秘。那本教材藍玲至今還留著，那是她人生的第一本化妝教材。

藍玲是個有心人，她在看戲的時候看到漂亮的服裝，回去后借著昏暗的燈光憑著記憶把衣服畫下來。到鄉下看見好看的年畫，都會千方百計地收集起來。走在大街上，觀察商場的櫥柜布置，考慮人物在舞臺上的光影效果。在生活中積累點滴經驗，這為她今后的創作提供了源源不斷的靈感。

“為演員創造角色”

小百花越劇團成立后，藍玲調入小百花，一個人擔起所有戲服的設計和演員的化妝。回憶起那段艱難歲月，藍玲感慨萬千。當時還沒有專門的定制服裝的工廠，服飾只能四處采購。北京、青島、溫州……全國各地到處跑。初到一個城市，不知道如何坐公交，就背著大背包走路，腳腫的像個饅頭，有時累得真想倒在馬路上睡覺。一路的顛簸和勞累使她終于病倒了，高燒不已，硬挺著回到杭州，得了肺炎在病床上躺了一個多月。盡管如此艱苦，藍玲卻苦中作樂，看到自己的人物造型得到理想的設計，藍玲說吃再多的苦也值得。

在藍玲的人生中，有兩位恩師對她產生了很大的影響。一位是教她化妝的孫明昌老師，另一位就是搞舞美設計的羅志摩老師。藍玲坦言雖然羅老師是設計舞美的，但是他“情識觀”的美學思想對她的影響很大。藍玲認為設計戲曲人物服飾，首先就要讓自己走進角色肥情感投入其中，為角色喜而喜、怒而怒、悲而悲，只有將自己與人物完全融合在一起才能創作出形神兼備的人物形象。所以每次創作一臺戲就是一次很好的讀書，她首先都會將劇本研究透徹，讓自己全身心地走進戲中，準確地把握劇中人物的性格，為他們設計出符合各自身份的外形。藍玲認為自己的工作不僅僅是為演員服務，而是一項富有創造性的工作，就是要“為演員創造角色”，讓演員從容自信地走上舞臺。

茅威濤站在舞臺上，張生就是張生，陸游就是陸游，孔乙己就是孔乙己，服裝設計師的職責就是讓每個演員融入不同的角色，創造出“一人干面”的角色。關于這一點，還有個有趣的小故事。樂清越劇團一個小姑娘要飾演老年的高力士，但穿上衣服后卻被認為是“高力士的孫子”。后來藍玲親自去給她化裝，才剛開始化演員的眼淚就掉下來了，說從來沒有化過這么丑的裝。藍玲開導她說：她要表演的是高力士而不是她自己，她一旦走上舞臺，就不再是她自己而是高力士了。結果那場戲幫助那個演員獲得了青年演員一等獎。

“藍派”化妝

藍玲是十分善于學習和吸收新知識的人。在創作過程中經常會面臨靈感枯竭的瓶頸。尤其是同一個題材要設計不同的風格，如何進行創新和突破呢？藍玲首先就從書本中去尋找，閱讀大量的歷史書和相關資料從中挖掘靈感，然后再結合電影、繪畫、影視動漫等方面的元素，博采眾長，形成自己獨特的藝術風格。對于化妝，藍玲也有獨到的心得。藍玲特別喜歡話劇，她認為話劇塑造人物比戲曲更深刻細致，妝容更具有輪廓感。藍玲從中得到啟發，學習話劇的化妝手法，運用戲曲的色彩，另外再結合現代的美容技巧（如眼影），從而形成她獨特的“藍派”化妝。對于服裝，藍玲有個精辟的論斷——“色彩是靈魂”。藍玲認為，服飾的色彩與人物的情緒是密切相關的，人物一出場，首先帶給觀眾的就是直觀的視覺印象，色彩運用的是否得當和諧直接關系到觀眾對人物形象的感受和理解。所以，藍玲在設計服飾時對于色彩特別的關注。

藍玲的服飾設計簡潔流暢，不拘一格，應足傳統又不乏新意，融合古典美與現代美于一體。在《西廂記》的造型設計中，為了表現張生瀟灑飄逸的性格特征同時叉方便演員做踢袍的動作，她將傳統的對披作了改造，設計出一種新穎的套穿對披，前襟不分開，解決了這一難題。為了突出張生既癡又酸的性格，她在服裝色調上選擇了偏冷的中間色調，面料選用輕而薄的真絲綢，選用比較古樸的傳統圖案，她還嘗試著改變了傳統戲裝的白色水袖，讓水袖與衣服同色，形成統一的美學效果。藍玲還嘗試著運用國畫和工筆畫的技巧來處理傳統的圖案紋樣，虛實相生，使舞臺人物既真實又不乏靈動之氣。

以越劇起家的藍玲，因為在角色造型設計方面太突出了，聲名鵲起之后很快就因為市場需要，廣泛地接觸京劇、昆曲、豫劇、黃梅戲、河北梆子、瓊劇、粵劇、上黨梆子、晉劇、潮劇、甚至歌劇和舞劇等多種戲劇形式。每接觸到一個新劇類，她都會以虛懷若谷之態開始新的學習和積累，她對自己的要求很高，不僅學習態度認真，而且研究手法高妙，經常是在專一領域做了很多年的專家，都驚訝于她對專業知識和技巧的精通。至此，她不僅是當今中國戲劇界少見的、從化妝、發型到服裝、服飾，從設計創作到動手操作的全能型人才，還成了中國當代戲劇界跨越多民族、多劇種，服裝、化妝、人物整體造型設計權威的“一部活辭典”！而跟張藝謀、賴聲川等名家的合作，則讓藍玲從多角度汲取了更多的藝術養分，難怪身邊的人都驚訝：藍老師到了70歲之后，藝術靈感不僅沒有枯竭，反而迎來了新一輪的創作高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