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曲家瞿維與寄明同歲,今年是他倆的百年誕辰。此時此刻,不朽的作品——耳熟能詳?shù)母鑴 栋酌贰⒏枨豆と穗A級硬骨頭》、電影《鳳凰之歌》《燕歸來》《英雄小八路》的主題歌等,在我耳邊響起。而寄明的《我們是共產(chǎn)主義接班人》,它是少先隊員必唱的“中國少年先鋒隊隊歌”。他那不平凡的經(jīng)歷令人起敬、令人難忘……
鋼琴成“紅娘”
1941年,在重慶的周恩來將一位愛國人士贈給他的德國鋼琴,轉送給了延安魯迅文學藝術學院。鋼琴在當時可謂是珍貴的樂器。林伯渠同志不知從哪里得到消息,得知寄明稱得上鋼琴演奏家,于是便把她從延安中國女子大學調到了魯藝。當時還規(guī)定,只有三個人有資格彈這架鋼琴,其中兩人就是寄明和她后來的丈夫瞿維。新中國成立后,曾同在延安的音樂家黃準還回憶,“那琴,我們碰都不能碰的!”
在1980年第5期的《群眾音樂》上,瞿維、寄明夫婦合寫的《魯藝的一架鋼琴》講述了當年這架鋼琴的故事,文中兩人共同回憶了他們當時如何把這架鋼琴作為“武器”,為抗日戰(zhàn)爭服務的史實。當時,不僅毛澤東、周恩來等黨的領導人,而且許多抗日將士都聽過他們的演奏。寄明還參加了《黃河大合唱》的伴奏,她演奏的樂曲曾鼓舞著很多革命戰(zhàn)士奔赴抗日戰(zhàn)場。
與此同時,這架鋼琴也成了瞿維與寄明的“紅娘”。1942年初,兩人在延安寶塔山下的窯洞里結為伴侶。可惜遠在常州和蘇州的兩人老家的家人都沒能看到這喜慶的場面,直到解放后,兩人才回到江蘇探親完婚。而極為珍貴的是,在延河畔,他們的好朋友——《中國人民解放軍軍歌》和《延安頌》的曲作者鄭律成為寄明和瞿維拍下了一張合影——兩人穿著肥肥的棉衣棉褲,坐在小土堆上,臉上都架著斯斯文文的眼鏡,眼神中閃耀著對光明的憧憬和理想的光輝。
《花鼓》慶勝利,教學赴東北
瞿維在這時期還有一部創(chuàng)作值得一提,那就是寫于1946年的鋼琴曲《花鼓》。這是一首極富中國民間特色、描寫解放區(qū)人民新生活的代表作。音樂表現(xiàn)了一個民間熱烈的歌舞場面。樂曲開頭的引子,模擬民間鑼鼓的節(jié)奏和音響:一段開場鑼鼓過后,仿佛場面已經(jīng)打開,而《鳳陽花鼓》的主題出來,歡悅的舞蹈才正式開始;中間段是輕歌曼舞,曲調是《茉莉花》的演變;中段過后,再現(xiàn)第一段的曲調,但通過新的鋼琴織體,音樂比開始時更為熱烈、歡騰。《花鼓》與此前的中國鋼琴曲相比,不僅具有更濃重的民間氣息,而且不失鋼琴的華美。
1945年年底,瞿維、寄明夫婦倆隨魯藝的大隊人馬徒步前往東北。1952年起,寄明擔任東北音樂專科學校副校長兼教務主任。在東北期間,寄明對“二人轉”音樂發(fā)生了興趣,利用業(yè)余時間開始整理和研究二人轉音樂,走訪民間藝人郭文寶、闞昌五、郭希德、陸憲文等。歷經(jīng)三年,出版了中國第一本“二人轉”的書《東北蹦蹦音樂》。接著,寄明逐步把工作重點從鋼琴演奏及教學工作轉向創(chuàng)作領域。她寫了《翻身秧歌》《莊稼人小唱》《千活好》《歌唱劉胡蘭》等歌曲以及秧歌劇音樂,受到人民大眾的歡迎。1953年8月,寄明上調到北京中央電影局音樂處工作。自此,她進入到一個新的領域—一電影作曲創(chuàng)作。
為造就新中國的國際音樂優(yōu)秀人才,1955年9月,瞿維作為國家特別選修生被送往奠斯科柴可夫斯基音樂學院作曲系學習作曲、復調和配器。1959年,進修四年的瞿維學成回國,以后他一直在上海交響樂團擔任專職作曲。1963年瞿維創(chuàng)作完成了叉一部新作品,那就是膾炙人口的交響詩《人民英雄紀念碑》。在“上海之春”的匯演上首次公演,就獲得巨大的成功。
瞿維是個勤奮的音樂家,其間創(chuàng)作不斷:1959年為電影《革命家庭》音樂作曲;1962年完威了交響幻想曲《白毛女》;1963年應鋼琴家顧圣嬰的邀請,創(chuàng)作了鋼琴曲《洪湖赤衛(wèi)隊》幻想曲,次年叉改編威管弦樂曲;1964年創(chuàng)作了組曲《光輝的節(jié)日》;1965年,他深入大慶生活,鐵人王進喜等先進工人的事跡深深感動著他,不僅創(chuàng)作了大合唱《油田頌》,還寫出了歌曲《工人階級硬骨頭》,在全國廣為流傳,影響至今。粉碎“四人幫”后,瞿維煥發(fā)了新的藝術青春,新作品不斷:室內樂《仙鶴舞》、交響詩《紅娘子》(與王久芳合作)、鋼琴與樂隊《音詩》等。1988年,他還應邀為海南建省創(chuàng)作了管弦樂《五指山隨想曲》。
再說寄明,1955年從北京調入了上海電影制片廠,先后擔任音樂創(chuàng)作室副主任、作曲組組長。自此她開始為一部部電影作曲配樂。《李時珍》《平凡的事業(yè)》《鳳凰之歌》《魯班的故事》《金沙江畔》《燕歸來》等影片留下了她創(chuàng)作的美妙音樂,同時,她寫就的一首首電影插曲傳遍大街小巷。《好阿姨》《我愛我們的班級》《新中國少年進行曲》《浪花親著我的小腳丫》等,是寄明先后為兒童創(chuàng)作的歌曲,受到孩子們的喜愛。而其中最令人稱頌的,無疑是寄明為電影《英雄小八路》譜寫的主題歌《我們是共產(chǎn)主義接班人》。
才女患重病,抗爭見真情
誰也不會想到,一個才女,一個享譽樂壇的作曲大家,在上世紀80年代的中期,竟會患上阿爾茲海默病。經(jīng)檢查,被診斷為早期的。瞿維心中的難過是可以想象的。他四處奔走,百般求醫(yī)。可是病情不見好轉,卻日益嚴重。寄明漸漸地變得什么都不明白了。只見她哭了一陣叉笑一陣,而瞿維卻在一旁不住地對她說話,可憐的寄明癡癡地望著與她相伴一生的丈夫,什么也沒聽懂。后來不能走路了,瞿維扶著她每天早晚外出散步。漸漸這也不行了,瞿維就輕輕地摟著寄明在家里散步,仿佛在走慢步舞。瞿維嘴里不停地哼著伴唱:寄一明一同一志一叮一格一咚,寄一明一同一志一叮一格一咚……此時的寄明臉上顯出安詳?shù)奈⑿Α?珊髞恚B聽覺、語言能力也完全喪失了。到1991年,她就像嬰兒一樣,完全要別人護理了。瞿維和寄明開始共同向命運作抗爭,完成了人生的最后一頁。
年復一年,失去自理能力的寄明只能生活在床上。為了防止寄明長期臥床生褥瘡,瞿維特意設計了一種特別的床,在棉墊下加了一層氣墊,又在下面放了一條電熱毯,既有彈性,又保暖。有朋友去看望他們時,瞿維常摸著寄明的身體說:“她的面部肌肉還有感覺,吞咽、消化功能完好。人生在世,總會遇到各種挫折,我不怨天,不尤人,能為寄明服務,延長她的生命,我的心理也就得到平衡。”
對于阿爾茲海默病,有人稱它為是通往深邃無光的隧道盡頭,人們會對此感到疲憊和沮喪,因為你無法掌握情況,且感到完全無助。可瞿維沒有感到妻子痊愈無望,更不要說另抱琵琶。相反,只要寄明還有一口氣,或偶然出現(xiàn)一點小動作,他就快樂得像孩子那么開心。寄明是不幸的,得了這樣的不治之癥;寄明又是幸福的,她有一位始終愛她,和她相伴終生的丈夫。對此“真正漫長的告別”(南希語),瞿維依然不離不棄,照顧寄明整整10年。1997年1月13日,寄明在上海逝世,享年80歲。瞿維和家人為她送行,追悼會挽聯(lián)的上聯(lián)是寄明到延安時留下來的——“寄希望于明天”,下聯(lián)是瞿維為他親愛的妻子做的一生概況——“寓理想于現(xiàn)實”。
2002年,為音樂出版社的威書出版,瞿維要將《白毛女》歌劇的音樂部分進行新的管弦樂配器。為避免干擾,他來到他的老家常州,尋找了個清靜的地方開始工作。5月20日,他上午還趴在總譜上工作,當天卻發(fā)生了大面積腦溢血。經(jīng)醫(yī)生搶救無效,不幸于19時40分在常州逝世,終年85歲。瞿維生前對自己的子女留下過遺愿,要把音樂遺產(chǎn)捐贈給他長期工作和奮斗過的上海交響樂團。瞿維子女尊重父親的遺愿,已前后三次捐贈了父親瞿維的創(chuàng)作手稿、樂譜、書籍和唱片等多年來他珍藏的音樂資料……
據(jù)《上海采風》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