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海月 許曉明,2 周 煜
1 北京林業大學園林學院 北京 100083 2 城鄉生態環境北京實驗室 北京 100083
近年來,我國極為重視森林城市的建設,2016年習近平總書記提出 “著力提高森林質量,著力開展森林城市建設”的方針。北京在新的城市總體規劃中也提出建設 “國際一流和諧宜居之都”的目標,而大力開展森林城市建設是實現目標的重要舉措。歐洲森林城市建設歷史悠久、成效顯著,本文選取中、東、西歐3個典型城市——維也納、莫斯科和倫敦,分別研究其森林城市的建設歷程、模式和發展趨勢,以期為北京森林城市建設提供經驗和參考。
維也納森林資源豐富,依托 “維也納森林草坪帶” (下稱森林綠帶)的建設,形成了完善的城市森林網絡體系。
維也納森林城市建設歷程可劃分為3個階段:一戰以前的森林城市形成階段、一戰至20世紀90年代初期的發展階段,以及20世紀90年代初期至今的完善階段。
中世紀時,維也納以城墻和草原斜坡為城市邊界,周圍環繞著森林、村莊和農田。1856年,維也納拆除了城墻,并將森林劃入拆除范圍,在Josef Sch?ffel(維也納市長)的努力下,維也納西北部的森林得以保留,并在城市外圍建設森林綠帶,同時頒布了沿用至今的 《森林法》。1905年,議會決定將森林綠帶建設成為保護區,并劃定其5部分主體結構[1]。這5部分通過景觀路進行連接形成環帶狀結構,構成了早期維也納森林城市的布局。
一戰和二戰期間,由于土地價格下降,政府大量購買私人的森林和土地,為森林綠帶進一步閉合奠定了基礎。20世紀50—70年代,由森林、綠帶和生態保護區組成的 “敏感地區系統保護”項目開啟,森林綠帶的規模逐步擴大,環狀結構也更加完整。20世紀70—90年代,森林綠帶的主要功能由生產轉變為休閑和生態,森林城市的建設也由郊區轉向城市內部,同時重點建設城市公園,城市內部的森林規模迅速擴大,但仍缺乏城市內外綠色空間的聯系。
自20世紀90年代開始,政府更加重視森林城市建設的生態效益和休閑功能,重點發展城市開放空間體系和建設綠色連接系統。 “1994年,議會開展 ‘一千公頃擴建’項目,劃定了城市的綠色空間區域 (包括森林綠帶、綠楔和綠色連接)和郊區的潛力地塊[1]”,并進一步擴大城市森林規模,閉合森林綠帶,使部分開放空間與森林綠帶相連接。1995年,議會通過 《維也納綠帶1995》規劃,增加森林綠帶規模,繼續完善綠帶建設,至2005年,維也納森林綠帶面積達215 km2,占全市總面積的51.8%。綠帶也由初期的城市森林、農田擴展到自然保護區、城市內部的花園、公園、開放空間等,它們通過綠道系統進行連接共同形成了維也納森林城市的網絡結構。
2013—2014年,政府頒布 《維也納城市發展規劃2025》和 《維也納綠色開放空間規劃2025》對森林城市結構進行了調整。
1)繼續完善森林綠帶之間的連接。規劃繼續強調對森林綠帶的保護,并在此基礎上完善部分森林綠帶,同時建設多條通往綠帶的綠道[2]與城市內部開放空間體系連接。
2)增加線性連接,完善城市綠道體系,構建更加合理的城市開放空間—綠道—森林綠帶—維也納森林的網絡格局。規劃中將新建或提升4種類型的綠色連接,分別是 “新建綠道、近郊綠道、景觀風景道和城市綠道[3]”。通過建設和改造綠色連接,維也納城市綠道更加系統化,并完善了森林城市的網絡體系,使城市森林更高效地發揮生態服務功能和休閑游憩功能。
3)增加城市公園與開放空間。城市內部原有64個2~10 hm2的小型公園和8個10~50 hm2的大型公園。為改善城市公園分布不均的情況,規劃將新增9個2~10 hm2的公園。新增的公園為居民提供了休閑游憩場所,擴大了城市內部的森林規模。
除了以上調整內容外,新版規劃還在 《奧地利可持續森林管理:奧地利森林報告2015》的基礎上,針對維也納森林特征強調了對 “森林的近自然撫育與管理,保證森林的健康;根據城市森林的類型確定其林分組成和結構,并逐漸朝著目標方向進行引導,促進森林的可持續發展,使其充分發揮復合的功能”[4]。上述新版規劃的制定和實施將進一步完善森林城市體系,鞏固維也納世界宜居之都的地位。
維也納城市森林在休閑旅游、科普教育、林產品生產等方面發揮著巨大作用。森林旅游是維也納旅游業的重要支柱之一, “天天去森林的市民占城市總人口的3%,每周和每月去一次的分別是28%和26%,偶爾去的占33%”[5]。由于游客眾多,在維也納5大森林游憩區周邊出現了大量以 “森林”為主題的咖啡廳、餐館,這為周圍居民帶來了可觀的收益。政府同樣重視森林的科普教育,開辦了 ‘維也納森林學校’,以森林教育為主題開展森林游學,加強孩子對森林和環境的認知[6]。此外,維也納森林的林木產品和林副產品產出效益也非常可觀,據統計,“600個供應點年銷售22~25萬株圣誕樹”,滿足了全市的圣誕樹供應。另外, “維也納根據科學的方法確定采伐區域,保證了森林的陽光需求,提高了森林質量,也帶來了每年40萬m3的木材”。總之,發展高質量的城市森林不僅具有突出的生態功能,更蘊含著不可忽視的休閑、旅游和經濟價值。
莫斯科森林城市建設以大量的森林公園為特征形成了規模龐大的森林公園保護帶。
1934年,莫斯科政府首次提出設置森林公園保護帶,隨后出臺的 《莫斯科改建總體規劃》將上述保護帶確定下來,森林以 “綠楔”的形式伸入城市內部與城市中的綠色空間相連接。1971年,新版城市規劃決定采用 “環形加楔形”的城市綠地布局,將城市劃分為8個大區,以綠帶相隔離,除核心區外的7個大區均有一片1 000 hm2以上的楔形綠地連接郊區森林與城市綠地。至此,莫斯科森林公園保護帶的結構基本形成并沿用至今。1975年,政府批準了 《首都綠化總體方案》,大幅增加城市綠地的面積。一方面在城市外圍營造7塊楔形綠地伸入城市之中;另一方面在城市內部擴大了森林規模,營造放射環形的綠色開放空間并與綠化軸和楔形綠地相聯系。至20世紀80年代,該方案的實行使莫斯科城市與森林相互滲透、融合,形成了 “自然中的城市”格局,也基本形成了莫斯科城市綠地系統和森林城市的網絡格局。
1999年,莫斯科編制了 《莫斯科自然綜合體規劃》,自然綜合體成為莫斯科森林城市建設的新載體。規劃將 “自然區域 (森林、森林公園及自然和非人工河流溪谷)、城市綠地 (公園、花園、自然風景區以及居民區、公共場所、生產企業、市政綠地等)、備用區域 (將被破壞的地區、受損的自然區域)劃歸為自然綜合體[7]”。該規劃還提出了自然綜合體的發展方向:首先,保護莫斯科市與州的自然綜合體的完整性和連續性,這是莫斯科第一次將著眼點從城市擴展到區域,改變莫斯科市與州在城市森林建設方面的不協調,構建范圍更廣、效益更高的區域森林城市群。其次,保護并增加自然綜合體,擴大了城市森林的規模;再次,將分散的綠色空間聯系起來增強自然綜合體之間的連續性,構建生態廊道,形成城市綠網。
2010年政府頒布了 《莫斯科城市發展總體規劃2010—2025》,在規劃中仍然強調建立綠色空間連接體系,保證自然景觀的連續性,不僅要將莫斯科州及城市外圍的森林通過楔形綠地一直延伸到莫斯科河,還 “沿用構建新綠化帶并調整現有綠化帶的政策,并把連續的自然帶同分散在城市各個角落的綠化空間結合在一起[8]”。此外,由于莫斯科城市內部綠色空間較少,游憩林接待游客過多、負荷過大[9],新版規劃增加了中心區城市森林的規模,并增加小微綠地,以減少城市森林的游憩負荷。雖然這版規劃對森林城市的發展提出了一些新的思路,但有些內容仍值得探討,如快速擴大現狀城市用地面積將對城市森林造成破壞[8]。因此如何在城市改建過程中減少對城市森林的影響,保證并改善現有城市的生態格局和景觀體系,需要當局進一步研究。
倫敦以開放空間系統為載體建設城市森林的模式極具特色,已成為高密度人口大都市發展森林城市的典型方式。目前倫敦開放空間規模巨大,占城市總面積的39%。
倫敦的開放空間系統歷史悠久, “是歷次大倫敦區域規劃的重要內容之一,其規劃的內容和重點反映出開放空間規劃的環帶狀網絡化—城市公園均布化—城市綠道網絡化建設的階段式發展過程”[10]。
環帶狀網絡化開放空間體系由綠帶和網絡化的開放空間組成。19世紀末霍華德 “田園城市”理論孕育了綠帶思想,并于1938年通過 《綠帶法》確定了環狀綠帶。1944年,阿伯科隆比編制的 《大倫敦規劃》將綠帶納入到城市結構中成為城市的第3個圈層。該規劃還提出建設城市公園,形成 “花園—城市公園—公園道—楔形綠地—綠帶”的連續開放空間網絡格局,這也形成了倫敦環帶狀網絡化的開放空間體系。
1951年,《倫敦景觀指導》指出倫敦缺少綠色植被覆蓋的開放空間的狀況以及城市公園分布嚴重不均等問題,并提出增加城市森林規模,開放空間均質化等一系列措施。1976年,新一版《大倫敦發展規劃》出臺,最大的變化就是對公園進行分級配置,按照近郊公園、城市公園、區公園、居住公園和小型居住公園5類分級別、按服務半徑布設在城市之中,使開放空間的配置進一步均質化。這兩部規劃確定了倫敦城市公園均布化的開放空間體系,但過分注重 “點”和“面”形式的開放空間,對開放空間之間的線性連接重視不足,沒有形成網絡化的結構,城市森林功能的發揮受限。
1976年以后,倫敦開放空間建設中增加了綠色廊道的規劃內容。1991年,湯姆·特納提出了新的城市開放空間建設思路,即綠色廊道的網絡疊加 (包含步行、騎行、生態綠色通道網絡和河流廊道網絡),通過綠色廊道串聯起綠帶和開放空間,形成城市綠網。倫敦綠道網絡化開放空間體系的構建彌補了前2個階段開放空間規劃的不足,在生物多樣性保護、城市森林復合功能發揮、開放空間使用的方便性和可達性方面有了較大的提升,形成了合理的森林城市網絡結構。
2017年12月,政府頒布新的 《大倫敦總體規劃》,該規劃重視城市開放空間體系的完善,將提升城市綠地的規模和質量,加強開放空間的連接性作為重點。規劃2019年建成國家公園城市,2050年建成綠色城市,林木覆蓋率在現有基礎上提升10%,綠地率達50%。規劃首先要求適當增加綠帶和城市開敞地的規模,提升其可達性和質量,重視與其他開放空間的連接;其次對全市的開放空間進行評估,確定開放空間不足及可達性差的區域以進行補充建設。另外,在城市開放空間體系的分級方面,相較之前規劃所設定的5種開放空間類型,新版規劃又增加了2種——口袋公園和線性開放空間,強調了小微綠地和線性連接的重要性。此外,在城市森林建設方面,“規劃對市域范圍內的樹木進行了生態量化評估,實施生態補償機制[11]”。當樹木被移除時,需替代種植至少等量的樹木或交納彌補該樹木功能缺失的費用。這一系統依靠CAVAT或i-Tree Eco等樹木評估技術得以實現。在政策方面,暨2013年制定涵蓋 “大倫敦綠色網絡構建、開放空間戰略指導、樹木與森林戰略儲備、倫敦基金會[12]”等內容的 《綠色基礎設施與開放環境:自治區樹木與森林戰略》之后, “市長和林業委員會編制了植被策略的補充規劃指南以幫助各區實現城市森林的科學管理”[13]。
2017年北京市確立了創建 “國家森林城市”的目標,上述城市的先進經驗可為北京森林城市建設提供一些有益的參考。
1)從區域森林系統和生態環境共同體角度謀劃,發展區域一體化的城市森林體系,積極倡導京津冀森林城市群的建設。北京應在 “科學分析和甄別城市群發展對環境、經濟、文化和社會多種需求基礎上,構建大斑塊森林、貫通性生態廊道、國家公園和區域性森林文化基地等大戰略[14]”,不僅要繼續加大平原地區的森林建設,還應帶動天津、石家莊等地的森林城市發展,加強與京津冀森林體系的聯系和對接,實現城市森林的聚集效應。
2)注重發展近自然森林,使城市森林的外貌、群落、空間結構接近自然配置模式,并實行近自然的撫育與管理,使森林生態系統建立起高效的自我維持機制。北京的山區及現狀較好的城市森林應繼續保持近自然的撫育,人工輔助促進其自然更新,增強生態系統的穩定性;對于平原地區及改造區域,應逐步營造近自然的森林結構,形成無需過多人為干預的近自然城市森林。
3)重視線性綠色連接,構建網絡化和連接性更強的城市森林體系。高度的綠色連接性是森林城市發展到較高階段的必然要求,可彌補城市森林區塊和層級之間不連續、割裂的狀況,使綠色空間系統化,并進一步促進多種效益的發揮。北京目前的綠道及線性綠色空間建設還有待完善,應抓住創森契機,加強連接,并突出生態廊道、綠色基礎設施等線性城市森林的功能作用,構建縱橫交錯、高度連接的城市森林綠網。
4)注重城市森林復合功能和多種效益的發揮。應在大力提升生態功能和充分發揮生態效益的前提下,盡可能地提升休閑游憩、科普教育、歷史文化保護展示等功能,使市民生活與森林產生更為緊密的聯系。
5)優化城市森林評估管理技術,完善生態補償機制。城市森林的建設與管理是一項復雜的工程,需引進更加先進的管理技術,大量培養引入高素質專業人才,更加科學合理地管理城市森林,保證城市森林的健康發展,如倫敦城市森林的建設和管理就 “注重環境容量和綜合管理模式的研究,廣泛應用計算機和生物技術實現現代化管理”[15]。
總之,北京創建國家森林城市是一次極為難得的歷史機遇,不僅能極大地改善城市生態環境,還能解決城市諸多問題和矛盾,提升城市形象和品質。因此,應向其他世界一流森林城市看齊,推進森林城市的建設,支撐北京市 “世界一流和諧宜居之都”目標的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