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村落記憶建構中口述歷史建檔研究

嚴旭萍/金華職業技術學院檔案館

1 口述歷史建檔在傳統村落記憶建構中的作用

現代口述歷史先驅、英國社會學家保羅·湯普森在2016年“口述歷史國際周”暨第二屆“口述歷史在中國”學術研討會曾經說過，口述歷史給了孩子們或者說年輕人一個理解過去發生的事情的機會。大多數人能夠通過上一輩的敘述，對歷史有清晰的了解。口述歷史也對提升家庭凝聚力和社區凝聚力起到了十分積極的作用[1]。中國的史學界早在上世紀50年代便以采用社會調查和口述歷史方法收集資料，大力推動家史、廠史、社史、村史的“新四史”研究。口述歷史建檔在傳統村落記憶建構中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

1.1 填補傳統村落記憶的空白

傳統村落由于形成年代久遠，又沒有保存檔案文獻的機構和傳統，除了村容村貌還留有一些歷史痕跡，傳統的建筑、生產生活用品還在“訴說”曾經的故事外，其他留給我們的有形記憶十分有限，村落記憶在很多方面存在“斷代層”和“空白點”。我們知道，有很多關于村落歷史、宗族繁衍、家訓家風、風俗習慣等的內容是通過口耳相傳的方式代代相傳的，這些記憶如不及時“固化”成有形記憶，它們遲早也會消逝。開展口述歷史建檔就是“固化”這些口耳相傳的記憶，從而填補傳統村落有形記憶的空白、有效地建構傳統村落的完整記憶。

1.2 豐富傳統村落記憶的內容

“盡可能地將不同的聲音都反映到這個故事中來，口述歷史不是簡化歷史的描述，而是使它更加豐富，也更加有趣。”[2]由道路、建筑、生產生活器具等有形傳統資源承載的村落記憶不僅是碎片化、不完整的，而且相對單調平淡。記載傳統村落的檔案文獻不僅稀少，而且記載的信息往往十分簡要、不夠具體。有計劃地開展傳統村落口述歷史建檔，不僅可以填補村落記憶的空白，而且可以對有形記憶進行拓展、細化、具象化，從而大大豐富傳統村落記憶的內容。如通過口述者講述古建筑里面發生的故事、家訓族規的由來、傳統儀式的流程、歷史事件的細節、典型人物的生平等，或者唱一首民歌、誦一段民謠，這些都可以使傳統村落的記憶內涵外延大大拓展。

1.3 增加傳統村落記憶的多樣性

不同的記憶媒介有各自特點，它們在建構社會記憶中發揮著不同的功能和作用。無論是口述歷史檔案還是傳統的檔案文獻，或是其他記憶媒介，都難以單獨建構真實的社會記憶[3]。建構傳統村落記憶也是如此，但目前傳統村落記憶載體缺失、展現方式多樣性不足的問題顯而易見，造成傳統村落保護和開發過程中人們對某些傳統村落的浸入感不強、體驗感不佳。開展口述歷史建檔既可以使建筑、器具等物化載體拓展出新的有形記憶，又可以使民俗、傳統工藝等非物質文化遺產“固化”成有形記憶載體，從而增加傳統村落記憶的多樣性。開展口述歷史建檔還可以充分利用現代技術手段，通過音頻、視頻、文本以及虛擬現實技術等記錄和保存記憶，使記憶的展示形式更加生動與立體。

1.4 與傳統村落檔案史料互為印證

一直以來，史學界對口述歷史的真實性多有質疑，但反過來檔案史料記錄的失真問題也客觀存在，如“文革”期間的檔案史料和數據不真實就是典型例子。這恰恰說明了口述歷史與檔案史料相互印證的重要性。口述歷史建檔是以研究檔案文獻為前提的，口述主題的確定、訪談問題的提出、訪談對象的確定、口述過程的引導、口述材料的鑒別分析和取舍等，都要有相關檔案文獻研究作為基礎支撐。而口述歷史資料一旦形成，同樣是十分珍貴的歷史記憶，可以反過來印證相關檔案史料的真實性。這種互為印證可以使傳統村落記憶更加可靠、清晰。

2 口述歷史建構傳統村落記憶的重點內容

目前我國尚無統一的傳統村落建檔范圍的標準規范。馮驥才教授提出，要重點對反映傳統村落歷史、村落布局與建筑、語言文字與風俗、村落特色文化的檔案信息進行收集與整理[4]。我國許多地方也在積極探索傳統村落建檔工作，其中就有進行口述歷史建檔的做法，如浙江省檔案局等三部門于2016年印發了《關于開展“千村檔案”建設工作的通知》，其附件“村落歷史文化信息資源建檔框架”規定了基本信息、村落環境、村落建筑、歷史要素、民俗文化、文獻資料、人物事件和保護與發展基礎資料等8類建檔內容；江蘇省檔案局于2017年印發了《關于開展“百村萬戶”口述歷史采集工作的通知》，規定采集內容為“民風民俗、歷史往事、生產生活、社會變遷等”。這些實踐經驗對于我們確定口述歷史建構傳統村落記憶的重點內容具有重要借鑒意義，綜合考量傳統村落的建檔范圍和口述歷史的特質，適合傳統村落口述歷史建檔的主要有以下幾方面。

2.1 有關傳統村落發展歷史的記憶

村落形成、變遷、發展的歷史是傳統村落的基礎記憶。由于歷史久遠、檔案史料缺失等原因，有關村落發展歷史的記憶大多是斷續和不完整的，即使在歷史文獻中有所記載，但也是十分粗略的。這種傳統村落整體記憶上的缺失部分，需要通過口述歷史進行重構，這是口述歷史建檔的一個重點內容。

2.2 有關傳統村落選址格局及周邊環境、傳統建筑等的歷史記憶

傳統村落選址格局往往要追溯到村落始建之初，周邊環境如水系、山脈、道路、田園，村頭的古樹、山洞、土堆等，都會有許多傳說和故事。如浙江省蘭溪市諸葛村，傳說是諸葛亮后代的聚居村，村落建筑以太極八卦布局，村民皆以諸葛為姓，這些無疑都是很好的口述歷史素材。傳統建筑包括宗祠宗廟、村民住房、廣場、戲臺、書院、水塘、水井、橋梁等各種建筑物、構筑物，這些傳統建筑背后也有很多鮮為人知的歷史故事，有的還與村落的歷史人物和事件相關。這是傳統村落口述歷史建檔必須關注的一個重點。

2.3 有關傳統村落非物質文化遺產的記憶

傳統村落非物質文化遺產包括村落擁有的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項目及其他傳統生產生活方式，如村落的故事傳說、村民的飲食習慣、人際交往規則、族規家訓、手工技藝、方言俚語、詩歌民謠、音樂舞蹈、節日慶典、婚喪嫁娶、祭祀活動等。由于非物質文化遺產大都缺乏有形記憶載體，更需要加以“固化”保存下來，要進行口述歷史建檔。“古村落中口耳相傳的民謠、民間故事、技藝訣竅都稱得上是原生口述檔案”[5]。

2.4 村落中重要人物和事件的記憶

傳統村落記憶無外乎人、事、物三方面，而傳統村落有關“物”的記憶又往往與“人”或“事”有關，因此村落中有關人物和事件的記憶對于建構傳統村落的整體記憶顯得尤其重要。就大多數傳統村落而言，有關歷史人物和事件記憶的文獻記載都是十分有限的，解決之道就是口述歷史建檔。通過訪談口述還原村落中重要人物和事件的記憶，并加以保存保護。如浙江省檔案局等三部門印發的《關于開展“千村檔案”建設工作的通知》中就有明確要求“通過訪談、拍攝等手段為村落典型人物和重要事件建立規范的口述歷史檔案”。

3 傳統村落口述歷史建檔應注意的幾個關鍵問題

3.1 口述歷史建檔的方案

制定方案是口述歷史建檔的第一步。需要注意的是，這里有兩個層次的方案，即口述歷史建檔方案和采集方案。口述歷史建檔方案是根據某一傳統村落實際制定的村落口述歷史建檔實施方案，原則上應“一村一案”，包括工作目標、人員組織、時間安排、工作步驟和工作任務等，其中最主要的是要確定口述歷史建檔主題。在此基礎上還應制定口述歷史采集方案，采集方案是根據某一主題制定的口述歷史采集具體方案，依據已確定的采集規劃和主題查找、梳理線索，編制采集提綱，形成采集方案。方案要力求全面細致，包括采集主題、內容、歷史背景信息、口述者、時間、地點、方式、經費、設備、采集者等，一般應“一次一案”。

3.2 口述者的選擇

確定合適的口述者是口述歷史采集成功的最關鍵要素。口述者的選擇應注意以下幾點：第一，傳統村落的見證人都集中在當地，可以通過當地媒體或發布廣告就某一階段、某一主題尋找親歷者，把能找到的、有表達愿望的親歷者確定為口述者；第二，根據口述歷史采集的主題內容，優先選擇親歷者、親見者、親聞者作為口述者；第三，如果親歷者人數較多，應對人群進行篩選，可以優先選擇文化水平較高、身體狀況較好、記憶力較好、語言表達清晰的親歷者作為口述者；第四，對歷史久遠的人和事，由于保留相關記憶的人群已不多，那么無論是旁觀者還是親歷者甚至是聽聞者，都要確定為口述者，以便相互補充印證；第五，為遵循多角度、多層次、不同角色、最大限度地彌補歷史記憶不足的原則，可以從不同方面選擇多位口述者。

3.3 口述歷史采集的準備

第一，凡與采集主題內容和事件、人物、歷史背景直接或間接相關的資料，都應當收集整理，全面詳實地掌握相關信息素材，以便增強采集的針對性和準確性；第二，根據采集主題內容，選擇熟悉該項主題內容的人員作為采集者；第三，采集者應全面掌握口述者的家庭、身體狀況、性格、談話特點、主要經歷等，尤其是與采集的主題內容、事件、人物有關的部分；第四，根據采集方案確定合適的采集時間和地點，選擇適宜口述者口述和良好的錄制環境；第五，采集者應明確告知口述者采集的主題、意義、方法、目的、個人權益、法律保證等，口述者應確認和簽訂書面協議，協議應與采集內容一并歸檔保存。

3.4 口述史料采集的實施

口述史料采集必須遵循真實性、準確性、完整性的原則和采集流程規范化的要求，并注意以下幾點：第一，錄制真實。采集者要真實記錄口述者的敘述，保持口述者敘述錄音錄像的原始性和完整性。第二，挖掘事實。采集方式可多樣化，但應以挖掘事實為原則。第三，注重細節。充分了解口述者和采集事件主題以及相關專業知識，對采集主題內容進行深入探查，充分挖掘事件內容和細節。第四，注意采集技巧。在采集過程中采集者應注重禮儀，注意恰當運用采訪技巧，避免隨意打斷口述者的講述，讓口述者保持良好的狀態，以確保采集工作順利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