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業設計＋新舊動能轉換”學術研討會紀要

本刊記者

何曉佑（南京藝術學院原副校長、博士生導師，中國工業設計協會副會長）

可以說40年前我國的工業設計基本上都是跟隨式發展，學習和借鑒國外先進的設計理念。

當前，中國的工業設計要在世界上“發聲”，應當從“跟隨式發展”轉型為“先進性發展”，設計教育要形成“先進性姿態”，除了在本科層面不斷探索先進性，更要在以下三個層面開展先進性研究：

一是對設計理論問題要有認知研究。到現在為止中國可能沒有真正提出設計理論，在高校層面，柳冠中先生提出了設計事理學，嚴格意義上來講是物理學。這是中國人提出來的一個新的理論，我國工業設計理論界對這一理論是認可的，但是設計理論界未必認可。除此之外，中國人沒有提出自己的設計理論，基本上還是跟隨國外。中國人只有真正提出自己的設計理論，才能在下一輪中國工業設計發展過程中形成一個較好的狀態。二是對基礎性問題要有設計研究。我們的眼光不能僅僅著眼于當下的市場，而應該關注人類問題，要關注很多基礎問題的研發。高校對工業設計的基礎研究，要探索各種新的可能性，具有可能性的產品都是研究的個體，比如水加入某種技術后還有什么衍生的可能性。如果連這些基礎問題的研究都不行，我們就無法設計出新功能。2017年中國設計智造大獎參賽作品中有一件英國人為非洲沙漠地區做的設計作品。他用仿生的方式模仿沙漠地區一種蟲子的肌理做成瓦片的形式，讓雨水或者空氣中的一些水能夠吸附在建筑物上，使建筑物保持潮濕。雖然英國并不缺水，但是他們的設計作品卻非常關注人類問題。目前我國工業設計都太關注當下的商業問題、市場問題，而不關注人的問題。我們要關注人民生活，這是工業設計的中心問題，是非常重要的。三是對全球性問題要有設計研究。產教結合，其實就是高校和企業合作的過程中有責任去研究和考慮世界性的問題。新舊動能是一個新的方式，可以更好地引領設計的方向。工業設計在企業家和高校轉接新動能的過程中是個重要的新動能。工業設計手段絕對不僅僅是解決造型問題，它還能給我們提供一種新的生活方式，能提升人類的生活品質。如果我們不去考慮人的問題，不去考慮世界性問題的解決方案，或者從設計角度給出解決方案，那就很難在國際上有話語權。

陳汗青（武漢理工大學藝術與設計學院榮譽院長、博士生導師）

高校是新舊動能轉換的重要推進器、孵化器、加速器，我們應探索如何通過產教融合的模式，在新舊動能轉換中發揮工業設計的重要意義。所謂新舊動能轉換就是要培育新動力，改造舊動力。新動力、新業態、新模式、新技術、新產業，這都屬于新動力要涉及的部分。而從這個角度上來推進的話，首先是戰略產業。

第一，把工業設計提升到國家戰略層面，積極參與“中國制造2025”“一帶一路”等國家發展戰略，這個“設計”本質上是戰略上的設計。我們不僅要從國家戰略層面做大項目，一般項目也要做，只是有些大項目更能凸顯工業設計在國家發展戰略中的重要性。有的學校要做龐大的城市規劃設計，需要往大了做，而有的學校則是做軍工、潛艇、宇宙飛船方面的研究，這就要做精微空間設計，在小的空間里實現大的生活感覺，甚至把這些軍工技術轉為民用。從這個戰略角度切入，工業設計在新舊動能轉換中大有用武之地，可以從此進入國家戰略的前沿，成為新舊動能轉換的一個重要的推進器。第二，有效的設計管理在新舊動能轉換中是必不可少的。新舊動能轉換，沒有有效的設計管理，就提高不了效率。如果是有效的管理，在互聯網+的背景下，很多東西可以及時實現得到準確的數據，相對應的所有的時間效率模式都會有較大的改變。第三，品牌的管理也是新舊動能轉換的一個重要方面。國外在這方面的優勢是比較明顯的，他們可以用較少的耗材和動能，達到高產出。不管是服裝還是家電產品，品牌附加值的提高都會增強其品牌影響力和市場競爭力。第四，要實行新的營銷模式。新的營銷模式，我們可以從阿里巴巴、淘寶等得到啟示。正是因為有了大量的即刻能夠實現交換的產品，所有的流通方式，直接給用戶服務的方式，就都給新舊動能轉換提出了一個新的要求。第五，新舊動能轉換在材料的使用上和能耗上要有一個新的標準和要求。如何從可持續的角度來推進、把握好新舊動能的轉換及其實現產業的創新與再造，這是非常重要的。借助于我們對文化的關注，文化的傳承與創新和用戶的體驗把握，提高設計的品位，加大文化的含量和價值的含量，是非常必要的。

殷正聲（同濟大學設計創意學院博士生導師）

20世紀八九十年代，許多設計水平很高的設計師都在高校，企業的設計師水平相對較低。但是現在高校在設計領域的領先優勢已經不明顯。

針對這種情況，我們如何通過課程改革、人才培養方式的調整，使高等教育工業設計人才培養更好地服務地方經濟發展，服務山東的新舊動能轉換重大工程，必須引起足夠的重視，也是必須深入研究的重大課題。

設計師一定是把社會學和其他學科的知識結合起來，表達出來。我們需要知道社會學、心理學等各門類的知識，但是我們的能力應該是創新。有些同學想法多，膽子大，但是一到企業里就被框住了。喬布斯做蘋果機，他說那個鼠標是他生產的，但不是他發明的，所以我覺得戰略上的合作對企業來說非常重要。

我在日本留學期間最大的感受就是世界在變，設計也在變。設計過去是在技術部門之下，后來其重要程度與技術并列，現在設計已經居于技術之上。世界上很多大型企業的高層管理人員大部分都是設計師出身的，比如日產、豐田、奧迪。這些企業的高層管理人員不是管設計隊伍，而是把握國家或者企業的大戰略，因為對企業來說最重要的是戰略，宏觀的設計在戰略上能發揮最大的作用。有時候產品的研發需要先進的技術作為支撐，但是有了設計以后就能把設計和技術相結合，從而將技術運用到極致。

葉蘋（上海視覺藝術學院校長助理、學科規劃辦公室主任）

今年是我國改革開放四十周年，山東的新舊動能轉換重大課題，看似是山東的重大舉措，實質上是全國普遍需要面對的問題，全國大部分省份都存在產業升級，從高增長發展向高質量發展轉換的問題。在建立創新型國家的特殊歷史時期，工業設計相對其他的設計專業，其價值和功能及工業設計師所具備的知識體系，能夠在產業轉型、新舊動能的轉換中發揮它的獨特作用。

“發揮區域產業優勢形成人才培養，促進新的特色產業文化生產。”這句話我非常認同。這使我想起英國的一所學校，那所學校相對于其他學校差一個層次，是一個區域性學校，但是充分發揮了他們的特色，時尚產業很多，尤其是小時尚產品，包括鞋、包及一些裝飾品。他就是發揮了區域優勢，服務于人才培養，最后人才又服務于這個地區的經濟發展。所以說，工業設計需要對接區域產業，服務區域經濟，需要從高處著眼，但也要從小處入手，“小設計”很可能帶動“大產業”的發展。

張亞林（景德鎮陶瓷大學博士生導師）

我以自己三十多年的從教體會，簡要介紹景陶服務區域經濟發展，帶動陶瓷產業發展的情況。自從景德鎮十大陶瓷企業垮塌之后，景德鎮的陶瓷產業就顯得一直萎靡不振。后來市場上出現了很多陶瓷手工藝產品，這種所謂的藝術品在市場上呈現的火爆的現象，使原本就沒有得到較好發展的工業陶瓷產品又受到了制約。現在景德鎮陶瓷學院每年都有很多學生的畢業設計是在做陶瓷產品，但真正與企業合作的卻很少。現在通過手工藝做的陶瓷產品正在興起，而且有一個良好的發展勢頭。一方面我們學校一直在努力與企業合作，學生和教師開始走向企業，走向市場；另一方面，我們邀請企業的設計師和項目經理，進入學校，進入課堂，比如請企業和政府參與學生的畢業設計展等。如果我校人才培養的質量好，就會有一批學生留在景德鎮創業，這樣就會影響和促進景德鎮陶瓷產品的發展。不管是之前手工藝價格虛高，還是現在手工藝價格已經回歸理性，這些年都有很多畢業生選擇留在景德鎮。因為畢竟景德鎮的歷史悠久，發展空間還是很大的。我覺得人才培養是關鍵，質量也是關鍵。目前很多學生設計的產品與市場和生產工藝，依舊有一定的距離。如果學生的創意能夠與企業合作、融合，發揮千年瓷都景德鎮的優勢，就能為區域經濟發展服務，為創造我們美好的生活服務。

陳江（廣州美術學院工業設計學院院長）

伴隨著科技的發展，不同設計之間的邊界更加模糊，在如何引領區域經濟發展的基礎上也給工業設計學院、工業設計專業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工業設計在前三十年高等教育的引領作用很明顯，但是目前，行業（產業）對高校教育培養的人才認同度不高，企業為適應自身發展需求不得不再培訓。以華為為例，華為的人事部經理跟深圳市教育局的人說把初中生、高中生業余技能競賽的名單給他。以后不管這些學生上哪個大學，四年后，就通過這個人的聯系方式找到這些學生，讓他們來公司上班，并且表示對大學教了什么知識，并不在乎。把這些學生招進來之后，到華為總部的產業大學再來培訓，因為這些學生基礎很好，他們的能力、IQ、情商都有可塑和挖掘空間。

當前，產業升級對人才培養的規格要求不斷提高，單純某一個專業跟產業結合來促進產業發展，已經很難了。企業對工業設計的理解已從早期的外觀造型向當下系統化設計轉變，高校工業設計人才的培養需要緊跟企業（產業）的發展需求。今后三十年高等教育走向何方，是必須引起重視的問題。雖然國外先進的教學經驗很多，但是引進來畢竟有些水土不服。國內有國內的特色，國內的產業特色，國內自己的一些條件，希望在這方面多做一些嘗試。

張明（南京藝術學院工業設計學院院長）

此次研討會為高校之間、學校與企業之間搭建了一個共商工業設計發展的平臺，非常好。十五年前最好的設計在高校，現在，企業設計的發展倒逼學校在設計改革中前進。高等院校應該培養什么樣的人，我個人覺得除了企業重視以外，我們要培養目光更遠，更有整合能力的人。

首先，設計師的知識體系是定性的而不是定量的，就比如蘋果的設計師要用鋁合金來做蘋果手機的整個結構和一體機的外殼。我只需要知道鋁合金是可以有這個性能，而不需要將鋁合金的具體編號和成分全部掌握。其次，設計教育要更好地整合多種學科，包括商業的、社會學的、心理學的各種知識，從而為企業的新產品和產業價值去服務。最后，除了關注教育界自身的發展，還要做好與政府、教育管理機構等外部環境的對接。

高校面臨的挑戰之一就是互聯網進入我們的教育，關鍵技術突飛猛進。從外國高校的教育特點看，各個高校具有鮮明的特點，如ArtCenter以商業研究為基礎、Cranbrook以人文研究角度、Maryland以高科技在生活中的應用為主。我們國內除了機械和藝術為背景的工業設計，又出現以浙大為代表的信息和電子為主的工業設計。

江蘇是個經濟大省，可是并沒有自主品牌的汽車的主機廠。雖然南藝的校友里有很多杰出的汽車設計師，有這么好的校友資源，但是我們沒有辦法依托這個產業來發展交通工具設計。我們學校的焦慮其實反映了當地的產業和學校之間的融合問題。高校之間、高校與企業之間應該通過研討會去彌合校企不足，找到結合點。

薛娟（山東建筑大學藝術學院院長）

2018年3月，國務院批復《山東新舊動能轉換綜合試驗區建設總體方案》，在山東十大產業集群以新動能來帶動質量變革、效率變革和動力變革的情況下，各高校也針如何對接教學科研工作展開研討。山東建筑大學藝術學院工業設計專業，也圍繞“新舊動能轉換”做了很多研究性的嘗試。

第一，以社區養老為主的適老化設計專題研究。我們圍繞著城鄉建設開展了一些整體環境設計，比如說農村的養老社區建設，養老社區相應的設施建設，工業產品方面的設計，甚至是一些農產品設計，以此提升城鄉建設的技術水平和文化理念。第二，地域文化遺產研究。我校做了很多地域性文化品牌的設計，包括現代產品設計的研發，傳統匠作技藝傳承方面的研究。崔字牌香油的質量是非常過關的，我們通過一些手段跟這個企業簽訂一些協議，通過設計引導老字號企業在保證產品質量和傳統文化基礎上通過研發新品、改進包裝款式及創新宣傳理念等，融入更多現代元素，從而提升這個老字號的品牌升級和文化創新。

我們希望通過新舊動能轉換有效地改善教師的教學理念，通過校企合作的模式使學生能夠在實踐中提高自身的適應社會的能力，從而成為具有豐厚的文化理念、文化擔當，過硬的技術能力和廣博的文化知識的高素質人才。

昃向博（濟南大學機械工程學院黨委書記）

站在高端裝備產業這個角度講，我認為工業設計在和新舊動能轉化過程中結合潛力無限。最近這三五年之內特別是近兩年，在山東乃至整個全國機械裝備領域里，新舊動能轉化是目前山東省的緊迫任務，更是中國目前所面臨的一個問題。在轉化過程中，一些舊的落后的產能逐漸被淘汰，新產能的需求和附加值增加，從而使工業設計有了很大的發展空間。文科背景下的產品設計與工科背景下的工業設計具有很大教學融合空間，工業設計需要與其他專業、更多企業建立廣泛的聯系，為企業服務，高校工業設計師生要主動融入到企業創新中去，發揮巨大的作用，潛力無限。

王智（工業設計學院原院長）

現在工業設計尤其是設計教育迎來了一個很好的發展機遇，但是機遇伴隨著挑戰。在此環境及背景下，工業設計教育應如何發展，人才培養模式如何轉變，都是需要研究的問題。工業設計教育從20世紀80年代初開始，到現在已近四十年了。改革開放初期，我們的設計教育引進并借鑒了國外設計教育的教育理念和經驗，包括課程結構、課程建設等，也確實對我國的設計人才培養起到很大作用。在此過程中，我們培養的設計人才如何服務于社會，如何服務于我國的經濟建設，如何服務于企業，都是需要研究的問題。

培養設計人才，重點在于通過人才培養方案、課程教學體系等環節將人才培養目標切實落地。我們的人才培養方案應構建相適應的教學體系與課程知識背景，并結合國情和學校自身特點，形成符合自身發展規律的工業設計教學體系。一是要建立產生優秀教學成果的制度與體系，教學成果的高低代表了學校的教學能力，對產生優秀教學成果的課程群和教師團隊要加大投入，從資金上進行扶持；二是在眾多學校都開設工業設計專業的情況下，保持自己的教學特色、課程特色，形成厚基礎、寬口徑、素質高、能力強的人才培養模式，重點培養學生適應社會的能力。

沈祝華（我校工業設計專業主要創辦人）

山東工藝美術學院工業設計專業從1983年開始籌建，1984年招收了第一屆學生，在短短的35年中，從認知工業設計概念，到建立工業設計系，到現在的工業設計學院。工業設計是持續發展的歷程，是幾代人勵精圖治、銳意進取的結果。

我們培養的人才應樹立報效國家，服務人民的目標，繼續堅持人才培養特色，堅持產教融合，制定人才培養方案，結合文化、創意、技術、消費、管理等專業的綜合性的知識，利用現代科技，使我們的設計創意真正地轉化為工業產品。同時也向一批默默無聞的，為工藝美院發展做出突出貢獻的老教師們致以崇高的敬意。

（本文根據發言錄音順序整理，有刪節，未經本人審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