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自己

畢明

30年后的一個冬日傍晚，也就是老a給小c寫絕情書的30年后，老a竟然不期而遇了小c。老嗎？小嗎？其實二人都剛剛五十歲出頭，還算是中年吧。

二人顯然都發(fā)了福，老a看著小c那寬闊的臉，雙眼間距大的先天特點似乎沒有先前明顯了。唉，你為什么要長這樣一雙又愛又恨的眼睛呢？對一個女人太不公平了，尤其是自己曾經(jīng)喜歡過的一個女人。

老a看著對面的小c，憋了半天，不知道說啥好。而小c也不說話，只是微笑對視，她顯然不想先打破沉默，也許她就等著老a先說，看他能先說出啥。

老a認定小c肯定先開口，可是他錯了。等了良久，他覺得自己必須打破這尷尬的沉默，于是右手欲抬又放，抬手微微指了指小c的頭發(fā)。

“你的頭發(fā)還是那樣黑，不像我。”他在心中暗暗舒了口氣。

“瞎扯，染的，還是短發(fā)，留不長。你的，還不錯啊，花白更有氣質(zhì)。”小c不打磕巴，跟原來一樣，快人快語。

“不行了，不光頭發(fā)白，這邊兒都長老年斑了。”小c的目光順著老a胸前的單反相機的背帶移上去，看著他手指著的右臉頰。

“你可真逗，30年前我就跟你說過，還說你這樣顯滄桑呢！就你這記性！”小c直截了當。

老a感覺臉上有點兒發(fā)熱，“啊，你好像說過，是嗎？我想想看。”

“你還是喜歡攝影啊，想起了上大學(xué)時的那個傻瓜照相機，你給我照的照片很多都跑光了。哈哈！”小c倒是顯得很輕松。

“對對，現(xiàn)在相機也快沒人用了，都手機了。我這也不早就數(shù)碼單反了嗎？”

老a本來想說給小c拍幾張照片，然后一起吃個晚飯，他知道這個城市廣場周邊有很多地方小吃店，雖然自己只是每年過春節(jié)才回到這個城市，但還沒等他努力開口，小c已說要回家給孩子做飯去了，老a只好與她說再見，著急間，誰都忘記了留手機號碼。老a覺得還是這樣更好，也許這輩子還能偶遇，也許就此別過，否則又能怎樣？

花開兩朵，再表另一枝。

30年后的一個冬日傍晚，老a與小c兩口子已從南方的那個一線大城市搬回了老家省城，他們的兒子在國外讀書上大學(xué)后也回到了身邊。兩口子的日子過得輕松愜意，他們把南方城市的公司交給了朋友經(jīng)營，回到家鄉(xiāng)創(chuàng)立了連鎖公司，如今是兒子在打理公司日常事務(wù)。

老a夫婦早就買了輛大越野車，一年四季不定時地去全國各地轉(zhuǎn)轉(zhuǎn)。因為老a年輕時就一直喜好攝影，尤其是拍攝野生鳥類。這些年他們可是去了不少峽谷秘境和深山老林，老a甚至成了全國拍鳥圈中的網(wǎng)絡(luò)紅人，還經(jīng)常四處講野外攝影課呢。

可是小有成就的老a總是挨小c的數(shù)落，在他心中算是被抓住的一個小把柄。當初大學(xué)畢業(yè)后，老a被迫給小c寫了絕交書，老家的小c接到信后，立馬來到他們—起上大學(xué)的那座城市，找到老a，給他結(jié)結(jié)實實地上了一堂“理想課”，這才有了后來老a破釜沉舟與小c去南方打拼的故事。

老a這半輩子記得小c最清楚的一句話就是“我先給你上了一堂課，你又給你自己上了一堂課。”

老a現(xiàn)在還經(jīng)常拿自己開涮說，上小c的課是一輩子也畢不了業(yè)的。可老a至今依然開開心心地走在這上課的路上，樂此不疲。

不過，現(xiàn)實版的老a跟前面的兩個老a還是略有差別的，他說，兩個老a他都喜歡，他愿意把這些廢話作為自己的情書寫給第三個隱藏著的老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