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琳
1966年,是我下鄉的第三個年頭。這一年春天,經連隊領導研究決定,把我從農工班調到了機務隊。
我們車是聯合包車組。除了整地外,還擔負春播、夏收、秋收等繁重的任務。我最喜歡整地,也就是耙地、鎮軋和翻地。耙地是用耙把土地整平,合適播種;而鎮軋,則是播種后續工作,為的是保持地里水分,使種子盡快發芽。整地出車時兩個人都坐在車里,既不怕蚊蟲叮咬,也不會受到追在機車后面吃田鼠的狐貍的晾嚇。
出車的兩個人輪流開車,不開車的那個人沒事干坐著。要么發呆,要么打盹。聊天是不可能,因為隆隆的拖拉機轟鳴聲要遠遠蓋過說話的聲音,要想說點什么只有扯著脖子喊。
那天輪到我和駕駛員小喬夜班鎮壓,他開車我發呆,車子顛簸著不一會就困了。突然車停了,我也清醒了。喬師傅說你看前面。我往前一看,我的媽呀,二十米開外,十幾頭類似梅花鹿的動物頭沖我們車站著,眼睛在拖拉機大燈的照射下閃著幽幽綠光。喬師傅自言自語,傻狍子,瞧我的,說著拎起車里的撬桿,悄悄下了車。臨下車還不忘囑咐我一句,別動啊。只見他拎著撬桿把身體壓低,最后干脆匍匐前進,我在車里看得清楚,笑得夠嗆。二十米距離不遠不近,他一點點接近這群傻東西。說它傻它就是傻,車停了燈照著你,還不趕陜跑。這些狍子長脖細腿,立著兩只尖耳朵,瞪著兩只鈴鐺似的綠眼。我看著它們,腦子也沒閑著:要真能打兩只狍子拉回連隊,明天不定會引起多大轟動呢,邊想著甚至聞到了燉狍肉的香味。
正做著美夢,看到狍子突然警覺起來,它們一陣騷動。原來喬師傅開始在黑影里,狍子被大燈晃了眼,啥也看不見。當他慢慢接近它們時,便暴露在車燈的燈光里了。警覺的狍子忽拉一下,連躥帶蹦地消失在夜色里。這回該我傻了,美夢化為烏有。喬師傅也從地上慢慢爬起來了,垂頭喪氣地走回來,滿身都是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