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_吳長海

我小時候特別喜歡吃鱉魚。那時的鱉魚都是土鱉魚,我覺得土鱉魚才是真正的最好的美味。常常將土鱉魚與五花肉一道紅燒,燒到半熟時,再用文火慢燜,五花肉的肉油慢慢全部滲透到鱉魚里,五花肉和鱉魚肉一拉開,會牽出一寸多長的油絲,再加上大蒜和辣醬,那味道真是太美了。
四五十年前的鄉下,無論是塘里堰里或是河里,到處都有土鱉魚。因為我喜歡吃鱉魚,所以也經常喜歡和梅叔一道去打鱉魚。
每年一放了暑假,我們幾個小青年就七嘴八舌地吵著纏著梅叔,非要他帶我們去打鱉魚不可。梅叔是我們這伙小青年的頭,年紀要大我五六歲,他不但有摳黃鱔掏烏龜的絕活,更有打鱉魚的絕活,只要跟他在一塊,總會收獲多多,快樂多多。我們打鱉魚的絕活都是梅叔教的。
所謂打鱉魚,說白了就是到水里去捉鱉魚。說“打”,實際上就是用魚叉擊打水面。別看鱉魚在岸上很兇,可在水里它卻服帖得很。說它乖,一是說它很聽話,一喚就能起來;二是它在水里很溫馴,根本不咬人。但被捉上岸后,你要再惹它,它兇起來會咬住你的手不再松口。
鱉魚是在水里活動生長的動物,按道理我們是沒辦法在水里隨意捉到它的。其實不然,鱉魚也有弱點。它致命的弱點是什么呢?其實,鱉魚最大的弱點就是能聽人的呼喚,這就在不自覺中中了人的詭計。呼喚鱉魚很簡單,用雙手放在嘴邊成喇叭型,嘴唇往里用力吸,努力發出“吧”“吧”的聲音,或是將雙手向里窩,然后雙手用力拍,拍出來的聲音與用嘴唇用力吸出來的聲音極為相似。但我們小孩子不行,小孩子的巴掌太小,拍出來的聲音太脆沒有力度,只有大人用力拍出來的聲音才行。這可是呼喚鱉魚的絕招,這絕招恐怕只有我們這些經常捉鱉魚的農村人才知道。鱉魚聽見這種“吧”“吧”的聲音后,就像鬼迷心竅一樣,會從水里冒出頭來四處張望,然后我們就用魚叉猛力擊打水面,它就迅速沉到水底去了。
我和梅叔用的魚叉一般都有五六尺長,魚叉一頭是有四根齒的鐵叉子,而且每根叉子的叉尖處還有一個很小的倒鉤,鱉魚被叉住后不容易掙脫;另一頭則是光禿禿的木棍。發現鱉魚后,我們就猛力擊打水面。一般情況下,在一個大水塘里,通過呼喚,通常能發現三四只甚至七八只大鱉魚。鱉魚膽子小,受了驚嚇后,會立馬沉到水底的爛泥里,這時水面就會冒出“咕咕咕”的水泡,這就是鱉魚吐出的氣泡。認準了有氣泡的地方,我們一個猛子扎下去,過不了多大工夫,就能把鱉魚從水底捉上來。
當然了,有時候由于水太深,難度會增加。會游泳的人在水里都是飄浮的,一下子不容易沉入到水底去,雙腳又要踩住鱉魚,不動就要嗆水,一動雙腳就要離開鱉魚,離開鱉魚它就會迅速跑掉。怎么辦呢?這時,魚叉就派上大用場了。
“這里有只大鱉魚!”那天,我在水底踩到了一只碗口大的大鱉魚,估計有三斤多,但畢竟自己年紀較小,個子太矮,水深到了下巴,腳稍微一動鱉魚就會跑掉。我怕鱉魚跑掉也不敢扎猛子,無奈之下只好向梅叔求援。
“你把鱉魚踩在泥里千萬不要動,我馬上就來。”梅叔興奮地說著,拿了魚叉就奮力向我游來。
“要快點,遲了怕要跑掉!”由于水太深,我踩在鱉魚上面有點飄,于是急急喊道,“它被踩在我腳下,還在不停地拱呢!”
“好哩,我來!”一眨眼工夫,梅叔就游過來了,順著我的腳踩下去。“嘿嘿,果然不錯,是只大鱉魚,怕有三斤多呢。你今天運氣真好!”梅叔興奮地喊道。
“你把鱉魚踩住,我扎個猛子去捉上來!”我對梅叔說。那時我已經十三四歲了,而且水性很好,自認為扎個猛子捉住鱉魚是沒問題的,況且這只鱉魚是我發現踩著的,我也很想顯顯本事將它捉上來。當然了,在水里捉鱉魚也是很有技巧的,一雙手只能前后合攏擠住鱉魚,不能讓鱉魚的頭露在身體外面,否則出了水面它會咬人,有好多人捉鱉魚時就吃了這虧。
“不,那么大的鱉魚你去捉我不放心,要是跑了怎么辦,那我們不虧死了?還有,要是咬著你了怎么辦?還是我用魚叉叉它更保險!”梅叔胸有成竹地說。
梅叔一邊說,一邊將魚叉順著自己的大腿直插下去,然后松開腳,一會兒,一只三斤多重的大鱉魚就被叉上來了。只見那大鱉魚的四條腿在空中胡亂地伸縮著,頭也不停地四處張望,但已經遲了,它已被梅叔牢牢地鉤在了魚叉上。
那天,我們一共捉了五只鱉魚,兩只有兩斤多,一只有三斤多,另兩只只有幾兩重,我們放了那兩只小鱉魚,殺了三只大鱉魚。七八個小青年,歡天喜地地集了一塊多錢買了兩斤五花肉,好好地打了一次“平伙”。這是我平生以來吃鱉魚最痛快的一次,至今想起來還回味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