繪畫閱讀的一個角度
——讀《重屏：中國繪畫中的媒材與再現》

□唐 艷 廣西藝術學院中國畫學院

中國傳統繪畫的獨特性，其根本是尋找一種視覺傳達的媒介。這種視覺媒介不僅是展示視覺圖像，而且是規空視覺的一種行為。這種行為不僅是欣賞者和繪畫作品的關系，而且是欣賞者和作品作者的關系。屏風可以是一種實物，一種藝術媒介，一個繪畫母題，也可以是三者兼而有之[1]。

無數研究者從不同角度對中國繪畫進行了研究和解釋，但這些研究都集中于將繪畫作為圖像本身展開，而巫鴻先生的《重屏：中國繪畫中的媒材與再現》（以下簡稱《重屏》）以一個新的角度喚起我們對閱讀和研究繪畫的重新思考，并展示了其獨特的閱讀觀點。他所關注的不僅是繪畫圖像本身，而且更加關注繪畫的物質性存在。一幅傳統的中國繪畫可以是放在桌上逐漸展開的手卷，可以是掛起來欣賞的一幅立軸，可以是隨意展開和折疊的扇面，也可以是一本冊頁。無論是哪一種形式，它都把作為客體的繪畫本身與特定的人和行為相關聯，都屬于某種特定的環境和狀態[2]。

屏風既是繪畫題材，又是建筑設施，是中國傳統的家居裝飾物。在巫鴻先生看來，屏風是一種基本的建筑樣式，占據著一定的三維空間，并對它存在的三維空間進行分割；屏風更是一種繪畫的素材和媒介，是繪畫理想的二維平面。此外，屏風還可以作為繪畫圖像本身，是中國繪畫藝術中極為常用的圖像形式之一。

巫鴻先生在此書中的一開頭就闡述了皇帝與屏風使用的密切聯系。屏風的運用，將皇帝自身近乎完美的形象展現給他的臣民，表現出皇帝因屏風的修飾所映襯出的尊貴和威儀。如果使用在皇帝身上，則讓屏風前的人從一個肉身轉化為像的存在，屏風的紋飾則已成為帶有符號意義的紋樣。屏風的外邊框也成為這個像的外邊框。因此，畫中的人從虛擬的空間中被拉出來，達到了一種升華的效果和作用。

他從《韓熙載夜宴圖》開始，對圖中的屏風做了詳細的分析。在他看來，屏風的作用就是空間的分割與敘事的開始或結束，屏風的運用也使這幅長卷可以容納不同的敘事內容和場景。他對屏風作品做了獨到的解讀。它們分別是內部空間和外部空間，內部世界與外部世界。該作品中還將出現屏風圖像的作品稱為“重屏”。

屏風對界定中國傳統繪畫提出了一個方法，力求把繪畫放在不同的“原境”中看待。在中國悠久的歷史長河中，屏風中畫出的物象也組成了使用者的內心符號。這些符號可以是皇帝形象的對應龍象紋，同樣也可以是文人士大夫們內心所向往的隱居山水。屏風不僅構成了我們所在空間的政治性和文化性，同時也是身份的一種象征和構成。屏風讓使用者的言語產生了視覺性上的傳達。

《重屏》一書中用了很大的篇幅來介紹《韓熙載夜宴圖》，解讀了手卷欣賞方式及當代中國因為這種欣賞方式的消失造成理解和思考的消失甚至是喪失。觀看中國繪畫畫卷完全被展開，或者在畫卷中觀看中國畫時，畫卷往往被分割成幾個局部。這種西方現代觀看方式造成我們對傳統中國繪畫的不理解。

巫鴻先生提醒我們要關注繪畫被創作后所處的環境問題。正如西方藝術作品，特別是雕塑作品都置于一個特定的空間內。在這樣的一個空間內才更能感受到作品的魅力和作者的意圖。但往往我們的研究都將作品與環境割裂開來，只是單獨去關注作品本身的問題，可能會沒有全面地區感受作品的內涵，甚至誤解作品的用意。在中國傳統繪畫研究中，并沒有意識到這一點，而中國傳統的裝裱形式，它所要懸掛的場所，都與畫面的內容有一定聯系。

巫鴻先生找到了中國人用屏風來建造空間的政治性意涵和文化性意涵在視覺圖文制作中的精彩作用。《重屏》通篇沒有走馬觀花、浮淺地走套路，更多的是帶給我們實實在在的美術理論大餐，值得一讀。

[1] 陸少敏，張群.我們讀畫的方式：淺析傳統中國畫的閱讀方式及現代誤讀[J].美術教育研究，2012(09)：19-20.

[2] 謝軍.論中國繪畫觀念與材料關系[J].大眾文藝，2014(04)：77-7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