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與喜,否與泰
轉換不過瞬間
植物和陽光不解盛極而衰的風情
正好供我們肆無忌憚地揮霍
讓綠葉覆滿象牙色肌膚
百合沿指尖暗香跳躍
長發牽牛纏繞,所有的藍
都不許泄露想去的方向
人間已滿,無處為你留白
雨落下,一遍遍說著
它的前世今生
我更愿與你坐井觀天
將滿懷的箭矢搗亂、揉碎
毒汁艷若海棠
一滴,可抵,萬馬千軍
夜,揮動加速的鞭子
眼睛先于暮色習慣越來越兇猛的蠶
每顆石頭都是夭折冷凍的語言
長夏難伏,依次復活、柔軟
天空承受不了這么多隱忍
心重的奮力隕落
縱使對坐之人,早已
杳如青煙
石階把攏起的折扇藏在山林
拾級而上,一步步撐開
扇骨的縫隙
鷹翅撲來洶涌的沉默
連篇累牘的算術
如松濤過境,答案敲打出
光陰斷裂的聲音
有的,如繁星落地
開枝散葉果實累累堆積
有的,卷面清癯
凝著墨水里化不開的淚滴
縱然可以共衾取暖
喧囂和悲喜,枯葉標本般
定格在,方寸漫漶的數字里
生命,需要一次救贖和逃離
有多少靈魂
經得起頻繁的開闔,探秘
摩肩接踵地展示
不過是生者對遺忘的恐懼
如果悲哀都不愿被提及
青煙散盡后
那些難以表達的
到底,會流放在哪里
陽光卸掉了偽裝
攻城掠地,毫無顧忌
雪,擲出彌天大謊
凍住影子、味道和方向
失血的世界
不過是
為遠去的日子保鮮
燈火榨取夜的汁液
緘默中,星光一朵朵萎謝
蘭舟初發時便已了然
億萬年跋涉注定要風燭殘年
人間落滿碎裂的夢
在溺亡的河里,只想打撈
最初最輕的月牙
午后
整個南方都在愁眉不展
多少錯過,被碾壓得密不透風
還是竊取了鬢邊薰衣草的芬芳
把你未及帶走的雨水
收進陶罐,等寂寞壓斷松枝
紫煙和木炭枯瘦
我要斟上幾杯往事,就著梅花
一醉方休
初夏了,心思一點點結冰
荊棘鳥還在尋找那根刺
嗓子沉默著
只等最深最長的疼痛
點燃血管
噴涌出婉轉如霞的絕唱
燈影支起畫布,絢麗或昏黃
飛蛾渴望熔化透明的恐懼
光明和死亡
原本就比鄰而居
翅膀堆積成水墨花紋
月滿寒江,每一滴水都可以描摹
綿延的寫意和想象
紙鳶,踏上風的節律
安慰和守護,抵不過
隨心所欲的浩蕩
癡情總會耗盡
裙裾旋轉,如蓮,衣袂漸遠
歡喜一騎紅塵,墜落出
他鄉的弧線和凄涼
胡同盡頭,罌粟花爬滿圍墻
銅環笑靨無邪,兵戈凝霜
萬箭穿心是唯一的投名狀
就算站成灰,每一顆舍利子
不過是荒草叢中
游離徘徊的光
還是要去叩響嗎
一個名字,一層銹跡
命隕時飛濺的羽毛
尾隨歌聲潛入流淚的靈魂
苦艾飄零
只有一樣的火焰
才能炙去前世的塊壘
讓失眠者安詳
黃昏一直停留在冬季
紅棉吉他,敦煌牌口琴,還有
人潮中悄然蕩開的天鵝湖
天空卷起暮云
鋼片琴把晚霞綴滿窗欞
沉睡的音符和對話
從卡帶魚貫而出
環坐,與我們竊竊私語
他和他們終于相遇
神的樂隊里
我聽出那雙手撥弄著每一件樂器
圓號低聲呼喚,大提琴雨霧中哀鳴
行板水一樣漫延
悲傷耗盡血肉,熬成一管狼毫
卻只能在窒息的縫隙
一遍遍謄寫,那本古舊的
音樂筆記
水洗過后,天空只適合回憶
塵世的畫布難以效顰
面影,遲遲不肯消散
時間沖積成博物館
柔弱和尖銳試圖握手言和
咫尺相對,卻遙不可及
注釋無從落筆
薄情未必不是悲憫
恐懼和猶疑收拾起羽翼
所有驚艷奇崛的展示
幕落,寫著同一種結局
人間寒涼,沉默捻成燈芯
夜色蕩開微茫的回應
言語冰封千里,思緒碎裂
白如雪,大漠孤煙迷失了歸程
死亡是沒有黎明的睡眠
夢魘驛站里流連,無郵差傳遞
風割過的草地,不屑回眸
總會有一粒種子,腐朽里重生
月光漫過狼藉和空虛
枯井底望斷,雁陣年年來去
需要多少世菩提,才能
圓滿
不必妥協佝僂,也可以掩好傷口
如果痛,索性讓迷走的神經
萎縮、枯死
讓玲瓏的肉身,腐爛、蝕空
這從頭到腳的了悟磊落
再沒有什么可供掠奪
黑暗里,血自會結出厚痂
有人禮佛,有人打坐
有人觥籌交錯延續世俗生活
都無關,痛的愈合
枝葉死里逃生
年輪越出了軌道
風塵許給舊事蟲豸狂歡的冷漠
一簇簇綠意君臨王國
華蓋如儀,為覬覦者遮風擋雨
藤蔓千嬌百媚
蒼苔上蛇行,心機纏繞攀附
沖破鞭痕下絞殺的誘惑
心,不是致命的軟肋
傷口裸露,嘗試另一種存活
化皮為骨風干柔弱的汁液
盔甲加身淬出亂世軒轅
根系匍匐隱忍的利爪,向金石攫取
粗礪、執著和仰天長嘯的孤獨
任千年的光陰
等閑飄過